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中夜》舟小平

7、有惊无险

　　殿里一时安静得没有丝毫声响，众人纷纷看向那说话之人。
　　只见段北逸面容清冷，虽蒙着双眼，可却给人能见秋毫之感。
　　下一刻，归音柜子里的簿子忽地飞了起来，眨眼便到了他的手上。
　　他细长匀亭的手指将簿子翻了几页，而后淡然道：“上面沾了‘雪斛草’，何人所为？”
　　此话一出，其余仙神面色皆一凛。“雪斛草”乃一味仙药，涂于仙者伤口处，可令其失去痛感。可此药的药液若滴在物品上，则一炷香内，接触物品之人对物品的记忆便会有损，甚至消失。
　　尤共从椅子上倏地站起，怒道：“让你们上天庭，就是为了教你们行善！结果学了五天，仍然是劣性不改！究竟是谁想要陷害别人，想要置人于死地的？”
　　归音方才明白过来，原来蛇妖便是如此对她下手的！她瞥了一眼蛇妖，只见她脸色煞白，却又故作镇定般扯出一丝讥笑。
　　她虽怀疑是蛇妖，可却没有证据，一时不知当不当将自己的怀疑说出来。
　　“既然没有人承认，”尤共厉声道，“那所有人都去受雷刑！”
　　话方落下，便见殿外走进了几个天兵。他们走到坐在最前面的鸟妖旁，刚要伸手将她拽起，却见她惊吓过度，瞬间现出了原形。天兵反应敏捷，当即便施了法，将她冻在了椅子上。
　　“是二鬼。”突然，蜈蚣妖跪下，俯首道，“禀神君，仙君，昨日下午，我亲眼见地狱二鬼将雪斛草涂在归音的簿子上。”
　　星月道：“那你当时为何不阻止？”
　　蜈蚣妖道：“回仙君，我并不知那便是雪斛草。”
　　尤共看向两鬼，喝问道：“地狱二鬼，可有此事？”
　　两鬼一个哆嗦，连忙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道：“冤枉啊，仙君！”
　　尤共道：“昨天下午，你们在哪儿？”
　　二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还不如实交代！”
　　一声怒喝，令一鬼吓得浑身打颤，当即将头嗑得直响，“仙君饶命啊！都是、都是蛇妖让我们这么做的！”
　　另一鬼见此形势，亦点头如捣蒜般，“蛇妖本来想吞了鸟妖增加法力，但是归音踢了一块石头，吓走了鸟妖......所以，蛇妖一直都想杀了归音。我们也是被蛇妖逼的，仙君一定要明察啊！”
　　归音旋即想到那日早晨，自己将石子踢到草丛后，鸟妖化成人形的情景。原来，当时在草丛里的不仅有鸟妖，还有蛇妖！未想自己随意的举动，救了人却又害了自己。
　　蛇妖见此情形，当即跪下便拜，“仙君，都是二鬼撺掇我的！这雪斛草，还是他们到东庭里偷偷摘回来的！”自北逸神君察觉簿子上有雪斛草后，蛇妖便知以他的能力，想查到幕后之人，简直易如反掌。既然死局已定，那便多拉一个是一个，最好......蛇妖剜了一眼归音，若不是她，鸟妖三百年的法力便全都是她的了！思及此，她突地化作真身，张大口，朝一旁的归音迅速咬去。
　　一阵白光忽然闪过，蛇头猛然被截断，血淋淋地掉落在了两鬼身边。
　　一鬼吓得软倒在地，另一鬼热尿滚滚流下。
　　归音朝殿上看去，正好见北逸将手放下，他眼上的白绫被风轻轻吹动着。
　　“此事虽不是你们二人主使，可你们从旁协助，亦是犯了大错。我罚你们受三道天雷，进三舍焰火境，万世不得出。”
　　三舍焰火境里烈火焚身，被关押在里面的人，皆要不停地舍弃自己身上被灼烧的部位。待舍弃得只剩最后一个部位时，其他部位又会重新长出，而受罚者又需重新舍弃。此种惩罚，已远非常规的轮回之罚，只有三神方有权力执行。
　　两鬼恐惧得连连求饶，可殿上的神君却是面色清冷，丝毫不为所动。
　　两鬼被拖走后，引渊为归音除去了雪斛草之障，众仙君又接连问了她几个问题，看她都能对答如流，便判她考核过关。
　　此次考核，归音，原臻和蜈蚣妖一题未错，成绩最佳。其余三人都错了两道，虽然惊险，但好歹也是通过了。
　　归音松了口气，视线又不由得看向了殿上的那道白色身影。
　　昨天那个人不是北逸神君。无论是举止还是说话的语气，两人都大相径庭。何况，那个人可是能看得见的......
　　只是，有人和北逸长相一样本是一件大事，可为何她从未听说过？若他们当真还会再见，她一定要问问他，他可知自己与当今掌管四海八荒的北逸神君长得一模一样？
　　归音回到阴府后，一群小鬼又惊又喜。他们听说过不了考核要受雷刑时，便已经开始怀念归音以前的种种好了。为了庆祝她活着回来，小鬼们为她摆了几桌筵席。归音将一众人喝得都趴下了，才心满意足地回房休息了。
　　早晨醒来，她换好衣服便要去衙堂当值，经过前院时，却被一人叫住。
　　“来财？”归音定睛一看，惊喜道。
　　来财拖着手上的扫帚走来，亦有几分惊喜道：“主簿让我来给一个鬼王器重的鬼差打扫院子，没想到那个鬼差就是你啊！”
　　归音不以为意道：“什么器重，我就是一个小小的班头，我上面还有多少大官呢！”
　　来财嘿嘿笑道：“归音，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从杂役变成班头？”
　　归音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只要你努力，多立功，混个一百年就能做班头了！”
　　来财瞪大了眼，“一百年？”
　　归音点了点头，不再多说，当值去了。
　　到了衙堂，见鬼王和主簿聂子丑正在讨论什么。
　　看到她来了，鬼王将一张纸递给她，道：“这几天，谷布河出现了一个妖兽，把河全都冻结冰了。周围的百姓都到十里外的村子打水，实在苦不堪言。这个妖兽法力倒不算高，就是通体冰寒，寻常人一靠近便会被冻死！鬼帝之前都是派阎王那边的人过去，但是损失了不少人。我和子丑商量，虽然没有点名我们阴府，但多少也该出点力。要是成功了，我们也能分点功绩，要是失败了，也轮不到我们担这个责任。但是你也知道，比起法力，我们和地狱的人还是有差距的，此事不能硬来，只能智取。你有没有什么主意啊？”
　　阴间有三大官府机构，阴府，地狱和酆都府。三者都有各自的管理部门，但酆都府却等同于阴间的都城，掌管世间一切鬼魂之事，阴府和地狱皆听命于它。而掌管酆都府的，便是阴间权利最大的鬼帝。
　　鬼王给归音的是一张舆图，上面绘有谷布河及其周边的植物，地势，村落情况。此河是洛西河的一条分支，距离洛西山大约两百里，正好横穿前段日子石妖出没的榆林村。但凡与洛西河有关的事情，都属阴间管辖。若事情棘手，解决不了，才可向天界请派援兵。
　　归音挠了挠头，问：“这妖兽什么来历？”
　　聂子丑道：“据说是一种药兽，名为‘诸寒’。幼年时一直潜在河底，靠吃鱼藻为生。但凡霰雪雨雹都会浮出水面，吸收寒气。这种兽只要吸收的寒气过多，便会将所在的河冻结。如果有人能降服它，拿出它的内丹，就能治极热之症。”
　　归音看了眼舆图，随口道：“谷布河附近不是有凤凰花吗？让过去降服它的人每人吃几朵，我就不信还抵不了妖兽的寒气！”
　　凤凰花性极热，只要吃一朵，便能让人感到如灼烧般炙热。是以，人间大夫都需佐以其他药物才敢拿来入药。
　　果然，鬼王极不赞同地瞪了她一眼，“吃几朵？怕是还没走到河边，人都被热死了！”
　　聂子丑眼中却闪过一道阴光，“归音说得没错。地狱里多的是死有余辜之人，只要他们能降服妖兽，死了便死了，于我们也无损失。”
　　归音一听，连忙摆手道：“我只是随便说说，不能当真！”
　　鬼王亦是皱眉道：“地狱里很多人的确是死不足惜，但也难保有一两个决心向善的啊！我们若是为了立功牺牲他们，那和地狱那些人又有什么分别？我看，此法不妥！你也为此事费了不少心思，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
　　聂子丑笑了笑，“是。”
　　鬼王看着聂子丑的身影消失后，似是自言自语般道：“这个聂子丑行事太过阴险，留着他，将来必要出事啊！”说罢，立马换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对归音道，“我不求你的法力比他厉害，至少和他一样，我也就好把主簿的位子拿给你坐了！”
　　归音冷哼一声，“说得倒挺好听！你怎么不怕我受了天雷，就再也回不来了？”
　　鬼王似受了天大的冤枉一般，嚷道：“我还不是相信你肯定能过得了考核嘛？”
　　归音斜眼瞧他，显然对他的话丝毫不信。
　　鬼王大手一挥，“爱信不信，去去去，带人巡逻去！”
　　日子又一成不变地过了一个月。
　　这天，归音刚戴起官帽，却被碧柔拿了下来，“这会儿就不用戴了！我们得马上去天庭！”
　　归音诧异，“去做什么？”
　　难不成又要听课？
　　碧柔神色焦急，“魔族正在攻打天庭，不光我们阴府，其他各界都要上去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