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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法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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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又是日上三竿。方盏惊醒一看,这岂不是又错过早课,娘的什么时候才能顿悟。他一坐起身,就看见方于木坐在床边,一声不响盯着自己看,那眼神里除了怀疑还有八卦,就这么直勾勾脆生生的。方盏起身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润喉,方于木的目光就粘在他身上,走哪看哪。
“做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慢慢看,不用着急。”
方于木捡起床上的书就扔了出去:
“你可真会享福,我们在外头晒着日头练功,你在这优哉游哉。”
“这么气急败坏,你也不去不就成了。”
“我又不像你少爷命、老大命,可不得为以后考虑。”
“有话就说,憋着一股劲膈应谁呢?”
昨天的心气还没顺过来,一大早又听他在这顾左右而言他,一杯水下肚反倒更渴了。
“你昨天走火入魔了?”
“是差点,我要是成魔第一个折腾你,第二个弄死时矜。”
“别别别,我听说还是大师兄正好路过帮了你?”
“听谁说?除了他自己还有谁知道,我就知道他那点心思,不过抬个手的事到处炫耀。”
方盏转着茶杯,心内不忿,仿佛就瞅着自己出事,在危难关头出手相救,还盼着自己感恩戴德。
“你可别误会,是早课时候你不在,大长老问起来他才说的,别把人家一片好心当成驴肝肺。”
不管好心坏心,只要是大师兄做的,到了方盏这里一律变成处心积虑、图谋不轨,
“我还听说……你走虎入魔是因为看话本子,我早跟你说过要……噗……小心气血上涌了吧,哈哈哈。”
方于木说着说着忍不住笑意,当场嘲笑起来。
“滚!”
话本子又被砸了回去。
“不闹了,跟你说正事。大长老说你这样下去很危险,一直卡在练气是因为没有找到自己要走的路,必须要借个入道的器物了。这样以后若是再有意外,有法器加持,镇压的几率也会大上不少。”
“我才不使剑,俗,俗不可耐。”
“那你喜欢什么,尽管找来,什么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能互相克制又互相契合。”
“麻烦,我就用断枝枯棍,有何不可。”
“……你开心就好,我也没指望劝动你。”
方于木自知没那本事,例行公事般逗乐一番,
“对了,大师兄叫你去霖雲峰一趟,说是小沫想见你。”
“说了不去了,死丫头、非得缠着我。”
方盏到底还是去了霖雲峰,因为觉得若是不去,显得好像自己怕了他。
时矜解了小沫身上的断天明,那丫头四处蹦跶了一遭,看样子似乎是渐渐缓过来了,一见方盏就往他身上凑,说这肯定是方哥哥了,因为以前只听他说话都能想象得出就是这样一幅愤愤不平的表情。
时矜给她带来了一把竹伞,嘱咐她最近几天若是想出门,千万注意避开日光。小沫抱着伞就往时矜怀里蹦,她瘦瘦小小的,虽然十几岁了,身量还跟八九岁的孩子一样,时矜一把将小沫抱了起来,那丫头也不含糊,照着他脸就亲了一口。他愣了半晌,没想到会有这么一招,呆呆看着小沫。
这一幕落到方盏眼里,尽数化为惊喜讶异。这些个变态,就喜欢叫人家亲亲抱抱,会涨修为吗,这么开心?
“啧啧,死丫头你可悠着,小心他给你个平地摔,刚好了眼就要断了背。”
“小沫这么招人疼,大师兄才不会。”
自己总去招惹人家才老是被打,这会全怪到别人头上去了,杜林桃这根墙头草,风往哪吹她就往哪倒。
“成,我小人之心,你们以后有事都去找这个大度君子好了。”
时矜将小沫放了下来,蹲下替她将竹伞绑在身后:
“随我出去一下,有话跟你说。”
“我?就在这说。”
方盏指了指自己鼻子,不明白自己跟他能有什么话说,还要到外面说。
“原是打算问你昨晚……”
“走走走,出去说。”
小沫伸着颗脑袋一脸好奇,看话本看到走火入魔这件事还是能少一人知道就少一人,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事。
“有话快说,晒得慌。”
两人站在霖雲峰顶,临崖而立,阵阵山风吹得轻快。
“伸手。”
“……你让伸我就要伸吗?”
“集中心念,试试能不能以灵力聚形,像这样。”
时矜一掌伸出,手心上空就出现一柄羽箭,灵光流溢生辉,栩栩如生。方盏看他这莫不是又在挑衅自己,哪里肯认输,双手呈出两柄羽箭,每一个都比时矜的更加光彩流转。时矜见状收起自己聚的形,又一掌打散方盏左手里的化形,方盏那个暴脾气立刻就要爆发,他却又托出一张弓,往方盏手里一送:
“试试这个。”
羽箭上弓,箭在弦上,拿到手里就能感受到此物的不凡之处,方盏收起赌气的小心思,双臂展开一个后拉,对准对面的山头射出右手一支灵箭,风过尖啸,势不可挡,灵箭直接越过天然的鸿沟刺穿山上的树干,随后消散无踪,空留下一个箭眼。
他拿着弓双手来回掂量几番,果然是把神器,重而不沉,韧而不脆。弓柄圆润干劲,一旦拉满便可箭透玉石,无与匹敌:
“哪来的灵器,使着趁手。”
“喜欢便送你了,起个名字吧。”
“……算了,你的东西我可不敢要。”
方盏一挥手将弓扔回时矜手上,踱着步子就要往回走。
“你需要找到自己的法器,否则很可能一直卡在练气。这是我用吕云留下的追命改制而成,适合你。”
“你说适合就适合?我偏不要。”
“当真不要?”
“当真,不要……”
还没落声,身后就传来一阵猛力掷物的声音,时矜竟然直接将追命弓扔下了霖雲峰。
“……你有病啊!”
方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可是渡劫修士使得武器,追命啊,听这名字就威武霸气,不同凡响,这痴傻居然眼皮也不眨就把它扔了,暴殄天物,真是暴殄天物。他趴在崖边想看看还有没有可能望见落到哪里。
“你既不要,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处。”
“多问一遍会死啊!现在怎么办,肯定都摔断了。”
“若是想要,再给你造一把也不难。”
时矜丝毫不觉得可惜,反正不过是椿枝为干,灵鹿为角,猛虎制筋,龙胶粘合,最后以空桑缠覆,百道天蚕丝结弦。
“你当你是谁,不过一介元婴,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脑子坏了!”
方盏骂骂咧咧下了霖雲峰,一路上把无辜的花花草草薅了一个遍。
“你说他是不是比吕云还自恃清高?”
“……清不清高我不了解,度量大倒是真的,要是换了我,连你也一起扔下去。”
方于木心说刚夸你有长进,没想到还是一个浪荡不良人,永远不知道谁对谁错。
“扔!让你扔!”
时矜打不过,方于木还是可以一较高下的,方盏与他从来都是话不多说,刀枪底下见英雄。
“先别动手,这次可不怪我偏袒大师兄,真是你不对了……晨间我在后山练剑,回来时路过三白堂,见他寅时还在屋里给那把弓缠空桑,末了直接去上的早课,看样子一夜未眠。”
架什么时候都能打,道理却要说在正当前。虽说大师兄以前对他们冷冷淡淡,无事不会多过问什么,但最近一段时间,渐渐转了性子,对一众弟子多方帮扶,人一旦有了烟火气,就不像从前那样生人勿近,熟人勿扰,大家都觉得大师兄其实是个热心肠,只是孤僻久了不知道如何表达。
只有方盏时时刻刻把他当做宿敌似的,不管他做什么都看不爽。偏偏实力不相当,只能呈口舌之快。
“……娘的!谁让你们都不说。”
他哪里能想到追命是这么个来路,只当吕云留下的好东西,时矜借花献佛罢了。
“你也没问啊,说了你又要骂人家吹嘘炫耀,居心不良……说真的你这人忒没良心,大师兄对你不好吗?为什么就要揪着他不放,虽说是打过你,可也没有仗着修为……”
“别废话了,跟我去崖下一趟。”
方盏拽着他就要走,这次真是自己犯了浑,大丈夫敢作敢当,不过就是一低头一认错的事,左右也不会少块肉。
好事想不到自己,一捅娄子就要拉着自己一块死,方于木真是悔不当初,喝了什么迷魂汤才去招惹这么个二世祖。
两人一路下了山,弯弯绕绕终于到了霖雲峰崖底。这里地处偏僻,两座高峰之间的洼地,人迹罕至,草木丛生,地势又高低不平,茫茫一片找把弓,真是大海捞针般困难。两个少年顾不得脏乱,埋着头拨开疯长的草木寻找起来。
方于木越想越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陪着他受罪,这么热的天气,坐在莲花池里纳凉岂不快哉,心中郁结,索性一屁股坐上一块乱石,撩起衣袖擦了擦汗,正待喊出口的“我不干了”被眼前一道光亮打断。
他俯身凑近,发现是块断了的铁器,日光折射刺到了眼睛里。捡起仔细看了看,那铁片厚薄适中,断口平整,更应该说是薄铁块:
“老大,过来看这个,我看像是……戒尺之类的东西啊,谁丢在这的?欸,上面还有字痕……写的什么?”
方盏也是找的一肚子邪火,什么人呐,动不动就扔东西,扔完了还得别人来找,他擦了一把汗,走过来拿过方于木手里的东西:
“我看看……六月什么……不尽什么,乱七八糟,看样子用灵力写的,散得差不多了。”
方盏坐到他旁边,想着还是尽快找到追命,毕竟是个宝贝,遗落荒野不是长久之事。
“六月六,不尽妄……戒妄词,难道这是大师兄扔的?”
“……像是他干的事,扔东西速度绝顶,水平第一。”
“可是这些字……六月六不就是掌门闭关那天,你被罚了五十门规,这……”
“拿来,脑子里想什么呢,哪年没有六月六,谁没去戒妄祠领过罚,就你灵光!”
方盏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铁片,心下也不是没有联想,只是脑子里装不下其余事,也更加不会相信时矜会因为打了他一次就愧疚难安,若要解释,他更愿意理解为这是毁尸灭迹,不留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