《比邻》灼焰

6、第 6 章

　　连续的碰壁让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车停的不远，又走了没几步就到了，本想直接坐在后面，甘棠却一把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回头沉着一张脸看我，气氛压抑的我喉咙里就像塞满了棉花，只能乖乖的坐上去，刚坐稳，就听“砰”一声，他关上了车门。

　　随后他也坐了进来。

　　“不是说Ｃ市不是第一次来了？怎么还会迷路？”他侧面对着我，边发动车子，边将唇角微微勾起。

　　垂眸，在Ａ市如果没有导航，我也经常迷路。

　　将头转向窗外，淡声答：“没住过那家酒店。”

　　“哦，那以前是住哪家的？”他追问。

　　我一时语塞，那时候只是为了谢绝程昱的好意而随口一说，实则以前并没有来过Ｃ市。

　　“都是随便住的……”

　　后面的话消失在甘棠的冷冷一哼中。

　　“路雯姿，”他叫我，“你撒谎之前都不先打好草稿的吗？”

　　“我……没有。”我底气不足地圆着谎。

　　他偏头看了我一眼，突然用上了非常无奈的语气叫我，“路雯姿……”

　　我顿时连底气都没了，慌乱地说：“好吧我承认，Ｃ市我第一次来。”

　　他似乎是笑了一下。

　　我心中愤愤不平，没忍住地控诉他：“我那么说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你冷着脸看我不爽的样子，有免费车我当然愿意坐了！”

　　“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

　　我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在Ｃ市呆多久？”沉默一会，他先问道。

　　我想了想，说：“不一定，看这边公司的进度了，快的话我就这两天回去，慢的话就说不上了。”

　　“酒店那边我预付了十天的钱。”

　　我一愣，“啊？”

　　他突然就失去了耐心，没好气地说：“这点钱我还出得起，不用你还！”

　　“……”

　　我又没想说这个，脑子慢，刚才只是想感叹一句，一下子订了那么多天啊！

　　“不还就不还啊，你激动什么啊你？有免费的五星饭店往怀里钻我还能往外推不成！”

　　甘棠被我将住，很是挫败地闭上了嘴。

　　“你呢？你在Ｃ市呆到什么时候？”他不说话，我却闲不住，因为此时此刻的气氛实在太轻松了。

　　“看情况。”他说。

　　“对了，”我笑了笑，“还没问你，怎么突然就回Ａ市工作了？不是出国了吗？我都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他半天没说话，目光专注地盯着前面的路况，就跟没听见我的话一样。

　　“国外的月亮并没有那么圆。”在我以为我的问题要石沉大海的时候，他开口说道。

　　我微微笑了笑，其实还想就着这个话题再向他问起一个人，但想了想还是作罢，十来年以前的事情了，如今回看，忽然觉得挺没意思的。

　　后面的路程相对比较安静，我们之间没再有太多的交谈，只是时不时的一问一答，或者只是我一个人自言自语，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情。

　　到了酒店门口，他等我下车后便又离开了，我一愣，随即明白，原来他还没有办完自己的事情，脑补了下他听完程昱的转述后沉着脸来接我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觉得挺好玩的。

　　在外面跑了大半天，但精力却依旧充沛，一点午睡的意思都没有，就用手机查了这附近可以去玩的地方，临走前特意看了眼酒店的名字，以防再走丢。

　　酒店后面有一个特别大的植物园，不需要门票，网上说如果时间充裕，可以在里面逛上一天，且景色都不会重样，也不会腻烦，绝对是个消磨时间的好去处。

　　本以为这个午后会就这么交代过去，但有时候一件事情的发生，注定要牵扯出后面无数件事，有些事情看似过去了，实则它们只是安静地蛰伏起来，悄悄地等待一个适当的时机再出现。

　　我见到了蒋薇，在一只脚已经踏进植物园大门的时候。我还记得从前的她，所以能在此处相见，并没有惊喜。不由得有些好笑，十几分钟之前我还犹豫了一番要不要问问甘棠她的近况，十几分钟之后，竟然就见到了她，没想到能这么快。

　　早该想到的，甘棠都来了，那蒋薇还会远吗？

　　我与她只是认识而已，从来都不是什么朋友，哪怕是最最普通的那一种，可她叫住我的时候，就好像同我有好多话要讲，摆出了十足的老友叙旧的架势。

　　其实我并没有很快认出她来，毕竟多年不见，她样子虽还能辨别出以前的影子，但其他方面的变化实在太大，加之这些年我从不关注她，所以认不出来非常正常。

　　国外的月亮确实不那么圆，但国外的水土却是能从里到外彻底把一个人改变。

　　记忆中对蒋薇最深的印象是“暴发户家的大小姐”，而现在出现在我面前的，则是一个收敛了很多的干练女性。

　　我想我在她眼中应该也不一样了吧！

　　因为我们都长大了。

　　植物园看来是去不成了，我和她在附近找了个凉亭坐下，旁边有很多老人在遛狗，天气晴好，十分惬意。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面。”我挑了一个最司空见惯的开场白。

　　蒋薇看着我，笑得有些让人捉摸不透，理所当然地说：“你肯定想不到。”

　　她说话的语气让人讨厌，我说：“这么说你早已打算在这里见到我。”

　　蒋薇嗤笑一声，可能已然看穿我的目的，所以并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说：“这么多年不见，想不到你还是老样子。”

　　我一愣，心说到底是我改变的还不是那么明显，还是她的眼神出了问题？

　　“我们原来也没有熟到相互了解的程度吧？”我承认我因为某种原因而曾经在暗中观察过她。

　　“穿着，品味，发型，”蒋薇从上到下打量着我，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唇角弯的不明所以，她说，“路雯姿，我这次回国就不打算走了，在国内发展。”

　　她在哪里或者回哪去，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差别，而且依照我们的关系，她的任何决定都不足以影响到我的生活，我认为我并没有必要知道，所以她这话说的很莫名其妙。

　　“哦，那很好啊。”我只能这样中肯的回答。

　　蒋薇却带着不解的目光看着我，表情似乎是有些哭笑不得的，“路雯姿，你就是这样的反应？”

　　“不然呢？”我奇怪，“你觉得我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或者该有什么样的反应？”

　　她冷冷一笑，前后不搭地来了一句，“真不知道还在坚持什么！”

　　“谁？”我的第一个反应是蒋薇话中的主语是甘棠，下一秒又否定，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然而她看着我，就是不回答，我问不出来，只能在心里干着急。最讨厌这种话只说一半、成功引起别人兴趣之后就不了了之的人了。

　　“你现在在Ｃ市发展吗？”

　　“不，Ａ市。”她说。

　　Ａ市什么时候成了这么一块风水宝地了？从前他们一个一个塞着劲儿往外走，现在却又全都回来，难不成是吃了十年的西餐吃腻了，就想回家乡找找拿筷子的感觉？

　　“真巧，”我说，“我也在Ａ市。”

　　“我知道。”

　　她说这三个字的时候，多少还是带着些语气的，只是我说不上那到底是什么，好像心有不甘，又好像是嘲讽。

　　既然不喜欢Ａ市，为什么还要回来？

　　之后我们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说话，我在想着一会去哪里觅食，不知道她在沉思着什么。

　　夕阳渐渐隐没在地平线，天色暗下来，蒋薇站起身说：“我走了。”

　　“再见。”我立即说。

　　她笑了，语气极为肯定也极为不屑：“看来你的确很不欢迎我，路雯姿，你还是那么能装。”

　　我一愣，但还未来得及说话，她就走了。

　　那只是我下意识的回答，以及出于礼貌而已。

　　不过Ａ市那么大，如果不是刻意，很难再遇见，解释与否都无关紧要，况且我也没有那个美国时间，去纠结一些毫无意义的人情关系。

　　中午的椰子鸡早就消化掉了，当务之急，是要先去找东西吃。

　　酒店周围景点挺多，但可以填饱肚子的地方却着实太少，手机查了下攻略，上面说最近的地方步行也要半个多小时，不过那里到了七点以后非常热闹，有夜市可以逛。

　　反正时间还早，我就一路走一路问，人形ＧＰＳ还是很管用的。

　　长长的一条街都是小吃商贩，吃的东西五花八门，几乎没有重样的，光丸子我就吃了五六种，又尝了几家招牌的小份拌面，最后还点了一大杯奶昔，足足吃了个酒足饭饱。一边吃一边逛，倒也不怎么觉得撑，也可能也因为我平时饭量就挺大。

　　买了两个发箍，头发有点长了，打算留起来扎辫子，换个心情。

　　夜市出来，我拿出手机看时间，却发现上面好几个未接来电……陌生号码，还有一条语气不善的短信：“在哪？”

　　我抿了抿唇，回拨回去，电话很快被接起，他的话和短信上如出一辙：“路雯姿，你在哪？”

　　我的精神立时紧张，“我……夜市。”

　　“哦，”他缓和下来，问，“什么时候回来？”

　　我说：“现在吧！”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我茫然四顾，分不清东西南北，周围也没有可以打车的地方。

　　记住酒店名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迷路。

　　“甘棠……”我用祈求的语气叫他。

　　他沉默了两秒钟，了然地问我：“路雯姿，你回不来了？”

　　“唔，如果你实在不能来的话，我其实也可以问路回去的，来的时候我就是这么来的。”

　　他在那边似乎叹了口气，然后才说：“原地站着别动，我去找你，周围都有什么，说给我听。”

　　“哦，”说了几处比较显眼的店铺，犹豫了一下，不放心地问，“这边挺大的，你确定能找着我？”

　　“路雯姿。”他叫我。

　　“啊？”

　　他似乎笑了，“废话真多。”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