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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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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岁摇摇晃晃地强撑着身体,刚踏出客栈几步,便被人从背后敲晕。
那人抱起她钻入胡同,纵身翻墙,来到郊外河边。一声口哨响起,一匹黑马疾驰而来,他抱着她跃马而上,疾驰而去,消失在祥云镇外。
两个时辰后,白岁悠悠转醒,扑鼻是浓烈的花香。
她睁开眼,目光一转,就看见夜清色躺在她身旁。
“醒了?”
“是你。”她坐起来,警觉地环顾四周。
这是哪儿?四周山壁环绕,似在峡谷之中。她揉了揉额角,看天色应该晕迷未久,可祥云镇周边,她记得并没有这样的峡谷。
“这是哪?”她问。
夜清色扶她起身,竟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我带你看看。”
“这是我长大的地方,”他说道,“在遇到师父之前,我独自住了两年。”
“你师父……也是杀手?”
“嗯,杀手阁现任阁主。”
她微微一笑,“那也不错。有人照顾,总好过独自求生。”
他忽然冷笑一声,笑意讥讽,讽刺得天地都仿佛沉默。
夜清色真的很好看,就连带着冷意的笑也足够摄魂,可惜这人,性子太坏。
“我说错了吗?”她问。
他看着她,半晌,才道:“你知道他为什么收我为徒吗?”
世间收徒的理由千千万,或因投缘,或因有用,或因人手不足……但他今日话语透着古怪。
“你告诉我吧。”她轻声道。
他俯身弯腰,眼神幽深如渊。下一刻,他放开她的手,转而握住她肩头,眼中光芒仿佛要穿透她的心底。
“我把你……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
百年前,夜家是西荒赫赫有名的大族。
百年后,夜家仅剩夜清色一人。
传闻夜家血脉极盛,子嗣皆为武学奇才,更天生容貌绝艳,仿佛受天神恩宠,也因此遭人嫉恨。
年幼的夜清色流落中原,藏身于这片峡谷,两年,是他记忆中最宁静的时光。
直到杀手阁阁主左千鹤将他带回阁中,从此噩梦开始。
他被泡在草药中,成为左千鹤汲取内力的炉鼎;即便是神,也有被掏空的一天。
成年后,夜清色武学进展极慢,内力更是薄弱如纸。夜家昔日的天赋仿佛随血脉一并消失。
他曾试着以毒攻毒,用毒经中的秘术反噬其身,意外地恢复了夜家天赋。
后来,他亲手杀了左千鹤,也手刃了那些当年残害他的“师兄弟”。
白岁听完,只说了一句:“他们,该死。”
顾倾寒说她是大恶人之女,骨子里狠,她并不否认。因为听完夜清色的遭遇,她心底没有半点怜悯,只有一句:死不足惜!
……
白岁在峡谷住了一个月。
想起毒发那天,她就觉得好笑——她竟然快死了才发现自己中毒,大概是伤太多,脑子都钝了。
夜清色,其实很会照顾人。
这一点,是她这段时间才发现的。他与初见时判若两人。
他从不在她面前戴面具,除非任务。她问他:“难道要一辈子戴着面具面对阁中弟子?”
他道:“哪天杀手阁强大到不需我亲自动手,我就烧了所有的面具。”
白岁不懂他的执念,但她隐隐觉得——他似乎想将她,留在身边。
可……为什么?
她总觉得,他并不爱她。至少不是男女之间那种爱。可他执着得让人心惊。
有一日,她问得急了些,他忽然抱住她,低声在她耳边说:“我教你药经,救你性命,你就当是在报答我。”
“我不会用这种方式报答你!”
她推开他,没想到却惹得他动怒。
他俯身,咬住她颈侧,舌尖轻触,直到她低呼吃痛才放开她。
他凝视着她,眼神深得惊人,“你是我的。”
自那之后,她再也不敢问。
他也再未多做什么。
白岁以为,她会一直困在这峡谷中,直到天荒地老,或者等她爹召她回去。
她没想到,还会和顾倾寒再有交集。
可人生最意外的,从来都是那些你以为不会再发生的事。
那日夜清色坐在她身边,目光沉沉地看她。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她问。
“没有。”他回得极快,斩钉截铁。
她轻笑,像是看透了他:“你知道吗,其实你很好懂。”
夜清色也笑了,“那是因为我让你懂。”
她怔了怔,忽然明白。
她之所以能懂他,是因为他允许了。
若他不愿,她永远也走不进他的世界。
“那你说吧,有什么话不肯说?”
他转过身去,不再看她,“我有话,但我不想说。”
“为什么?”
沉默许久,他忽然转身,一把将她抱入怀中。
这一回,他抱得很紧,不似之前浅浅的触碰。
她竟有些不舍,迟疑片刻,也缓缓环住他的腰。
他似是愣了一下。
她听见他的心跳,时快时慢,像在犹豫,像在挣扎。
过了许久,他松开手,轻声道:“昨日,顾倾寒受了重伤。”
她整个人微震。
挣扎一整天,白岁终于站到夜清色面前。
“我想去看看他。”她低声道。
“我知道。”
他的声音淡淡的,没有责怪,也没有波澜。
白岁莫名有些不安,“我去看看……就回来。”
“你不会回来。”他说的不是诅咒,是一种平静得令人心悸的预判。
他站在树下,斑驳光影打在他脸上,半明半暗。
“你生气了。”她轻声道。
“我为什么要生气?”
他竟真的在问她,语气认真,不带怒意。
白岁一怔,他好像真的想听答案。
“我不知道……你大概不想我离开。”
夜清色,是一个太寂寞的人。他很难将心交出去,也很难接受离别。
她不明白他为何对她这般执着,也许……只是因为她救过他。
正因如此,她才会心疼。
一个人,无父无母,无牵无挂,在这世上,是否有人真心待他好过?
她上前一步,忽然抱住他,不知是出于冲动,还是不舍。
他一瞬怔住,那种相拥的温度格外真实。
她从来不敢深究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这一次也一样。
很久很久,他握住她的肩,将她拉开一段距离。
他的目光,深邃而冷静。
“如果你今天走了,我不会再要你。”
他说到做到。
白岁鼻头发酸,“那如果我在外面受伤呢?”
“不要。”
“中毒了呢?”
“不要。”
“快死了呢?”
“也不要。”
“你真狠心。”她笑着,却泪流满面,不是为自己哭,而是为他。
这个别扭的人,他明明舍不得,却总是嘴硬。
许多年后,夜清色对她说——
那夜,你在梦中喊了“顾倾寒”的名字。
如果你喊的是“夜清色”,哪怕只一个“夜”字,我也不会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