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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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老夫人的病来得很蹊跷。依脉向而言是情绪波动而至。大夫开的静气宁神的药喝了两、三天，全无用处，反倒是越来越厉害。若说是撞邪，她也不闹，也不说胡话，只是念着戴昌明的名字哭个不停，说他死得冤枉。戴昌宗也是无可奈何，只好听下边人的话去找些道行高深的人来驱邪。道士、和尚和通灵的仙姑请来了五、六个，法事做了好几场，却没有一场有效。
陶纾手里拿着柿饼一边啃一边看着寨子里的人来去匆匆，一个个脸色不好的样子，低声问：“要不要……帮帮忙？”
“少多管闲事。”玉镯里的声音冷冷道。
“救我们的虽不是老夫人，但老夫人也待我们不错了。要不然，现在你可能是李万三的老婆。”陶纾皱起眉头。康婉如性子冷漠得很，这让她颇为不屑。人生在世当恩图报，便是没有恩情在，尽自己所能日行一善也是好的。
“你要救，你救便是，别找我。”康婉如抢白道。陶纾嘿了一声，这个人跟自己还真是合不来的很，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穿到她身上的。明明习得一身的术法，可以退恶驱鬼，却喜欢见死不救。
“行，听你的。我原本想救完了老夫人，可以向大当家求个情让他放我们走。如果你不乐意那就算了。反正我无所谓，在哪儿不是吃吃喝喝。谭一阁对我也不坏，长得也不差，真嫁他也行。”
“你……”康婉如有些生气。细想陶纾的话道理也有几分，她也并不想在这土匪山寨逗留太久。但若出手，搞不好又太引人注目，弄到适得其反。权衡之下，按陶纾所说似乎有利一点。她冷冷地哼了一声：“随你的便，别把事弄砸了让我收拾烂摊子。”
陶纾把柿饼吃完，拍拍手上的粉末，灿然一笑，“好的。”
顾骥遥终于等到了师部的消息，师部应允戴昌宗所有的条件。许他少校团长的待遇，编入革命军第22师为第五独立团。李万三为第五独立团的中尉副团长。其他寨中的人物也都按等级安排了军阶职位。中央政府签署的委任状不日便会到达山寨。戴昌宗看着师部的回信，心里虽然高兴，但老母的病情又让他忧心忡忡。他和弟弟昌明都是老母一手带大，虽然落草为寇，也听从母亲教诲不敢胡作非为。如今投诚国民政府，一半的心思也是想让老母可以安享晚年，不必再替儿子提心吊胆。
“老夫人的病，如果大当家的信处过，不如让我写封信给骆师长，让他差人找找看有没有对症的医院，送老夫人找名医看看。”顾骥遥小心翼翼地看着戴昌宗，怕他误会自己要用他老母做人质。
戴昌宗确是有所顾虑，但毕竟老母的性命要紧。他抚着额头：“一阁你见多识广，西医这些我也并不排斥。就依你吧。”
看顾骥遥给骆师长写信，戴昌宗搓了搓脸看着议事厅外黯淡的天色。入秋的天气，天黑的越来越早。天色一暗，桐楼寨便阴森森的显出几分诡异。若是早些离开此地，不知道对母亲的病有没有益处。
“嗷……”不远处凄厉的嚣叫今日听来格外刺耳。这声音这段日子一到夜里便会响起，也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动物发出的。戴昌宗听来心烦，看了一眼顾骥遥：“今天就先这样，我去看看我娘。”
“我也去看望一下老夫人。”顾骥遥站起来跟他一起往老夫人的住所去。
才走到老夫人住的房子附近，就见封闭已久的戴昌明的屋子被人打开。戴昌宗顿时怒问：“是谁？”
“是……谭夫人……”小厮看了一眼顾骥遥低声道。
戴昌宗睨看了一眼顾骥遥冷笑：“你这个夫人，有意思的很。”
顾骥遥额头微汗，其实他也这么认为。不过触戴昌宗的逆鳞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他跟戴昌宗说了句抱歉，便一脚踏进戴昌明的旧屋。屋子里浮着一股陈旧的霉味儿，气氛也阴森诡异，叫人没来由的不寒而栗。这个氛围按理说不是女子喜欢的，这个陶纾天天都在刷新自己对他的认知。他绕过前厅走进卧室见陶纾坐在落满灰尘的圆桌前双目紧闭双手结了一个类似法印的手势，桌上的灰尘也被她画出一个怪异的九宫图型。
“你在做什么？”顾骥遥过去拉她。
陶纾结法印的手指蓦然弹开，她睁开眼看着面前桌子上的九宫图型，怒冲冲地看向顾骥遥：“你可真够多事的。”
“该说这话的不是我吗？”顾骥遥扶额。
陶纾吁气站起身，身体有点摇晃。顾骥遥扶了她一把，她看着自己身处的这间屋子说：“我知道老夫人的病因了。”
“你还学过医？”
“算是吧。”陶纾跟着他一起走出戴昌明的屋子。
看到戴昌宗一脸的不悦之色，顾骥遥笑了笑正要替陶纾解释，却被陶纾抢了台词：“老夫人的病，是因为二当家的。”
戴昌宗嗤笑了一声。戴老夫人这些天一直念着“昌明”两个字，整个山寨没有不知道她是因为二当家才这样的。顾骥遥轻轻扯了扯陶纾的衣袖想叫她不要口无遮拦。
陶纾继续道：“二当家不是好死，死时心有怨忿。”
戴昌宗脸色铁青的看着顾骥遥，实在碍着他的脸子，不便同这女子一般见识。
“要治好老夫人的病，解铃还需系铃人。”
“一阁送你夫人回去吧，谭夫人这一天可能是玩累了。”戴昌宗压着火气跟顾骥遥说。
“不不不，我要去见戴老夫人，我知道怎么治她的病。”陶纾站直了身体不要顾骥遥扶。
“不要胡说，那么多大夫都不行，你就不要再折腾了。”顾骥遥怕她不知深浅惹怒了戴昌宗。戴昌宗虽是个不那么乱来的土匪，但到底是土匪，手底下不是没有冤魂。
“不试试哪知道？”陶纾挣脱他径直朝戴老夫人的屋子走去。
戴老夫人一整天也水米未进，只是抱着戴昌明的一件衣衫呆呆的泪流不止。陶纾坐在她面前仔细的看着她，不一会儿回头问众人：“你们有谁知道二当家的夫人长什么样子？”
山寨里的一众人等听到“二当家的夫人”几个字，顿时倒吸了口凉气，个个心有戚戚地看向戴昌宗。戴昌宗的怒火压了又压：“一阁，还是带你夫人回去吧。”
“大当家的不妨信我一回。横竖大夫和神棍来了那么多，不折腾也折腾了那么多回。若是明天戴老夫人仍不能好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住口。”顾骥遥骇然拉住她。
“我没有胡说，让我试试就知道了。”
戴昌宗拧着眉看她一脸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心里虽然不信，却又想，横竖是折腾过那么多次了。如今天色也晚了，就算要送老母下山也是明天的事。万一她说的是真的呢。他叹了口气：“二当家夫人的照片，寨子里已经烧得精光。你要想知道，让这些人告诉你。我先走了，若是明天老母没有起色，可记住你说的。”
“是。”陶纾大剌剌地目送戴昌宗离去，顾骥遥一阵阵头痛。她到底是从深宅大院里出来的，不知轻重险恶。戴昌宗做土匪是便是难剿的主，如今已经向革命政府投诚，即使他在这当口干上一两票杀人越货的勾当，师部也不会去追究。这个大小姐，是想求死吗？
他想拉走陶纾，陶纾却伸手向他：“钢笔借我一用。”
顾骥遥拿出口袋里的钢笔，陶纾又要来了白纸坐在桌前要那些下人小厮跟她描述二当家夫人的长相。她倒是有几分画画的天赋，听着下人的描述打了几次草稿，一个容貌端庄娴雅的女人的样貌跃然纸上。她拿起那张纸吹干了墨水渍，放到默默流泪的戴老夫人眼前。戴老夫人怔了怔，立即指着那纸：“是她，就是她！静儿，你为什么要害死了我的儿子！”
“嗷……”那尖利凄楚的号叫在头顶响起，众人都惊的抬起头，一只硕大的黑猫鬼魅一般站在房梁上，两只绿眼透着阴鸷的凶光盯着陶纾画的画像。
众人都打了个寒噤，有人反身去拿了竹竿想将那黑猫打下来。黑猫的身姿灵活得很，轻身一纵落到众人中间。它通身皮毛黑亮，体型有家狗的大小。陶纾盯着那猫将画像送到它面前。顾骥遥怕她被攻击，伸的拦在陶纾面前。黑猫嗷嗷嗥叫着一口叼过画像像一道风似的窜出门去。戴老夫人凄然长笑一声昏死过去。众人吓坏了，忙不迭的将她扶上床又掐人中又是上参汤，又是叫大夫，忙的不亦乐乎。陶纾没空看戴老夫人的情状，追着黑猫跑出去。那黑猫哀号不迭，跑向一处僻静的地方。陶纾追不上猫，只见夜空里，一个黑影在山寨上下飞腾跳跃如颠似狂。
她抓着一道纸符朝着那黑影，“你何必这么执着，那个痛苦伤心的是你亲娘，你真忍心如此？”
黑影在树枝上停了片刻，突然向陶纾。顾骥遥倏然开枪，黑猫凌空换了姿态，子弹打在它后腿上。它号叫着落在地上，陶纾掷出手里纸符击中它，指结法印口中默诵道藏真言“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黑猫倒地动弹不得，从它的身体里升起一团挣扎的红色光团挣扎着与陶纾对峙。陶纾修习这些捕灵之术也只是听了些康婉如的口传，功力远不及婉如自身。僵持了约摸一刻便有些力气不支，光团趁机冲向她的身体，穿胸而过。陶纾吐了口血，身体瘫软下去。
“陶纾。”顾骥遥大惊失色，一手将她揽在怀里。摸到她额头上冷汗涔涔，身体也是凉凉的瘫成一团。顾骥遥吓得不轻，慌忙抱着她送回房间。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