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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下 ...

  •   余婷和林俊贤回到别墅。
      “我打你的手机,你为什么不接啊!我已经等你一天了!一直联系不着你,我很着急,怕你又出什么事了!”已在别墅等了余婷整天的田迪文依然显示着他良好的教养,一副很有耐心的样子。
      “你找我作什么?”余婷。
      “那天婚纱你没试成,明天我陪你去试吧?离婚礼只有不到一周了,还有很多事要跟你商量!”
      “我的脚伤了,走路一瘸一拐的,穿婚纱在婚礼上一瘸一拐的新娘多难看啊!下周的婚礼,我想我是不行了!”
      “什么意思?你想推迟婚期吗?”
      “我没这个意思。”
      “那就是按原定的日期结婚了?”
      “我想我恐怕不行。”
      那一夜,田迪文和余婷就象二个圈,一个在绕,另一个跟着绕,试图能把二个圈绕在一起,但最终发现各是各的圈,并没有交集。
      田迪文没有发火,走的时候依然和来时一样风度翩翩,举止优雅。不过他走到别墅门口的时候,打电话把林俊贤叫了出来。
      林俊贤答应田迪文明天去取婚纱,拿来别墅给余婷试穿。
      田迪文对林俊贤表达了由衷的谢意。

      天亮了,又是个阳光灿烂的好天。入冬以来已经连续晴了半个月。这个冬天让人有种秋天的错觉。
      开车上路的林俊贤,对于自己昨天晚上又作了那个梦感觉哪里不好。他又作了那个阻止哥哥飚车,却眼睁睁看着哥哥开车走了,且副驾驶位坐着一个女的,且看不清她的脸。对于进了这个别墅后自己就反复作这个梦,林俊贤感到不解,自己是中了什么魔咒吗?
      一路上,林俊贤感到很烦躁。起初他以为是昨夜的那个梦,以及车窗外过分不合时宜的大太阳。但后来他记起这烦躁从昨天晚上见到田迪文时就开始了。而且此刻他满脑子的也是田迪文和婚纱。这二样东西在林俊贤脑袋里纠结了一会儿之后,终于林俊贤脑袋里出现了余婷穿上婚纱的模样,幸福地步向田迪文的模样。林俊贤想让这一切停下来,一脚用力地踩下刹车。然而车却没有刹住。刹车失灵了。在这崎岖的山道上,刹车失灵了。林俊贤从所有梦与幻想中醒过来,努力去控制车子。但是就在一个拐弯处,有车从对面闪出来。
      林俊贤的车翻下了山坡,爆炸。还好林俊贤及时从车中跳出才保住了命,只擦伤了手和脸。他想往回走,但觉得自己已没有了力气,于是打电话叫别墅的司机来接一下自己。
      哪知道车没到,却有一驾无人机到了。这驾无人机试图靠近林俊贤,意图不轨。幸好林俊贤有每天长跑10公里的习惯,利用地形一次次逃开了无人机的靠近。但本已吓过劲儿的林俊贤,很快就筋疲力竭。眼见无人机向自己靠近过来,倒在草地上喘气的林俊贤摸到一块合手石头,不及细想,朝无人机丢去,就象每日用橡皮丢灯的开关那样。自己则护住头脸。就听一声巨响,无人机连同机上负的炸药一起四散飞溅。散乱中还是有一块无人机的残片飞溅到了林俊贤的头,把他撞晕了。
      林俊贤晕过去后,一个帽沿低压的男人从远远的藏身处向林俊贤跑来,手里拿着一把刀。还好别墅的司机比这人先到了一步,救起了已昏厥的林俊贤。
      醒来时,林俊贤发现自己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盖着棉被,而余婷象个小狗似地侧身蜷卧在沙发旁的地毯上。余婷的样子很乖,但是林俊贤却觉得她很恐怖。林俊贤蹑手蹑脚跨过余婷,离开了这房间,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行李,准备离开这里。
      林俊贤背好行李,拉开房门。余婷却站在门口。
      “你干嘛?你要走吗?为什么?为什么要走?你说过不丢弃我的!你说过会跟我在一起一生一世,来生来世的!”余婷惊恐地撑圆了双眼,不休地质问。“你不会骗我的!这世上谁都会骗我,只有你不会!我知道的,只有你!只有你!”
      “够啦!”林俊贤冲余婷吼。“你不要再演啦!你真是个可怕的疯子!你想杀死我,又非要来装什么可怜巴巴,没有我就活不下去的样子呢?”
      “我没有!”余婷。
      “呵!”林俊贤冷笑,“你上次是捅漏了油箱,这次是弄坏我的刹车。下次是什么?接下来你还要怎样玩,玩死我!我受够了!无论你再怎么演可怜,我都不会再相信你了!”
      “我没有!你要相信我!”余婷快流下泪来。
      “你不要哭!你哭也没有用,我不会再上当!”林俊贤掏出哥哥的钱包,打开,让余婷看到那张她与哥哥的合影,“你认得他吧?是你杀了他吧?你知道我是他弟弟,所以你现在也想杀我?”
      “我不认识他!”余婷慌乱地直摇头。
      林俊贤打开哥哥手机中的求婚录音:“你听,你听到吧!男的就是凌峰,也就是我哥哥,女的就是你!你们已经要结婚了!为什么却又杀了他?现在你又要跟田迪文结婚,却又不肯去试婚纱,又要推迟婚期!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疯子啊!你到底玩的什么套路?你到底想干嘛?”
      “我不想跟田迪文结婚是因为你啊!”余婷竭力地解释。
      “因为我!哈哈!”林俊贤又被她气笑了,“所以你知道刹车失灵没把我弄死,就又派无人机来想炸死我?”
      余婷无力地摇头否认。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到底想干嘛?你回答我啊!”林俊贤火大地摇着余婷的身子,“你别在这儿再给我装疯卖傻啦!”
      望着凌峰的照片,听着那段录音,被林俊贤抓住摇撼的余婷突然尖叫一声,挣脱了林俊贤的手,跑上楼去。
      等林俊贤追上天台,余婷已跨出了天台的栏杆之外。对此,林俊贤讶异了一下,仅一下而已,之后就觉得,以她的演技,这桥段不算什么。
      “象我这样的人,活着作什么呢?”余婷望着林俊贤,仿佛想他救她。
      “那你就跳吧!我看你能演到什么程度!”林俊贤冷笑着回应。
      话说完林俊贤就僵住了,因为余婷真地跳了下去。等林俊贤反应上来,扑上前去想拉住她,已经迟了。余婷已从林俊贤的视线中消失。
      林俊贤吓得扒住栏杆往下瞧,见余婷被一个帽沿压得很低看不见脸的男人接住了。松了一口气的林俊贤,转身冲下楼去,在别墅楼外的地上只有已摔晕厥的余婷,并没有第二个人。但林俊贤确定自己刚才不是眼花或幻觉。
      在林俊贤抱起余婷,查看她有没有受伤,同时感到混乱的时分。一辆车停在了别墅门口。车中下来一个老太太,见此情景向余婷跑过来。
      “怎么了?婷婷怎么啦?”老太太焦急地问。
      “她,应该没事!”林俊贤有些心虚地回答。“你是?”
      “奥,我是余婷的奶妈!你一定是阿俊吧?”
      “我不是阿俊!我叫林俊贤!”
      “奥,一样的一样的!你说她没事,她怎么象晕了?”
      “呃,我们进去再说吧!呃,你,之前在别墅没见过你?”
      “奥,我之前有事,回家去了一趟。不过婷婷在电话里有向我提起你,说你来了这里。”
      “她,她向你提起我,说了些什么呀?”
      “也没什么,就是说让我见见你呗。”
      “见我?”林俊贤被这奶妈的话搞得一头雾水。
      “婷婷到底是怎么晕的呀?”
      “她,她,她刚才跳楼了。”林俊贤结结巴巴地。
      “啊!”

      在奶妈了解了余婷跳楼的前因后,奶妈告诉林俊贤,余婷也许是爱撒谎爱幻想,但那只是因为害怕,她绝对不会杀人。因为她恐惧血,恐惧人死。这是她的童年阴影,也是她摆脱不了的恐慌的来源。
      “她童年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么?”林俊贤。
      “这事儿,我本不该给你说,但如果你能不误会她,你才会肯留下来不走是吧?”奶妈看了看林俊贤的反应,“好吧,我就告诉你实情吧!我想你是个象婷婷想象的那么善良美好的孩子。”奶妈说完这段话,告诉林俊贤,余婷的母亲不是自然死亡的,而是被人杀死的。所以余婷不会杀人,因为她见不得血,接受不了活生生的人死去,见不得尸体,任何尸体,哪怕是一只猫一只狗。
      余婷的奶妈是在说谎吗?如果不是,那么哥哥到底是谁杀的?林俊贤对哥哥的死陷入更深的迷惑。

      半夜,仍在思忖而难以入睡的林俊贤被余婷的尖叫声惊起。跑去余婷的房间,余婷已不在房内。枕头上余婷的手机下压着一张字条,写着:“人在我手里,不想见到她的尸体,准备1亿赎金,等我电话。”
      “怎么啦?婷婷那?”奶妈赶到了。
      “她可能被绑架了!”林俊贤把字条递给奶妈。
      “什么!哎呀天哪!这样吧,婷婷戴的手镯有定位追踪。自从那次出事后,田少爷就建议老爷作了这样的安排。刚好这人把小姐的手机留下了,你可以拿这部手机追踪小姐的位置。我给老爷打电话。你和司机现在就试着去找一下小姐,找到了打电话给我,可以吗?”奶妈。
      “不报警吗?”
      “我先给老爷打电话,看老爷的意思。你和司机先去找人吧!”
      “好。”
      林俊贤与司机一起出发去找余婷。二人正根据定位朝目标地出发,在一处密林中,急行中的林俊贤听到一声闷哼。回头去瞧,司机人已不见了。林俊贤返回几步去找司机,忽感到脑后不一样的风声,忙向前跑,被一棍打在背上,巨痛。但不敢停,也没功夫转头去看是谁,只一劲儿地向前跑去。但身后的紧随的脚步和挥棒的风声近迫逼人,一直没停。林俊贤明白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边跑边焦急地寻觅间,眺见前面树有一横枝,想着自己一直在尝试作单杠大回环,虽然从未成功过,但此刻这是唯一想得起的机会。
      林俊贤心中暗自计算自己与横枝的距离,估摸着差不多了,飞身跃起抓住横枝,身子一荡,朝横枝上翻过去。奇迹出现,他作到了大回环。他边翻转中,边可见一直追打自己的那人为了打中自己,已跑到横枝前的位置。见林翻到了枝后,想转过身来再打他。
      已翻过来的林俊贤在空中趁那人转身转了一半没有挥棒的空隙,朝那人胸口一记猛踹。
      那人仰面倒地,棍子脱手飞出。林俊贤顺势跳到那人身上,骑着那人一顿猛揍。一拳,那人的帽子便被打飞,林俊贤终于第一次见到了这个帽沿低压者的脸。不过那男人的力气很大,终于还是挣脱逃跑了。林俊贤也不敢追,他已打到筋疲力竭。但他迅速捡起了那人掉落的棍子,还打算去找余婷,他需要更多可倚仗的。因为他知道自己真的不行,没有专业保镖的能力。可是当他掏出手机,余婷的位置已在比他离别墅更近的地方,并在向着别墅方向继续移动中。这是怎么回事?林俊贤怔了几秒,决定还是向余婷的定位点追去。
      等林俊贤回到别墅时,余婷和司机都已在那里。司机解释说他走到半道,被人打晕,后来是余婷唤醒了他,二人就一起回来了。
      余婷说,她被人绑架蒙着眼睛一直走。后来那人突然消失了,把她撇在林子里。她扒掉蒙眼布一看是这么个情况,就自己往回走。半路上见司机昏迷着躺在跑边,就把他唤醒,二人一起回来了。
      听着余婷看似十分真实地讲完她被绑架的过程,林俊贤很想笑,但他笑不出来,他感到松了,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自己的疲惫与厌倦都已到了极限。他紧紧闭上了自己的嘴,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闷头收拾行李。他要离开。如果可以,他不想等到天亮。这里他一分钟都不想再待了。
      “你这是干什么?你要走吗?”余婷跟过来,见到林俊贤在打包行理,按住他正在收拾的背囊问。
      林俊贤掰开余婷的手,继续往背囊里塞衣物,紧闭着嘴。
      “我什么也没有作啊!”余婷眼泪滚落,“为什么你又要走呢?”再次按住林俊贤的背囊,“别走!你别走!你走了!我会死的!”余婷可怜巴巴地。
      “你死了。然后我这一生都没法好好过。于是你在九泉之下都会快乐!”林俊贤停下手,直视余婷,冷笑着说,“这就是你想要的爱情是吧?”
      余婷望着林俊贤这个样子,感到心陡地冷了。她放开手,默默走出了林俊贤的房间。
      因为别墅在山里,晚上叫车,没车肯进来,所以林俊贤只有在别墅过夜,等天亮。
      经过一个不眠夜,终于看到鱼肚白。林俊贤背起行囊准备离开这个房间,最后犹豫地瞥了眼撇在书桌上的余婷送给自己的那本书,想了想,还是把背包打开,把它塞了进去。
      离开房间,穿过走廊,来到客厅。余婷已经在那里。茶几上摆着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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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 four————————————————————————————————————

      “早上好!我第一次作早餐,你尝尝吧?”余婷怯怯地笑着说。
      “不必了,我不饿!”林俊贤没看她,没停下来,继续往外走。
      拉开别墅的小角门,看见自己叫的车已停在了那里等,林俊贤突然想回头再望一眼这里,但自尊心又叫他不要转过头去。于是他没有回头。他迈出角门,走过去拉开了出租车的门。
      “等一等!”林俊贤身后传来余婷大声的喊叫。
      不一会儿,余婷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钻进了车里。
      林俊贤寻思,这人还真是自说自话,正要开口叫余婷下车,发现她的眼睛是红肿的,而且又忘了穿鞋,还抱着个大纸袋,却笑得象没事人一样的开心,也不瞧自己,只是瞧着司机的背。林俊贤心一软,没开得了口,只是自己也钻进车里,冲司机说:“开车吧,师傅。”

      “相聚何妨欢笑,分离又何必想念!” 车行快到火车站的时候,余婷突然这么说。“这是阿俊常说的话!”余婷望着林俊贤说,“这个送给你!”把怀抱的纸袋放到林俊贤腿上。
      这一刻林俊贤意识到,余婷口中的阿俊也许并不是自己,而是另有其人。他打开余婷的纸袋,里面装着一件米色的棒针毛衣。
      “你可以穿上它,然后再下车吗?这件毛衣我织了很久,5年。一直想阿俊能穿上它一定很漂亮,可是阿俊是没可能穿上它的!你可以穿上它吗?阿俊说他穿宽松毛衣好看是因为他身材好!不过我觉得你的身材跟他很像!”
      林俊贤斜眼瞄着余婷,想追问:“阿俊到底是谁呀?”但自尊心让他放下。余婷红肿的眼睛和过度明媚的笑容让他不想再说话伤她。也有些赌气,心道,穿就穿,谁怕谁。
      “啊!我就知道会很合适啊!”林俊贤换上这件毛衣后,余婷欣喜地盯着毛衣,却慢慢流下泪来。“我不是哭啊!我只是开心!这叫作喜极而泣,对吧!”余婷依然阳光灿烂地笑着说。“好吧,我圆满啦!以后不管你要扔了它,还是怎样毁了它,都等我看不见你之后啊!”
      虽然这话余婷说时表情欢天喜地的,但林俊贤却鼻子一酸,有种想替她哭的冲动。
      不过林俊贤还是忍住了,没对余婷作任何反应,无论语言还是表情。
      “你千万别回头啊!我就想看阿俊穿上毛衣的背影,会很漂亮!”余婷冲下车的林俊贤的背影说。
      林俊贤狠狠甩上车门,肚子里有气,径直向火车站走去,完全没有回头的意思。
      “谢谢你!”余婷摇下车窗小声说,向是说给林俊贤,也许只是说给自己。

      火车徐徐开动,窗外的景物由静止进而倒退,加速倒退。林俊贤揉了揉自己被晃花的眼睛,寻思自己干嘛一直傻呆呆地望向窗外,是在渴望看到什么呢?是渴望看到余婷站在月台吗?这太荒唐了,应该打住。
      一个小时后,火车在第一个小站停下。一路上让自己脑袋放空的林俊贤,仍处在呆滞中,拒绝思考。蓦地有个红点在他眼前晃了一下。他无意识地扭头去追那个红点。那个红点就停在了他的右眼,然后迅速移到他眉心。
      还没等他反应上来这是怎么回事,他已被人扑倒。听到尖叫不止,车厢里一片混乱的状况。
      之后,这趟列车没有再开。警察上了车,因为坐在林俊贤旁边的那个人死了。在列车靠站停车时,被人枪杀了。警察估计枪手是从火车站对面的山上开枪的,目标应该是林俊贤。根据那个曾停留在林俊贤脸上的红点推测,枪手使用了红外线瞄准器。
      如果当时不是余婷反应上来,及时将林俊贤扑倒,死的就会是林俊贤了。
      林俊贤跟警察去了派出所。余婷因为看到尸体和血而昏厥,被警察送去了医院。
      很快,警察搜捕到了犯罪嫌疑人,又是那个人。那个人曾救过跳楼的余婷,却三次试图杀死林俊贤。第一次是林俊贤刹车失灵那次。第二次是余婷被绑架那晚。第三次就是这次火车上了。
      因为那次搏斗中林俊贤曾看清过他的脸,所以林俊贤很肯定被捕的这个枪手是他没错。
      据警察的审讯,这个人叫高汉,不是本地人,也不认识余婷。而高汉自己也不承认自己是凶手。所以这案子又得慢慢查了。
      从派出所录完口供,林俊贤赶去医院,守候余婷的醒来。他现在可以肯定不是余婷要杀他。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枪手是没有时间选择的。
      仍在昏迷中的余婷眉头紧锁,表情痛苦。林俊贤很想为她减轻点痛苦,他正为自己对余婷的误会感到愧疚。林俊贤现在确定想杀自己的人一定不是余婷,因为差一点死的就是余婷了。这次余婷真是没想过自己性命地救了他。
      看到余婷表情痛苦眉头紧锁的样子,林俊贤感到很难受,于是就用手去,想抚平她皱紧的眉头。
      抚着抚着。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余婷在梦里惊叫着醒来。未及看清身前近处的人是谁,惊恐地本能地两手奋力往外一推,重重推在林俊贤脸上的鼻子和眼睛。
      “啊!”林俊贤捂住脸难受地踉跄地倒退。
      林俊贤这一叫一退才腾出了时间跟空间,让余婷从恶梦中清醒过来。
      从恶梦中清醒过来的余婷,看清面前的人是林俊贤,未及想他正在揉着自己被推得乱难受一气的眼与鼻,就和身扑过去,紧紧抱住他,身子止不住地抖:“你没事吧?我好怕!怕你出事!”
      “没事!我没事!”林俊贤反抱住她,安慰地轻抚她的背,让她镇定,“你没事吧?吓坏了吧?”
      “你没事儿就好!”
      余婷醒来后,警察照例给她录了口供。余婷并不认识高汉,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林俊贤和救自己。
      出院时,余婷请林俊贤陪自己回别墅,林俊贤答应了她。
      回到别墅的第二天,余婷的兴致很高,对林俊贤说要带他去他会喜欢的地方。
      林俊贤不明白余婷哪来的自信。不过他愿意陪她一起去,哪怕只是陪她去她喜欢的地方。

      车里循环播放着《情深到来世》,因为余婷要这样。
      “你老盯着我看,不闷吗?”林俊贤。
      “呵呵!”余婷只是笑笑,不回答。
      “你不喜欢别人看你?”过了一会儿余婷又问。
      “我这么盯着你一直看,你也会不舒服吧?”林俊贤学余婷的样子盯着她看,感到自己心跳得厉害,手里方向盘也打滑,赶紧转正去看路。
      “到了!到了!”
      在余婷欢快的叫声里,林俊贤把车停在一个招牌为《阿俊主题咖啡馆》的前面。
      这间咖啡馆从外墙开始就布满着一个卡通人物形象,是个男人的形象。
      迈进门内,迎面有二面墙绘,一面绘着这个男人在喝咖啡。画面里有一段文字:“多美妙的东西啊,你喜欢甜的,却爱上了苦。”
      另一面墙绘,依然是这个男人,抽着香烟。画面里也有一段文字:“多美妙的东西啊,世界强迫你清醒,它却陪着你朦胧。”
      “你喜欢这儿吧?”进了咖啡馆后余婷兴奋地问林俊贤。
      “呵!”林俊贤笑笑。心里实在不觉得这里有什么好。但看余婷显得那么兴奋,只好敷衍。
      “啊,那个位置有人坐了!”余婷望着靠窗的一个位置,撅起嘴。
      “那就坐别处呗,这里空位子很多啊!”林俊贤不在意的。
      却不想余婷竟跑去和那人软磨硬泡,最后给了那人500元钱,终于把那个位置拿下。
      正在林俊贤震惊于余婷为了一个位子肯付人500块的时候,余婷把他拉到那个位子坐下,点了杯Espresso给他,并一支印有那卡通男人头像的烟放在咖啡杯旁边。
      然后仿佛一切准备就绪,余婷坐下在林俊贤对面,托着腮,痴痴望住他,呆了。
      林俊贤被囧住。
      不一会儿,他见余婷的嘴角上扬,然后这个笑意就一直保持在她脸上数分钟没变。
      林俊贤现在的感觉岂是一个囧字了得。他揪了揪卡在自己脖子上的内衣领子。靠向墙壁,准备装睡。
      “你为什么不喝咖啡?”又过了好一会儿,余婷恍然醒来似的对林俊贤说。
      “我不喝咖啡。”快睡着的林俊贤被余婷这么一问醒过来。
      “为什么不喝?多美妙的东西啊!”余婷不解。
      “Espresso太苦了!”林俊贤。
      “那给你换杯别的!”余婷。
      “嗯!不用了!我不喜欢喝咖啡!”
      “为什么?多美妙的东西啊!大家都爱喝啊!”
      “我不爱喝咖啡茶之类的!也没有为什么,就是不爱喝!”
      “那你抽烟啊!”余婷显得有些败兴,但还是抱有希望。
      “干嘛要抽烟?”
      “帅啊!抽烟的男人很有味道的!”
      “是有味道,有臭味!哈哈!”林俊贤不禁笑出声来。
      却不想余婷的笑容消失了。
      “你不喜欢阿俊吗?”余婷撅起嘴。
      “阿俊?阿俊是谁啊?”林俊贤。
      “你不知道阿俊吗?”
      “不知道啊。我应该知道吗?”
      “我给你的那本书你没有看吗?”
      “啊!那个!嗯,我不太喜欢看爱情小说!”林俊贤见余婷的表情已变得很难看,想缓和一下气氛。“阿俊是那本书里的人物是吗?”
      余婷没有反应。
      “嗯,那本书很好看是吗?”林俊贤。
      余婷仍没有反应。
      “嗯,我今天回去看一下!”林俊贤。
      “我们走吧!”余婷终于发话。
      “哦。”林俊贤尽量表现乖巧,不想气氛再僵下去。

      继续的车程中,《情深到来世》依然在循环,但余婷不再专注着林俊贤。她的眼睛空的,盯着茫茫,也不知是哪里。
      “去哪儿啊?”林俊贤问。
      “去阿俊爸爸那里。”余婷回答。
      “阿俊爸爸?”
      “下马陵250号。”

      下马陵250号,一座被改建成日式小院模样的中式平房。丛簇的细竹围着青瓦白墙。
      余婷已在院门外静立良久,她紧紧抓着手包的手有些抖,显出她的紧张与迟疑。
      “这是阿俊爸爸的家?”林俊贤站得腿僵直了,忍不住问。
      “你能帮我按门铃吗?”余婷声音抖抖地说。
      “好啊。”林俊贤毫不迟疑地上前按响门铃,顺便活动他站僵了的腿。
      余婷紧步跟上他,半躲在他身后。
      不一会儿,林俊贤看见院中小屋的门被拉开,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这男人约摸四十到五十岁之间,半秃的头顶,中年发福挺着个圆圆的腹,长相平庸,气质甚至有些猥琐,抽着一支烟。可能因为长期抽烟的关系,拿烟的手指已被熏黄了。身穿日式的衣裳,但却并不显出半点日式的风度。总之就是一个路人甲乙丙那样不起眼,普通平常的正常中年男人。
      那男人看了看院门口站着的林俊贤与余婷,也许是觉得不认识,遂又返回屋中去了。
      余婷瞧见那男人之后,双后抱住自己的头,身子晃了晃,脚向后退去。
      一辆疾行的车,在这窄巷中也没有要刹车的意思。
      林俊贤觉得这车毫无让人的意思,而这人也毫无看车的意思,这是要撞,急步上前,把余婷扯回来。
      车呼一下飞驰而去,被林俊贤拉入怀中的余婷抬眼看了一下林俊贤便将他推开,转身去拦了辆出租车,上车就走掉了。林俊贤根本没反应上来这是怎么了这是?

      “婷婷一直在发烧!”
      林俊贤回到别墅的时候,奶妈这样对他说。
      等林俊贤推开余婷房间的门,却见余婷昏迷中紧抓着田迪文的手,口中喃喃着,让他不要抛下自己。林俊贤觉得这个女人始终是疯的,所以自己应该趁早抽身,不应该泥潭深陷。不过转念一想,还是等等吧,等余婷病好了,自己再走吧。
      这么想着,林俊贤等了三天。三天之后,田迪文拉着余婷的手,在别墅宣布他们的婚礼如期举行。那么也即是这一两天的事了。
      林俊贤悄悄地离开了别墅,没有向任何人告别。不过他没有直接坐火车回老家,而是买了第二天的火车票。
      林俊贤去了余婷刚租下的,哥哥曾住过的那套出租屋。他想,也许他可以在离开这座城市前,在那里为哥哥的死找到些线索,即使不能,也可陪哥哥最后一天。
      在出租屋中,在哥哥的遗物中,林俊贤并没发现什么线索,却发现了几样与自己有关的物件。
      其中一件是自己的一本旧日记本,不知是哥哥什么时候偷拿的。而其中有几篇日记,哥哥用彩笔划线并写下了哥哥自己的话。而其中有几篇让林俊贤拾起一些5年前的记忆。
      日记一。
      2011年6月6日,雨:
      林家聪说他将来要找的女孩必须是那种,在家能满足他的各种实用,在外能给他撑足面子的,天使面孔魔鬼身材的女孩。他不觉得有点自相矛盾吓人吗?我如果找老婆,想找个用情深的,能把日子过的温馨温暖的那种,二个人可以互相关爱,白头到老。当然也不能丑,起码要看的顺眼啦!嗨,现在想是不是有点早啊!
      哥哥林家聪用红笔写在这篇日记上的是:脑袋进水林俊贤。妈说我象爸爸,你象舅舅,真没说错。你的未来就象舅舅一样为老婆孩子作牛作马,作穷鬼。没有大房子,没有酷车,没有漂亮女人。整天唯唯诺诺,谨小慎微,一副傻B样。活成这样还不如去死呢!

      日记二。
      2011年6月24,晴:
      我和林家聪都落榜了。感觉他的状态很不好。其实我的状态也不好。但是难道去作疯狂的事就能改变结果?并不能够。应该更加努力,应该相信自己。既然上大学是我的理想,我就不会轻易放弃。复读就复读,我又不为别人的眼光而活着。有什么丢人的。如果今天我为了别人的目光放弃我自己的这个理想,那么明天我也会为了别人的目光轻易放弃我人生其它的理想。如果是这样,理想对我还有什么意义呢?如果是这样,那我为谁又为什么活着呢?
      哥哥林家聪用红笔写着:脑袋进水的货!脑袋被驴踢了,还是被门夹了!人活着就是为了得到别人羡慕的眼光。如果你活着却收获不了别人艳羡的眼光,就没人尊重你,那么你就会变成别人眼中的傻B。你知道傻B的下场吗!那就是别人会任性地践踏你,而一点也不会觉得问心有愧。

      看到这儿,林俊贤脑海中浮现出5年前那场仿佛哥哥生命分水岭的飚车。
      那天是高考成绩出来。林家聪和林俊贤二兄弟都知道自己没过分数线。
      林俊贤坐在那儿发呆,看着哥哥把书和复习资料全都撕碎了,扔得满地,又拿出打火机要点来烧。正想上前阻止他,有人敲响屋门。
      “唉,那俩女的嚣张得很,没你这校草,她们不肯让人上她们的车!”二个同学来找林家聪去飚车。
      “林家聪,妈不让你去的啊!”林俊贤呆呆地说。
      “妈还让我们考大学呢,你不也没考上!别给我提妈说妈说!妈那么能说,爸还不是跑啦!”林家聪和同学速度向楼下奔去。
      林俊贤从呆滞中缓过来,追了下去。
      “今天有外地的正妹来撒钱,两万块!”边急行着,同学边向林家聪说。
      “豁,这么有钱!哪来的傻B呀!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反正谢天生那帮子要上车,那俩妞瞧不上,说她的车子有多帅,就得配个多帅的才行!长得象北极熊的不行!咱这片儿,论范正就你啦!你是咱校校草嘛!”
      林家聪得意地冷笑了一下。
      “那俩妞说的没错啊!谢天生长得象个北极熊来的!”

      学校操场上,停着一辆兰博基尼,一群中学生围在那儿拍照。车里坐着二个女孩,驾驶座的长得还行,就是妆厚了点。副驾驶座的那女孩戴着宽沿的棒球帽,和遮住半张脸的红色墨镜,看不清长什么样。
      “嗨,妹子!我们学校校草!闪瞎你的眼!没话说了吧?”同学簇拥着林家聪,手插袋,头歪着仰着脖,摆出一副挑衅的姿态。
      “凑合能看吧!”驾驶座的女孩开口。
      “你嚣张什么!我看你长的连看都看不成!”跟林家聪一起站在车前的同学一拍车头,指着车内的女孩说。
      驾驶座的女孩冷笑一声,打开车门下来,众人都惊了。那女孩好高的个儿,又穿着高跟鞋,比在场男孩几乎都高。
      “你多高啊?”林家聪可不惧,冷笑着走到女孩身边。
      “一米七五,连跟儿,一米八二!”女孩骄傲地仰起头。
      “啊,是挺高的!我185!我是男的,不穿高跟鞋!”
      “林家聪,你跟我回去!”林俊贤追了过来。
      “行嘛!你们学校还有二个个高的!”女孩。
      “你俩谁开车,谁趴车顶啊?”女孩问。
      “你跟我回去!”林俊贤试图把林家聪拉走。
      “你别烦我!你没见今天这妹子这么嚣张!我不让她服,我就不叫林家聪!你们把他给我拉一边去!”
      几个同学上来,把林俊贤拉到一边儿去了。
      “林家聪,你别乱来!你想想妈!”林俊贤被同学控制住,只有干喊。
      林家聪才不理他,拉门就坐上兰博基尼驾驶位。
      “怎么玩啊?”林家聪扭头问副驾驶位坐着的那个一直没出过声的女孩。
      “趴车头也行,趴车顶也行!一分钟,谁转的圈多谁赢!”车外站着的女孩回了林家聪的话。
      副驾驶座的女孩依旧象个雕像似的没动没出声。
      众人商议,由谢天生带一队,林家聪带一队,二队轮流比,哪边胜了,哪边就得到车内副驾驶座女孩给的二万块。对中学生来说,二万块可是笔大数目,二队人无不争先恐后地要趴车顶转圈。结果第一个人趴在车顶上,五个圈就被甩了出去。第二个趴在车头上。三个圈就甩了出去。谢天生急了,亲自上阵趴车顶,发誓要转20个圈。
      林家聪当然不会让谢天生得意,所以车开得比之前更猛。没到第10个圈,谢天生就被车甩了出去。这回离心力大了甩得距离远,一下把谢天生撞在了旁边的乒乓球台上。血从他头上涌出来,腿变了形,人哼都没哼就一动不动了。
      操场上一时死寂。
      “老大,死啦!”有人喊了一嗓子。
      “操,揍那帮狗日的!”
      一瞬间,原本蜂涌聚集在一起的中学生,一部分逃向校门口,一部分开始互殴。
      谢天生那帮的冲过去要拖林家聪下车。林家聪钻出车就逃。那帮子紧追不舍,就追出了校园。
      副驾驶位的女孩,不知是不是傻掉了,没动。
      车外的高个女孩也顾不得她了,自顾自逃跑了。
      摆脱了同学控制的林俊贤,抱起谢天生,拉开门放上车后座,自己则钻进驾驶座,开动了车子。
      “你干嘛?”副驾驶座的女孩惊慌地。
      “送去医院啊!他要是死了,你们都得坐牢!”林俊贤。

      谢天生没有死,只是脑震荡,断了一条腿。
      据说车主后来赔了谢天生家20万,这事儿也就了了。
      而林家聪却至此开始了他的流浪生活,那以后再没回过家。
      第二年,复读了一年的林俊贤考上了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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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 five——————————————————————————————————————

      林俊贤仍沉浸在回忆中,却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吓了他一跳。起身瞧,拍他肩膀的是余婷的奶妈。心想她怎么进来的。
      “你怎么进来的?”林俊贤。
      “我有这屋的钥匙。”奶妈。
      “你怎么会有这屋的钥匙?”
      “这屋子之前就是我代你哥哥凌峰租的。”
      “啊!”
      “这个你认得吧?”奶妈从包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林俊贤。
      林俊贤打开来看,却是自己5年前用CAD作的那张室内设计图。图下右角还有自己的名字,林俊贤:“这个,怎么会在你这儿?”
      “这屋子就是照这个图装修的,所以你以为屋子是你哥哥凌峰装修的是吧?其实这屋子当初从租到装修都是我,这张图是5年前,婷婷在她车里捡到的。应该是你落在她车里的吧?”奶妈。
      林俊贤眉头皱紧,没听明白。
      “5年前,婷婷去外地玩,参加了一次飚车。她说当时出了事,摔了人。在场的那么些个学生,不是逃了,就是互相追着打,只有一个男孩选择了救人。如果不是他,婷婷说,也许她就得坐牢了。婷婷觉得那个男孩很象阿俊,是很难得的在混乱的状况下没有发疯狂乱的人。她说那男孩落在她车里的设计图她也很喜欢。这张设计图的装修风格是婷婷喜欢的那种温暖而有趣味的家。”奶妈叹了口气,“你真的一点儿都记不起你和余婷的确曾在哪里见过吗?即使现在她失忆了,可依然感觉在哪里见过你呀!”
      林俊贤想说,他记得五年前坐在兰博基尼副驾驶座的那个雕像一样的女孩,只是当时她戴着宽沿的棒球帽和遮住半张脸的大墨镜,自己根本从头到尾也没看清过她的脸。对了,她身上的味道,自己还记得,是很好闻的栀子花香。怪不得自从进了别墅,自己就开始时常作梦,梦见那场飚车,现在想来,八成是因为自己又闻到了余婷身上那熟悉的栀子花香。

      奶妈这次来是希望林俊贤去阻止田迪文和余婷结婚的。
      “可是为什么呢和田迪文结婚是余婷自己选择的呀?”林俊贤。
      “那是因为婷婷对一切都感到绝望!本来你要离开她,她还想退回书里去,退回阿俊那儿去就罢了!但阿俊的爸爸,也就是书的作者让她也无法再回到书里去了!可怜她现在感到自己无处可逃,所以田迪文愿意对她好,她也就不敢去多想了!”奶妈。
      “那这样不是也挺好的!”林俊贤。
      “这是不可以的,田迪文根本就不爱婷婷,他只是为了婷婷爸爸的钱,才跟婷婷结婚的!”
      “可是商人找商人,强强联手嘛,也正常啊!”
      “不,你不了解情况,你和婷婷一样都被田迪文给骗过了!”
      “田迪文没必要为了余婷的钱啊,他自己也很有钱啊?”
      “错!田迪文的父亲很有钱是真,但田迪文因为生意失败,现在已是个空壳了!田迪文生意失败,又不愿让他的父亲和家人小瞧,怕失了面子,所以才急着和婷婷结婚。这样他就能从婷婷父亲这儿拿到东山再起的资本,所以田迪文无论如何都不愿放开余婷,所以田迪文才要杀你!”
      “杀我!”
      “余婷爱上谁,田迪文就会杀死谁!你哥哥凌峰也是他杀死的!”
      “啊!阿姨,你是不是误会了!我看田迪文不象这种人!何况我见过要杀我的那个人,不是田迪文!”
      “你说的没错,直接去杀你的人的确不是田迪文,但是田迪文收买和指使的!”
      “可你怎么知道的呢?”
      “我当然知道,因为杀手是我儿子!”
      “什么!”
      “就是因为高汉是我儿子,所以我虽然清楚整件事,却不敢报警,也不敢告诉谁!我劝我儿子不要再帮田迪文作事了,可是他喜欢田迪文的钱,他不听我的!现在他又杀了人而且被抓了,我也就没什么可再藏着掖着的了!我就都告诉你吧!事情会走到今天,还得从20年前说起。”

      20年前余婷曾是个幸福的女孩。那时她有个温暖和睦的家,那时她的父母夫妻恩爱,也都很疼余婷。一家三口过着无忧无虑的小日子。那时候,余婷的父母在同一间工厂上班,父亲是车间主任,母亲是宣传科干士,家境虽不富豪,但丰衣足食,内心踏实,因为工作稳定。
      但是在余婷快上小学的时候,工厂倒闭,父母双双下岗,安定平稳的生活一夕丧失被夺走了。父亲为了让全家人再次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下岗后开始二次创业。作生意非常忙碌,应付客户总要喝酒,初创期生意难谈成,人压力很人,很焦虑,脾气变得焦躁。夫妻二人很少有时间见面,可一见面也只是吵。家变得不象个家。后来母亲索性也天天出去打麻将,跳舞,不着家。剩余婷一个小女孩在家。余婷从那时起开始变得自闭,也从那时起余婷开始逃进漫画书里,并接触到以阿俊为主角的那系列漫画书。
      后来有一天,半夜,余婷被父母的争吵声惊醒。
      “我辛辛苦苦在外面挣钱给你花,你却找野男人给我戴绿帽……”余父。
      “你还有脸说我!你都不知跟什么女人上过床,否则能染这种脏病回来……”余母。
      越来越激烈地争吵能如何收场呢。余父一巴掌过去。余母头磕在五斗橱的柜角上,没了气。
      这件事,余家没人报警,但余婷却看见了,真真切切地看见了自己的妈妈被爸爸打倒,撞上柜角,血从她的太阳穴涌出来,染红了半边身子,人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从那之后,以阿俊为主角的书,先是漫画,后是小说,就是药。余婷每天疯狂地看。她看着那故事,把自己带入故事中的角色,然后感到书中角色满满的爱,她才能睡觉不作恶梦,见人不惊叫。
      等余父再婚后,渐渐地,那系列书中的主角阿俊就成了余婷生命中最亲也最重要的人。
      余婷长大后,性格很孤僻,除了用钱交到的朋友外,并没有真正的朋友。父亲也觉得她太孤单,于是介绍了自己生意伙伴的儿子田迪文给余婷,希望她能结婚有个伴,整个人的状态能变正常点。
      可惜余婷从见田迪文的第一天起就不喜欢田迪文。她说她看着田迪文的眼睛,就觉得好虚伪。在他温文尔雅的外表下,她听见他心脏里那钱币般冷而硬的金属敲击声。尽管田迪文对余婷很好,但田迪文越是刻意讨好余婷,余婷越是对田迪文反感,觉得他假到让她受不了。
      直到今天年头,余婷在一个朋友的私人party上认识了凌峰。余婷变得开心起来,她说凌峰长得象阿俊,作事也象阿俊,很潇洒。
      再后来,余婷的手机铃就换成了凌峰手机铃,也就是林俊贤手机铃的这首歌《情深到来世》。说是凌峰写给她的。之后凌峰又送给她画,为她打架。她说凌峰就是阿俊,她要跟凌峰结婚。
      田迪文为了阻止余婷跟凌峰结婚,调查了凌峰,发现了凌峰不过是个骗子。不仅名字是假的,学历是假的,他那些所谓自己写的歌,画的画也都是假的。
      说到这儿,妈妈瞥了一眼林俊贤:“不知田迪文怎么得到的那些你和你哥哥凌峰的视频。当田迪文把视频给余婷看,余婷发现你才是那个会写歌会画画空手道黑带的人,婷婷说,你才是阿俊,笑起来跟阿俊一模一样,阳光清澈充满爱。婷婷于是提出跟凌峰分手。凌峰见事败,就想绑架婷婷。而被田迪文指派跟踪婷婷的我儿子高汉,在救婷婷的过程中杀死了凌峰。见到凌峰的死,婷婷吓晕滚下了山坡。醒来后就失忆且腿不能动了,不知是真是假。”奶妈又瞥了一眼床上。余婷送给林俊贤的那本书翻开着扣在那里。
      瞥了一眼那书后,奶妈继续讲:“不知是真是假?因为小说里也有这样的情节。而我也没去报警,因为高汉是我的儿子。他只有小学毕业,这些年到处打工,都不如意。年头来找我,还是我求田迪文给他活干。没想到田迪文给他的就是这样的活。但他是我儿子,他杀了人我不能说,所以我保持沉默。
      那之后,我带高汉回了老家,并叫他不要再回来了。没想到他没听我的。现在可好,他又杀了第二个人,还被警察连人带枪抓了。我就也没什么可再替他瞒的了。而且也希望他别为了钱替田迪文扛下全部罪过。我也希望高汉开口,把田迪文交待出来。我说了这么多,你明白了吗?你现在必须得去阻止田迪文和余婷结婚!我儿子两次杀人的幕后凶手都是田迪文。他并不爱余婷,他不是好人!”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去报警抓田迪文?”林俊贤。
      “因为我没有证据。之前为我儿子,所以我那个!而现在所有杀人证据都只指向我儿子,半点碰不到田迪文!我知道你接近余婷是为了查你哥哥的事。现在就算为了你哥哥凌峰,奥,不,林家聪,帮帮余婷吧!”

      民政局结婚登记处,余婷和田迪文正在办理申领结婚证的手续。
      “你们是自愿结合的吗?”办事员问。
      “是的,是自愿的!我们都是自愿的!”田迪文抢着回答。
      “你只能说你的,不能替她说!”办事员,“我们这有录像存证的!余婷你是自愿和田迪文结婚的吗?”
      余婷点点头。
      “点头不行,得说话!”办事员,“朝着镜头说!我再问你一次啊!你是自愿和田迪文结婚的吗?”
      “我,”
      “余婷,别签字!”
      余婷和田迪文回头去瞧,见是林俊贤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林俊贤跑过来,拉起余婷的手:“不要跟他结婚,你根本就不爱他!”
      “爱谁,又怎样!”余婷没有站起来。“我爱你!你爱我吗?”说完抬起自己的右手,帮左手从林俊贤的手中抽出来。
      “你这是干什么!请你有一些道德底线!”田迪文义正词严地说,边拉过余婷的手。“请你马上出去,这不是你耍流氓的地方!”
      林俊贤抓过余婷的另一只手紧紧握住,直视余婷的眼睛:“余婷,你看着我!听我说!现在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我,林俊贤,如果讨厌你,余婷,就不会奔命一样地跑来,不会牵起你的手,阻止你和这个人结婚!我,”林俊贤张开口,试图说些什么,还是说不出口,“你相信我吗?”
      余婷凝视着林俊贤的眼睛,片刻,点点头。
      林俊贤拉起余婷就走。余婷甩开田迪文的手。

      “记得吗,这房子是曾经你叫你奶妈租给凌峰的?”林俊贤望着窗外对余婷说。
      余婷回望着林俊贤,还是一脸问号的样子。
      “还是记不起来?也好,不愉快的事忘掉也许比记得更好!不过,”林俊贤把出租屋的钥匙放在余婷手心,“钥匙还给你。虽然你说你租下这个房子是为了我,但是我不能要。不过我知道你为什么会租下它了,因为从这扇窗望出去就是一间小学,而阿俊住的房子就在一间小学隔壁。阿俊还说,他之所以会住在一间小学隔壁,是因为每天早上七点多学校里的学生就会吵吵闹闹,这样他就被吵醒,于是他就改掉了熬夜的习惯。”林俊贤瞧一眼余婷。“我看了你让我看的那本书。”
      这时对面小学教学楼顶上有强光闪了一下,林俊贤迅速拉着余婷离开了正对着小学的那扇窗,把她拉到客厅沙发边,按住她的肩膀,“你先坐下,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余婷在沙发上安坐后,林俊贤坐在了沙发对面的茶几上。
      “有些事,对你来说是不堪的痛苦,也许你并不想记起。但是有些事实,若不面对,永远无法了结!”林俊贤再次伸手去放在余婷的肩头,迟疑了一下,又滑去轻轻安慰地抚摸她的双臂:“凌峰是我哥哥,亲哥哥!双胞胎的亲哥哥,虽然我们并不象!”
      “我不想听到这个名字!”余婷。
      “但是我必须得说!”林俊贤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他并不叫凌峰,他姓林,他叫林家聪!不知是否你还记得,五年前,你和他也见过!好吧,不说这个了!田迪文给你看的那些我和哥哥的视频,都是我和哥哥视频通话的视频,虽然我不知道它们为什么会被拍下来,和田迪文是如何得到的。还有,我之所以会答应作你的保镖,是因为我觉得我哥哥的死与你有关,我想查出他的死因!”
      余婷从沙发上豁地站起身。
      林俊贤也跟着从茶几上站了起来,依然安抚地扶着余婷的双臂:“其实你的奶妈知道一切!她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有些实情,恐怕你都还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余婷。
      “杀了我哥哥,和上次在火车站要杀我的那个叫高汉的人是你奶妈的儿子!”
      “不!”余婷坚决地摇头。
      “而高汉每次杀人的幕后主使人就是田迪文!”
      “不!”余婷痛苦地摇头。
      “所以我不希望你和一个杀人凶手结婚!事情就是这样!”
      余婷倒进林俊贤怀中,抱紧他,身体颤抖:“你还是会离开我是吗?抛下我!跟他们每个人都一样是吗?”余婷抬起头,眼中已贮满泪水,“我是多么令人厌恶的人!以至于除了因为钱,没有人会爱我是吗?”泪水同她颤抖的声音一起滴落。
      “不是你不好!”林俊贤安奈着自己,伸手去轻轻拭去余婷脸上的泪水,“只是,我,不是阿俊!不是书里那个人!那天你见到书的作者突然就跑掉了,是因为他与你想象的阿俊差太多是吗?其实这并不奇怪!他不是阿俊,阿俊只是他创作的人物!”
      “你爱我吗?你愿意爱我吗?”余婷在林俊贤的脸上搜寻着答案。
      林俊贤避开她的目光,把眼睛转向别处,深呼吸一口气,接着说:“我哥哥拿我的作品骗你,他是在撒谎没错!可我也不是你的想象!我的确是写了那首《情深到来世》,但那是写给我初恋女友的,而且我只有那一次灵感,之后再也没有写出来过任何歌曲!我不是灵感象水龙头那样一开即来的天才,否则我早去当歌手了!至于那些画,除了我哥哥从我那里偷拿了送给你的那几张外,还有100张,但这些画都不是我创作的,而只是我用纸拓着别人的画临摹的!我画这些画是因为我跟我的女友有一个约定,所以我根本就不会画画!我只是为了一个承诺有耐心而已。至于你在视频中看到我说,我是黑带九段冠军!那只是我借我同学的衣服开了个玩笑!你爱的书中的阿俊会写歌,会画画,会打架,会飚车,十全十美,全知全能。但我不是!在书中的阿俊是真的,在生活中,我只是你想象出来的!”林俊贤把余婷乱散在脸前的头发帮她捋顺到脑后去。
      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啊,他们来了!”林俊贤轻轻推开余婷,走去打开大门。
      “刚给你打完信号,这家伙就掏出枪来了!”奶妈和警察押着戴手铐的田迪文出现在门口。“真是逮个现行!”
      “这是怎么回事啊?”余婷。
      “刚才你们俩在窗口聊天,”奶妈指指田迪文,“这家伙溜上对面学校的楼顶想拿枪打他!”指指林俊贤。
      “走吧,去派出所录一下口供吧!”警察。

      火车开出了车站。
      林俊贤靠窗坐着,头倚着窗玻璃出神。似乎看到什么,把左手伸出窗外。
      窗外,有雪花飘落在林俊贤的手上。林俊贤盯着雪花。倏忽间雪花就融化了,融化出曾经的某个时刻:
      “虽然我们是双胞胎,但我象爸爸,你象舅舅!我跟你不一样!我需要女人,钱,别人羡慕的眼光,任性潇洒的生活!”林家聪边跃起扣篮边说,“我不想活成舅舅那样,窝曲一辈子,等把儿子养大,儿子还看不起他,觉得他没本事!真不知舅舅这一辈子活个什么大劲儿……”
      林俊贤没能从林家聪手里抢来球,只好眼见着他又潇洒地投了一次蓝……

      回忆慢慢从林俊贤的眼前退去,雪却越下越大了。上午还是晴天暖阳,下午却开始落雪。雪花虽然轻,静悄悄落下,却很快,大地就覆盖上白茫茫一片。
      此刻,在火车上的林俊贤,用耳机听着那首薛之谦的《绅士》。
      此刻,在别墅中的余婷,电脑打开着,放的是薛之谦的《方圆几里》。
      这一天温差很大,早上还艳阳高照,下午一落雪,就掉到零度了。林俊贤身穿的那件余婷织的米色毛衣,已不足以御寒。

      有人说,人要活的现实。但若现实只是一场恶梦呢?
      有人说,人要活的理想。但若理想只是一场美梦呢?
      若这一切被叫作命运,那么怎样才能切断命运的连锁?
      写到这儿,又听了一遍那首歌《请跟我来》苏芮。
      ————————————————————————————————
      Part six————————————————————————————————

      谢谢,林俊贤先生,薛之谦,大张伟,《请跟我来》

      2016年12月26日,第二稿。
      2017年1月4日,誊写完。
      2017年1月6日,检查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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