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中夜》舟小平

8、仙魔大战

　　上了天庭，便见天门外明晃晃一片身穿银灰战甲的天兵。他们个个伟岸魁梧，手中或握长矛或持刀剑，令人还未靠近一步，便觉遍体生寒。他们的左侧，站立着来自阳间的士兵。他们身穿玄色铠甲，虽在天界，眼中却也透出一股坚定无畏的傲气来。队伍最前端的一个男子，面容坚毅，气魄宏大，令人不由心生敬仰。
　　归音却心中一动，觉得此人眼熟得很......但随即，她便笑自己，只要是长得好看的男子，她都觉得熟悉！
　　在一众气势磅礴的军队旁，穿着怪异，奇香萦绕的队伍便是鬼妖了。只见他们交头接耳，彼此追逐，怪叫声，大笑声，怒斥声，各类声音响彻云霄。若有不知情之人目睹此景，定以为他们便是天界和人界联手讨伐的目标。
　　适才现身的尤共，目光凛冽地扫了一圈鬼妖们，鬼妖便全体噤了声。
　　接着，其余三仙相继到来。
　　引渊的目光不经意看了一眼鬼妖的队列，引得一众女妖兴奋得尖叫连连。
　　而后，当看到息姑出现时，男妖心如擂鼓般震响，女妖的嫉妒险些让她们变出真身。
　　只有在看到北逸时，男女妖皆倒抽了一口冷气。不论在哪个族群里，只有当美美得遥不可及，同性和异性才能对其由衷赞叹。
　　归音却为此战忧心。鬼妖向来散漫，也并无什么气节。只要能活下去，统领他们的是仙界也好，魔界也罢，他们都能立即俯首称臣。若此战一旦让魔界占了上风，定然有许多鬼妖当场倒戈。她想得明白的事情，难道三神四仙却想不明白？
　　天边出现了滚滚黑云，黑云上黑压压一片。远远望去，好似暴雨将至前，山坡上成群飞舞的蝇虫。不一会儿，那黑云渐渐飞近，这才看清那上面皆是形容恐怖的魔界兵卒。他们停在了大约十丈之外，一个巨大的黑影倏地飞到了队伍前方。
　　待黑影站定，众人才得以见他全貌。只见他一身黑如暗夜的蝙蝠宽袍，及肩的银发如狻猊的鬃毛般浓密，双眼赤红，大如铜铃。鼻孔怒张，似灼灼喷气的野牛。此人便是魔王野鳌。
　　“段北逸，别来无恙啊！”声音轰轰，犹如巨雷。
　　若非野鳌这一唤，一众神仙都还不知北逸全名，更遑论底下的妖鬼凡人。
　　段北逸白衣飘然，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冷静自若，“野鳌，你旧伤未愈，若执意要战，只怕性命不保。我劝你立即离去，莫把他人性命当作儿戏。”
　　野鳌道：“五百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狂妄！我若没有对付你的办法，怎会轻易出兵？”
　　说罢，一个红发男子从队伍中走了出来。
　　看清他的容貌时，归音猛地一震！
　　只听野鳌道：“赤耳，从我们魔界熔炉炼出来的宝物！三十几天前，他一人飞到太阳里，吸了一点烈火。回来后说甚是喜欢这个味道，我便许诺他，若能助我攻下仙界，便将这太阳赏赐给他！”
　　原来司晨仙君说的黑点，便是因为太阳中的烈火被吸食之故。
　　野鳌犹如胜券在握，看着段北逸大笑道：“如此至阳之物，拿他来对付你，实乃天助我也！”
　　一万多年前，段北逸为了从祝融珠中救出仙女姬瑶，被祝融烈火所侵，身子便需依靠至寒的功法来调养。此事本不应宣扬，可不知为何，万年前却已被人传开。眼下，野鳌便是猜测段北逸体内仍有祝融烈火残留，是以，便带着悉心栽培了几十年的怪物，攻上了天庭。
　　段北逸却不以为然道：“五百年前，我念在你曾是我天界积威大将，饶了你一命。但你至今仍执迷不悟，我便不得不将你封进梵墟塔了！”
　　梵墟塔乃仙界对付魔界的至高神器，但凡妖魔被关入塔内一百年，法力便会消散，最后变成无意识的空魂，永久飘荡于塔内。
　　“那你就试试吧！”野鳌蒲扇一般的大手一挥，“赤耳，拿下他的脑袋，太阳就赏给你了！”
　　一声令下，魔兵如蝗虫般袭来，此战终于开始。
　　名为“赤耳”的怪物，兴奋得两眼冒烟，活动了一下头颅，急速朝段北逸飞去。
　　归音一面躲避着朝她挥来的武器，一面朝那赤耳走去。她知道此举极其危险，不论是被段北逸或是赤耳的法力伤到，她都有可能魂飞魄散。可那张熟悉至极的脸，她如何能不走近去认一认？这一百多年来，她从未在阴间见过他，未想他竟是阴差阳错进了魔族熔炉，成了一个怪物！
　　开战不过一刻，地上已是尸体横陈，雪白的地面已被鲜血染得腥红。
　　震天的厮杀声中，归音终于走近了赤耳。
　　只见他嘴中吐出巨大的火焰，清秀的面容现出嗜血般的兴奋。虽然与记忆中的容颜一模一样，可他以前从未出现过此种神态。一时之间，归音竟有些不敢认他了。
　　然而，在她犹豫不决之时，赤耳却是注意到了她。他虽为怪物，没有寻常人的情感，可却也会一些简单的思虑。自他从熔炉中出来后，便未遇到过一个可以接他三招的人。可段北逸不但化解了他的每一个法力，朝他出手的凌厉，已令他有些无法招架。段北逸既是至高无上的神，看到臣民遇险，定然会相救......
　　归音心道，虽然他极有可能不再认识她，可他毕竟曾叫她“姐姐”，她不能看着他助纣为虐而不加劝阻！
　　方要出口叫他，便见他猛地朝她转过身，一个赤红的火球朝她极速而来！比起恐惧，她更觉不可置信，一时间竟未想到躲避，只呆愣愣地看着那张暴戾的面孔。当火球近在咫尺时，她才蓦地回过神，可此时再躲已不可能，只能眼睁睁看着火球朝胸口撞来。正当这千钧一发之际，眼前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那身影将她揽入怀中，生生替她挡了那威力巨大的火球！
　　她愕然抬起头，一张俊美无匹的脸撞入眼里，竟是段北逸！
　　他的怀抱和他的人一般清冷，若是远观，定然让人心生敬畏。可归音与他如此近，近到缚眼的白绫一端都能被风吹得触到她头顶的发。
　　“可还好？”他面朝着她，声音淡淡。
　　她忙点头，随即想到他看不见，忙道：“我没事，多谢神君相救！”
　　“你是第一个中了我赤焰球还不死的人！”赤耳沙哑的嗓音传来。
　　归音这才想起段北逸体寒，赤耳又是至阳之身，受了赤焰球的攻击......
　　她心中一紧，却见段北逸将她放开，面色平静，似乎赤焰球与拂动衣袍的微风并无差别。
　　“赤耳，”他淡淡开口道，“你本性非恶，只是魂魄被野鳌锁进熔炉，他又在旁加以引导，以致你忘记前尘往事，生出邪念，对他唯命是从。今日我将你本身销毁，将你的魂魄送去轮回。望你来世多行善事，弥补今生犯下的罪孽。”
　　说罢，手中迸出一道蓝色的光圈。光圈庞大无比，整个天庭瞬间变得蔚蓝，引得一众正在厮杀的士兵纷纷侧头看来。
　　赤耳面容狰狞，身体突然变成一团烈烈燃烧的火焰，直直朝段北逸飞来。然而还未等他靠近，那蓝色的光圈倏地变成了一把利剑，极速从火焰中穿过。火焰霎时顿在半空，剧烈地颤抖起来。不过片刻，便见它如被捅破了纸袋的天灯，蔫蔫欲坠。最后终于变成巴掌大小的火团，“突”的一声，化作齑粉，四散开去。
　　正与二神激战的野鳌，见大势已去，狠一咬牙，刚想飞身遁走，便见天际飞来一庞然大物。定睛一看，那物鎏金攒尖顶，物身碧绿，七层八檐，每个檐角处都悬挂“卍”字金轮。即便从未见过此物，可他当即明白这便是上古神器“梵墟塔”！
　　他使出浑身法力朝梵墟塔击去，可塔却丝毫不损，泰然朝他压来。他惊惧万分，万万没想到段北逸竟能将上古神器控制自如，法力已然臻至化境！
　　只听轰然一声，梵墟塔降落在野鳌所在的地方，将他锁入了塔中。而后，便见它绿光一闪，瞬间不见了踪影。魔兵见魔王已被降服，一个个忙丢了兵器，朝段北逸跪地磕首，归附仙界。
　　因归音便站在段北逸身边，她恍恍然觉得魔兵亦在跪拜她一般，有些不知所措。
　　此时天际红霞灿蔚，方才的嘶喊声，兵器相交声早已消失，只听得到千万俯首的玄甲士兵高呼“吾等愿以仙界为王”之声。段北逸端肃而立，面朝南方。不知是他的衣袂带动了风，抑或是风吹动了他的衣袍，只知他一袭白衣，如天山玉雪，气质清华，泠然出尘。
　　原来，并非三神四仙有欠考虑。而是他们料定，仙界必定会战胜魔界。让鬼妖前来，不过是杀鸡儆猴，意在震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