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邻》灼焰

5、第 5 章

　　大老板的女同学看起来很重视他，我才等了几分钟，便就见到了人。

　　很干练，很精致，很漂亮的女同学。

　　“你好，靳总，我是华奥的路雯姿。”我公事公办地说道。

　　靳华妍看着我，噗嗤一声笑了，点着头，前言不搭后语地说：“路雯姿，我听说过你，久仰大名了。”

　　我表面挂着公式化的微笑，心则被她这冷不丁的一句话弄的整个都提起来。

　　“原来我的大名已经远播Ｃ市了吗？”

　　“当然，响当当啊！”

　　我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靳总，咱们第一次见面，玩笑不要开的太大吧？”

　　靳华妍不错眼珠地盯着我又看了半天，直看的我手心里都冒汗了，她才不再笑得那么凌厉逼人，十指交叉在胸前，点了点头，说：“行，那咱好好说话。”

　　我一听连忙从背包里拿出早就拟好的书面材料，放到靳华妍的办公桌上，“靳总，我们这次……”

　　“你直接说重点吧，这些我不想看。”靳华妍打断我，说，“华奥的事情我早就听说，你不用再陈述了。”又哼了哼，“陈齐东还是那么个一意孤行的德行。”

　　“哦，好，”我从怔愣中出来，忽略她后面的嘲讽，靳华妍的这股邪火应该不是针对我的，如果此时站在这里的是大老板，我想情况一定会更加难堪，“那我就直说了。”轻咳一声，“华奥想要拓展市场……”

　　没想到靳华妍再一次笑了。

　　我就只好停下来，其实说之前我就想好了，反正这两个人是关系朦胧的老同学，所以不管我怎么说，丢的都是大老板的脸，他皮糙肉厚，不会在意的。

　　“你把陈齐东的原话说给我听，不用那些虚的。”她说。

　　我“哦”了一声，随即说：“华奥的东西卖不出去了，能低价转给奇诺就转吧，奇诺做海外市场，国内卖不出去，国外总不会愁销量。”说完我就闭上了嘴，临行前，陈总的确是这么说的。

　　“他为什么不自己来？”冷笑一声，“公司都快倒闭了，还摆谱呢是吧？”

　　“这个，”我犹豫了一下，总不能实话实说，想了想，挑了个比较恳切的理由，“靳总您也知道最近公司遇到了困难，陈总也是日理万机，为了公司心力交瘁，实在是抽不开身啊。”

　　这个借口果然管用，靳华妍听过之后就沉默了，半晌，她说：“材料先放这，我会抽时间看，你回去吧。”说着按了内线，叫秘书进来。

　　我一愣，有些摸不准这位女同学的意思。

　　但看她明显不愿多说的样子，我也不好再问，便把背包拉链拉好，简单告别离开。

　　“他……没事吧？”刚要开门，就听见靳华在后面迟疑地问道。

　　回过头，不敢对她的表情多加揣测，只像个不了解内情的人一样朝她点点头，说：“没事，陈总每天还照常去公司的。”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但秘书敲门进来，便朝我挥了挥手，不说了。

　　我一路匀速离开，到了奇诺的大门外，给远在Ａ市的陈齐东大老板挂个电话，和他说了说情况。

　　他听后对我大加赞扬，“非常好，小郁啊，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行，办的不错！”

　　我一时间竟有些语塞，“陈总，咱们公司目前还好吧？”

　　陈齐东很是莫名我的反应，“还在维持现状啊，你走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怎么问这个？”

　　我心里稍安，“没什么，就是突然有种您疯了的感觉。”

　　“说什么呢？”仿佛可以看见他横眉竖眼的样子。

　　我一笑，尽量把话说的委婉些，“真的，我刚跟您说了在奇诺的事，您那反应真让人想要深思，明明连办好的迹象都没有，您却一个劲儿的夸我，让我感觉您好像没理解我的意思似的。”

　　陈齐东哈哈大笑，笑过之后，他说：“小路啊，这就是你不了解靳华妍那个人了，她那么说，就说明没问题了，她说看材料，那就有八成把握要我们的货，另外两成基本可以忽略了。”

　　我琢磨着大老板的话，然后说：“既然这样，那我还来这一趟干什么？照您那么说的话，只要您打个电话过去，咱们公司就能起死回生了。”

　　“那不行，小路，那怎么行呢？”陈齐东煞有介事地说，“电话多不郑重啊，你去一趟，才能把我们的真诚带到，你可是必不可少的。”

　　虽然他说的跟真事似的，但我也并非那么好骗，我在靳华妍的办公室明明连句能证明真心的话都没说，她又怎么会如此轻易就感受到？

　　不过鉴于这可能会涉及到大老板的秘辛，我非常聪明地没有追问。

　　挂断电话，看看时间，已经快要十二点了，拦了辆出租车，这次的师傅不爱听歌，却是个话痨，一路上我只需简单回应一两句，他就能顺着我的话往下哇啦哇啦说。

　　——小丫头来Ｃ市旅游吗？刚毕业吧？好，现在年龄小，能多走几个地方就多走几个，见多识广啊，有思想！

　　——就前几天，我还开车带着老婆孩子去山上野餐，那是座荒山，我前几年偶然发现的，正好没人，清净啊。

　　——你喜欢马戏团吗？我认识一马戏团团长，可以给你打折票！

　　——其实我年轻的时候也经常出去，国内基本都走遍了，国外也去过不少，十年前我第一次出国，去的俄罗斯，那边吃的简直不能忍，我一共在那呆了十天，吃了十天的牛排，十天都没上过大号。

　　我：“……为什么啊？”

　　“干啊，那东西太干了！”

　　我：“……”

　　“师傅，说了这么多，究竟Ｃ市有什么好吃的地方啊？”

　　“哦，你看我，一说就停不下来，丫头你等着啊，我们这就吃饭去！”

　　大概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一家饭馆前。

　　师傅极其热情地说：“到了丫头，这家的椰子鸡非常好吃，保准你吃过之后还想再来！”

　　我边拿钱边点头说好。

　　“５５块，去个零头，你给５０好了。”

　　我笑了笑，依言抽出一张整钱，“谢谢你啊，师傅。”

　　“不谢不谢，欢迎来Ｃ市啊！”

　　餐厅人很多，光是排队的就有数十人，去跟服务员要了号码，想着应该还要等很久，便打算去周围逛一逛。

　　有很多创意手工店，应该是文艺青年聚集地了，上学的时候我很喜欢来这种店里面买东西，日记本啊明信片啊之类的，记录了好些盼而不得的心情，不过后来对这些就淡了，甚至在上大学之前的那个暑假的某天，拿绳子一把捆好，卖给了楼下收废纸的老伯伯，千言万语换来几十块钱，充实地生活了两天。

　　很多年都对这种地方退避三舍，然而今天看见，却又不知道被什么牵引，进了第一眼看见的小店。

　　店主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看样子比我小，进去的时候，她正坐在工作台前埋头做着什么东西，看到我，冲我甜甜一笑，“你好，随便看看吧！”

　　可能是看我站着没动，她觉得我有些拘束，便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我面前来，热情地说：“看看吧，不买没关系的！”

　　我也回以一笑，鉴于她的盛情，便四处看了起来。

　　“这是我自己画的，然后印成的明信片。”她见我把注意力放在了那，就好心地介绍起来。

　　“真好看。”我真心赞叹，也伸手拿了一沓下来。

　　“我也没什么别的爱好了，就喜欢画画，从小画到大的。”小姑娘略带羞涩地说。

　　我低头一张一张地翻看，听见她说：“这些都是在各地见到的场景，有的是美景，有的则是一些路人，觉得很有意境，就画下来了。”

　　我的目光在其中一张上面停留了很久，她看见了，也看了一眼，解释说：“她是我几年前在外面玩的时候偶然认识的，不过男孩是我自己加上去的，”说完问我，“姐姐喜欢吗？”

　　画面其实很简单，女孩子走在前面，背影表现的很是灰心沮丧，看样子是遇到了什么绝望的事情，而男孩走在后面，距离不近，目光却专注地看着女孩，背景是月色中，华灯初上，两人的影子都拉的老长。

　　吸引我的其实是旁边的一段手写体，那是我非常喜欢的一首歌——

　　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是因为还没遇见你。

　　像你这样的人存于世上，让我稍微对这世界感到喜欢。

　　有像你这样的人活着，才让我对这世界有了些许期待。

　　我写了Ａ市的地址，贴好邮票，投进了小店门口的邮筒中，又买了好些她的自创明信片，告别离开。

　　椰子鸡很好吃，的确是值得来第二次的。

　　然而我吃的太欢畅，浑然忘了回去的路，甚至住宿的那家酒店名字，幸好手机还有电，可以电话求救。

　　甘棠过来的时候，正好被他看见我蹲在地上数蚂蚁的样子。

　　看见他，那种意料之中的感觉再次侵袭上来，我打了程昱的电话，但潜意识里就觉得，甘棠一定会来，果不其然。

　　“站起来。”他冷冷地来了一句。

　　我双腿用了点力，但仍然……起不来，蹲的时间太长，又酸又麻。

　　“你来啦！”我心情很好地问。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随即就看向了别处，多一句话都不想聊的样子。

　　求助的话自然不能说，白费口舌，缓了一会，双腿重新恢复知觉，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走吧！”我看着他，近乎讨好似的笑了笑。

　　他睃了我一眼，那张脸也说不上是不是带着笑的，便转过身先走了。

　　我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咬着唇想了半天，突然鼓起勇气对着他沉默的后背叫：“甘棠！”

　　甘棠倏地停下，回过头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我紧走两步追上他，在他面前站定，仰起头，贪婪的看着他，说：“我想和你谈谈。”

　　“谈什么？”他的声音平铺直叙，一点波澜起伏都没有。

　　我豁出去了，忽略周围的人来人往，大着胆子开始质问：“就谈谈，我哪招你不高兴了，至于这么冷声冷气的对我？怎么说我们也是老同学，可你说说你，你那是见到老同学该有的态度吗？就算我碍着你了，但也请明白指出来就事论事好吗？”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如此简单直白的就把他的别扭这么讲出来，着实愣了半天，脸色根本说不上好。

　　我的心自始至终跳的速度都相当快，尤其是在他沉默的这期间，更是恨不得跳出光的速度来，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那绝对不能称得上是善意的。

　　终于，他开口了，然而他才刚刚说了三个字，就又让我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路雯姿。”

　　我说过，只要一听到他连名带姓的叫我，我就紧张，就怂。

　　“……啊？”

　　他扯了扯嘴角，应该是想要扯出一个笑来，但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尽全力的原因，那个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在笑，他说：“你就想说这个？”那语气特别像是我在无理取闹。

　　“不然呢？”

　　他转身继续朝前走，声音落在后面，我的耳朵里，“你想多了。”

　　“甘棠，你其实不用这么嘴硬，真的。”我跟上他，但依然不敢跟他同行，“你对我有意见，我感觉到了。”

　　甘棠的脚步明显一顿，我也连忙跟着顿住，然后他又继续缓步前行，一言不发。

作者有话说

　　《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