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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谁的阿格莱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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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的流逝,是无声的,又是无情的。
就像勒森这个名字,明明才来到吸血鬼的世界不到两个月,我竟然会有一种阔别了几十年之久的错觉。
仿佛突然来到一座废弃的古堡,看见窗边积满灰尘的帷幕,一切屋内陈设都被蛛丝和尘土掩埋,只剩下粗糙的轮廓,供人遐想。
但,这一切都早已化作不必回首的过往。
梅丽达替我调整鲸骨束腰的位置,“松紧合适吗?”
“嗯。”
“看到卡玛利拉帝王了?”她用一丝试探语气问。
“……我不知道卡玛利拉帝王是谁。”我勾唇浅笑,答。
“那这个惊喜只好留到钟声响起之后了。”梅丽达语气遗憾道。
“嗯,或许吧。”我说。
我不会说自己早就知道卡玛利拉的帝王长什么样子,因为他有一张死在我手中的,那个被害者的脸……
教堂钟声按时响起,黄昏时雾气转浓,笼罩整座莱雅城,像个不愿醒来的梦。
成排的灯座上燃着用能石制作的魔法灯,金色的灯光,让图朵的城堡从内而外散发出奢华的气息。
宾客众多,梅丽达百忙之中给我送来了一个领路者,以防我因为浅鄙的血族文化水平而遭到众多贵族们的白眼攻击。
领路者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三件套燕尾服,领带是最高规格的白色波浪领,还有一副彰显了主人极度洁癖本质的白手套。
“伊丽莎白小姐,很高兴能再次见面。”领路者阿格莱尔第一次以全脸在我面前出现,他用深邃的灰绿色双眼,在我侧前方微微低头,躬身向我伸出右手。
我想起在科尔峡谷铁索桥边,月光下阿格莱尔那只有着象牙光泽的骷髅右手。
“害怕?”阿格莱尔表情有些尴尬,向我保证似的,掀开手套底部,道,“已经用过魔法了。”
我顺着望去,原先只有皑皑白骨的那只手已经变得完好无暇,甚至于,这只手现在的样子可能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手。
“抱歉,我不是害怕。”我只是很少见到这么心细的男人,应该说,血族。
我伸手拉上他的手套,按照礼仪,示意他握住我的左手。
阿格莱尔手掌心的温度有些不可思议,在我的知识体系里,吸血鬼这种生物无论如何都和温暖是沾不上边的。
冷血,残忍,狂躁,漠视。有很多类似的词语可以用来形容血族,但温暖,是不可想象的。
“你的手很暖和。”我看着阿格莱尔,又补充一句,“很好。”
“我的荣幸。”阿格莱尔轻吻我的手背,虽然依旧是一张扑克脸,但我却能感受到他开心的情绪。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我的错觉,但他的手真的很温暖,我忍不住问:“你是血族吗?”
阿格莱尔浅浅地抿嘴笑了一下,脸颊上凹出两抹不甚明显的酒窝,“不是。我是魔法师,来到地下世界解决一个委托。”
我了解了,“所以还是要回到人类世界的吧。”
他用陈述语气道:“这个要看委托的完成情况。如果完成了,应该不会回去。”
完成了,就不回去?这真是让人费解的逻辑。
“人类很好。能感受到温暖,能够入睡。”我说。
“那你希望变回人类吗?”阿格莱尔问。
我摇摇头,“相较而言,我是人类的时候对于变成血族的渴望,高于此时我对人类世界的思念。”
阿格莱尔只轻轻应了一声,便帮我推开宴会厅的内门,“不用紧张,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士。”
在他低沉的宽慰中,我朝前走去,内门设在楼梯交叉的平台。
靠近罗马柱造型的栏杆,下面嘈杂喧闹的交谈声开始淡去,我能感觉到无数的目光在我的脸上滑过。
每一道目光背后都是不同的情绪,有嫉妒,有仇视,有欲望,有抗拒。
按照流程,这个时候图朵应该上来引我下楼,然后和这里的大人物交谈,但她此刻正在大厅正中被人群包围。
和她一道被包围其中的,就是那位卡玛利拉帝王。
“勃兰登堡协奏,喜欢吗?”
阿格莱尔出声打断了我的观望。
在一片寂静的尴尬中,我轻松愉悦地眯眼,小声问他,“你要为我演奏吗?可是这里没有小提琴。”
“但是我可以为你变个魔术。”阿格莱尔一本正经道。
“什么魔术?”我挑眉,“难道不应该是魔法吗?”
阿格莱尔伸出手指在我眼前摇了摇表示否定,“魔法是用来对付坏人的,魔术是留给需要快乐的人的。”
“好吧,需要我配合吗?”我转身直接面对阿格莱尔,留给那些复杂的目光一个不友好的背面。
“闭上眼睛。”阿格莱尔用一种轻柔得可以催眠的语气说,“数一二三,再睁开。”
“一。”我按着他的要求开始数数。
背后的贵族们发出一声整齐的惊呼,阿格莱尔是做了什么大事情么?我在心里想道。
“二。”
有鸟类扇动翅膀的声音,鼻端似乎有花香飘来,之前罢工的乐队似乎又开始演奏起来,还是我最喜欢的勃兰登堡协奏曲。
“三。”
我睁开眼。
红玫瑰的藤蔓爬满了楼梯扶手和壁灯石柱,成千上万朵同时绽放。
纯白的雪鸟在大厅上空绕成一个流转的圆形,白色光晕从它们的羽下散落,宛如一场温暖如春的雪。
“谢谢。”再次转身时,我的视线已经不会落在那些无关紧要的贵族身上,我只知道,原来一个陌生人也可以如此浪漫。
“我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