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巢》江一更

40、桃花子期

　　璇玑殿，此殿在易氏是历任易氏家主象征性的居所。不过这些年里因为江烟雨对它不甚喜欢，易玄清与她也就大多居住在白天所见的那处楼阁中。
　　如今易玄清已退下家主之位，今日却仍在这里摆下了自己的家宴。对于这件事，江烟雨所痛恨的一众易氏长老反倒放下了口中的祖规，认为都是些小事。
　　的确，单不说易寒天丝毫没有住进此殿的意思，就算是将此处赠与易玄清都无人会有什么意见。
　　如此只是因为，当年若非易玄清的力挽狂澜，江南易氏恐怕早就因那场巨变覆灭于这方天地之间。
　　二十多年前易氏那场遥远的巨变，改变的不止是易玄清几人的命运，也改写了整个易氏的命运。正是在那次巨变之后，易玄清成为了易氏家主，带领整个易氏达到了先辈们从未达到过的地步！
　　数不清的夜明珠遍布的殿内，深邃漆黑寒潭石铺地，硕大红玉为柱将宽宏巨大的穹顶撑起。如此种种，丝毫不弱于之前所见的雪神殿以及风神阁的主殿。
　　不仅如此，此处格调明显不同于易氏的朴素之风，奢华程度不禁让人有些好奇此殿到底是谁人所建。
　　玉案前，雪瑶正在拿着银匙认真扒着面前盘中的果粒，可爱模样不仅令其身旁的易辰风沦陷，就连易玄清的目光都是一直盯着不曾离去。
　　不过当见到自己父亲望着雪瑶欲言又止的纠结模样，易辰风却只轻笑着并未出言理会。此刻，易辰风对待易玄清的态度，明显不是他向自己长姐说的那样。
　　如此，不免让人联想到人越是漂亮就越善于说谎的传言还是有着几分可信度的。
　　安静气氛并未有所持续，易辰月已是抱着一个黑色酒坛兴高采烈的出现在了易辰风的身旁。或许正是因为易玄清此刻的注意力都是放在了雪瑶身上，他也没有注意到自己这小女儿的所为。
　　“哥哥，怎么样？这酒不错吧！”
　　酒坛一被打开，厚重、浓郁、且带有丝丝奇特的酒香便是飘散开来，就连一旁的雪瑶的目光都被吸引而来。
　　自然，这也让易玄清回过神来。
　　“月儿！这坛酒是从哪里弄来了？？”易玄清声音中少见的有着一丝颤抖，颇为怪异。
　　不过这些在易辰月听来却是毫不在意，“哦，就是从爹你的酒窖里拿的啊！那里面酒可真多，这个可是我特地跑到最里面拿的呢！”丝毫未注意到易玄清开始铁青起来的脸，易辰月依旧得意说着。
　　只不过她这话还未说完，手中酒坛便被中年男子夺去紧紧抱着不松手。
　　“谁让你进我的酒窖了！”
　　无视易辰风两兄妹诧异起来的目光，易玄清已是冷脸抱起的酒坛对着易辰月训斥出声。
　　忽然见到自己父亲这反常一面，易辰月确实有着那么一瞬间的惊讶。不过当她听到易玄清的训斥后，脸色不由得一变。
　　这些年里，不提江烟雨与一众长辈，单就易辰汐与易辰风两人便已是将她这最小的妹妹宠上了天，那里会有人敢像现在这样训斥她。
　　正当易辰月打算狠狠数落自己父亲时，却在易辰风不解目光下转身抹着眼泪朝殿外跑去。
　　对此，易玄清与易辰风两人皆不免一慌。然而还不待两人起身追赶，易辰月清脆的声音便是传来：“娘亲！你可要为我做主啊！爹他又凶我！”
　　与易辰风相比，易辰月的演技着实很是精湛，水灵灵双眼中此刻竟真有着眼泪，一副委屈的模样就好似真的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瞥了一眼身旁忽然没了底气的易玄清，易辰风心中一声轻叹：“女人这种天赋有时候还真让人无奈！”
　　一想到这里，易辰风也是有些庆幸的看了看江烟雨身后雪姬。
　　两父子想象中的训斥声并没有响起，江烟雨只无声的轻抚了一下易辰月长发，旋即便是走到玉案前将雪瑶抱起。
　　而对于江烟雨这反常模样，即便是易玄清都有些......惧怕？或许说担忧应该最为准确。
　　“这酒都快放了三十年，如今还要留着睹物思人吗？”凝视着易玄清怀中的黑色酒坛，江烟雨忽然如此说道，不免让雪姬几人都有些困惑话中的意思。
　　不过易玄清显然清楚江烟雨话中的意思，之后，便再度将目光转向了酒坛，眼眸中的情绪不可谓不复杂。
　　“是啊，都快三十年了，风儿如今都已经成家了，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易玄清紧闭的双眸缓缓睁开，紧接着便看向了易辰风说道：“这酒是你母亲出嫁的时候送给我的，要不要尝尝？”如此说着，易玄清便是将酒盏斟满递出。
　　并非寻常酒酿的淡黄色，杯中酒浆反倒呈现出轻微的红色，很是独特。
　　略有所迟疑，易辰风方将递来的酒杯接过，沉默凝视着盏中那张俊逸脸颊片刻后，便在几人的注目中一饮而尽。
　　“娘，赶紧上菜吧，我这都饿好久了！”
　　易辰风的轻笑声响起，让有些失神的江烟雨清醒过来。见此，雪姬也是连忙让等候在外的侍女入内。
　　“尝一尝祖母亲手做的鱼羹，你爹爹以前可是最喜欢这道菜了！”从花语手中接过食盒，江烟雨立刻将四份鱼羹中一盅拿到了雪瑶面前。
　　对于这般忽然改变的优先顺序，易辰风不免有些瞠目，更令易玄清有些羡慕。自然，易玄清是在羡慕江烟雨能与雪瑶亲近。
　　也不知为何，一向不怕生的雪瑶竟是唯独对易玄清有些惧怕，一天里竟一次都没有让他抱过。对于这件事，雪姬亦不免有些尴尬。
　　“那剩下这三份就分给雪姐姐、哥哥和我咯！”一边说着，易辰月已是将鱼羹分发结束，然后便得意的看向了易玄清。
　　这一幕，看在雪姬眼里都有些苦笑不得，而对于易辰风这个家里的地位排名也是粗略看出个大概。
　　毫无疑问，地位最低的是易玄清......
　　不过本就是平淡着的家宴只刚刚开始便是被打断，至于原因么，只因为易辰风的吃相实在是难以形容。
　　在雪神谷的时候，雪姬当时早已被冲昏头脑，又那里会在意这些细节，或者说她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不过今日这里并非雪神谷，看到这番场景的远不止雪姬几人。
　　眼下，对于易辰风这般最为敏感的自然是江烟雨：“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怎么现在吃相变得这么难看了！？你给我多注意点，别把瑶瑶带坏了！”
　　江烟雨语气之中，少见的有了一丝数落，看来她对于易辰风的这般行为确实不满意。
　　听到江烟雨的训诫后，易辰风也是意识到了不同，旋即连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尴尬笑道：“呃......过了几年风餐露宿的日子，习惯不知不觉全都改了，我以后多注意。”
　　本即是活跃的氛围在易辰风这话出口之后瞬间沉寂下来，尤其是江烟雨，一双美丽眸子里的光彩一下子就黯淡下来。
　　易辰风也在刹那间意识到了什么，不过此刻的他却少见的不知做出什么选择：出声安慰？那又该说些什么？！继续冷场？这难道也算是办法？！
　　“如果时光能重新来过的话，自己绝对会就把它用到现在！”这即是很久之后易辰风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