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一梦》二夜昙花

26、娇女才郎

　　迎亲队一路浩浩汤汤，在场观看的百姓个个谈笑聊天。黛玉坐在轿中，想着方才宝玉那边模样，一时间心中悲伤无法自已，论外面怎么热闹都不曾听进耳里。紫鹃一路尾随在轿子一侧，心想黛玉此刻必是心中难过，想要安慰却又无法说出口，只得问：“我瞧着这轿子抬的倒挺稳当，姑娘坐的可还好，可有什么不适？”
　　轿子里未传来任何声音，紫鹃轻声叹了一口气，也不和黛玉说话了。小红倒是个机灵的，在黛玉上轿前就和抬轿的人好生吩咐过，此刻黛玉不说话便对紫鹃悄声道：“姐姐放心就好，上轿前我特地和轿夫说过，不想轿夫说王爷那边亦吩咐过，林姑娘坐在里面定不会有什么事。”
　　紫鹃点点头，但心里却想着：‘这北静王府确实周到，如今宝玉和姑娘一娶一嫁，此生怕是再无半点可能，要是王爷若能对姑娘好些，姑娘的后半生也应是安稳富贵，只是就怕痴情反被痴情累，坐在轿子里的人始不愿意，要是变成了怨偶该如何’？紫鹃想了一路，等她回过神来时已是进入了北王府外的北市街，紫鹃忙收回思绪，打起精神跟着迎亲队一路走。
　　轿子停在一座威严的大门前，北静王府的府兵在门前站成一排拦住前来观望的百姓。大门两侧是一对石狮子，一旁的墙上是皇帝亲提写的护国柱石，大门上方的匾额上赫然写着“北静王府”四个大字，这无比威严和高贵的大门前张灯结彩，倒显得喜庆了些，随后就是炮仗的响声。
　　水溶身着红色嵌玄色莽服，看着迎亲的队伍越来越近，直至金顶花轿停在门前。水溶笑着接过墨羽拿过来的弓，三支箭齐齐射中靶心。黛玉突然听见一阵鼓掌声，随后轿子的红帐被喜娘拉开。黛玉的视线中只看见一双白净修长的手摆在了自己的面前，黛玉知道这应该是水溶的手没错，黛玉轻轻将自己的手放上去，两人皆是一愣，指尖的触碰心就像漏了一拍。之后喜娘拿来了红色同心结，水溶和黛玉一人拉着一边，紫鹃扶着黛玉的胳膊，跨过火盆，喜娘大声道：“跨火，跨火，日后日子必定红红火火！”
　　黛玉进了大门后又跨过一门，这门上的牌匾挂的还是“北静王府”四字，想必这才是进入真正的王府。黛玉和水溶一路朝正中方向走，一路上有人不停的向他们扔枣子，花生、桂圆、莲子，喜娘又道：“扔子扔子，早生贵子！”
　　黛玉和水溶被扔了一路，不一会便到了北静王府的会客前厅“护国堂”。那里北静太妃正坐于正中，几位年老的太妃也坐于两侧，周边皆是来贺喜的王公贵族、清贵大臣。
　　黛玉被紫鹃和雪雁一左一右的掺着跪在软垫上，礼部尚书在一旁主持：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北静太妃在主位上笑得合不拢嘴，一切都是那么顺利，顺利到黛玉还不相信自己已经嫁人了。礼成之后黛玉被一路搀扶着往内宅走，水溶则继续留在前厅应酬各个来贺喜的人。
　　东平、西宁、南安三位郡王和乐善郡王首先前来道喜，这几位本和北府是世交，几府之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然后冯唐大将军携其子冯紫英，还有卫家的卫若兰前来敬酒。今日湘云作为卫家少夫人也一同来了，正在那边和几位王妃太妃说笑，北静太妃见着湘云笑着道：“前些日子听说你嫁给了卫家的那位公子，今日一见倒还真有几分当家主母的样子，再不是从前的那个小调皮，果然是女大十八变。”
　　湘云被北静太妃这么一调侃，羞红了脸，也不说话了，心下感慨万分，瞧着这北府今日热闹的样子，想着以前众人是怎么开宝玉、黛玉玩笑的，却不想一转眼黛玉都是王妃了，本是替黛玉高兴的，可如今心中只剩下那一点惋惜。
　　忠顺王今日也来了，见着水溶便笑吟吟的说：“贤侄今日大喜啊！终于抱得美人归，只是我这个做叔叔的甚是担忧，这贾府一日败似一日，也不知贤侄到底图个什么呢？”
　　水溶听了这话也是一笑道：“王叔也说了抱得美人归，侄儿又不是寺庙里的和尚，见了美人哪能不喜，要图也只能图这个了。”
　　贾琏今日亦在席间，忠顺王这番话实把他气的不轻，奈何自己人微言轻不敢轻易发言，只得把气往肚子里吞。忠顺王闹得动静大，湘云这也听见了，脸色也稍稍有些不好。一瞬间热闹的护国堂安静下来，少时才听南安王道：“溶儿年少袭爵，再加上北府规矩多，府中始终缺了个贴心的人，贾府的姑娘可都是京城出了名的可人儿，溶儿这门亲可不是作对了？”
　　水溶接着南安王的话道：“王爷的话甚是，我娶的是林家的姑娘，林家也算世代公侯之族，只是王妃从小在外祖母膝下承欢，王叔这可不是多虑了。”
　　忠顺王回道：“是叔叔多虑了，只是你我好歹叔侄一场，叔叔只是善意提醒，贤侄别往心里去。”
　　在场的人谁不知这是忠顺王故意找茬，想当场让水溶没了脸面。北静太妃脸上也没了笑意，大喜的日子又不好发作，故站起来道：“打鼓奏乐的停下来干嘛，今个儿我北府大喜，谁要是敢停下来必定重罚。”随后又对忠顺王道：“王兄还是安生入席吧，这门亲事毕竟是陛下亲赐，你总要顾着圣上的颜面，再说这要是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到太皇太后耳朵里可就不好了，你也知道，她老人家最疼溶儿。”
　　忠顺王被北静太妃堵的说不出话，又怕真出了什么幺蛾子自己担待不起，说了几句吉祥话方入席了。这个小插曲也算是过去，大臣继续吃酒，女眷们谈笑聊天。
　　再说黛玉这边，一路上跟了数人。沿着小溪旁的走廊一直走，其中还有数座假山石，飞檐彩绘，古雅宁静，颇具江南风味。紫鹃和雪雁一路搀扶着黛玉，生怕黛玉有任何磕绊，因后头跟着好多丫头、婆子，所以贾府来的人都不敢坏了规矩，安静的走着。
　　穿过一扇月洞门，门上的牌匾上写着“褚玉苑”几个大字，后头的婆子忙道：“王妃，以后这便是您和王爷的住所了。”黛玉突觉一阵芳香扑鼻，紫鹃才看清楚这里全是各式各样的花，小说对着黛玉道：“姑娘，这里全是花草，真是漂亮的紧，连大观园都比不上。”黛玉微微一笑，心想：‘贾府岂比得了王府’。正是早春时节，各花争相斗艳，况四季之花皆种有，想来哪个时节都可赏花。这园中有一亭子，取名百花亭，沿着百花中间的石子小径走，不一会便看到屋子了。
　　进入屋子，稍稍有些寒冷，且整个屋子非常空旷，只有一个鱼跃天门白瓷鱼缸，里面有一株荷花和锦鲤，还有一扇翠绿荷叶图屏风。
　　出来后两边有各有房屋，并且有沿廊相通，中间为上房。至正中走了几凳楼梯到用光滑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两周都用汉白玉栏杆围了起来。由于这上房的背后是一片荷塘，所以沿着汉白玉栏杆可以直通荷塘之上的桥梁。
　　屋内是用金砖铺成的地面，正中摆着鹿角椅，后置一张三扇松柏梅兰纹屏风。屋顶挂着“竹露荷风”牌匾，下面每两个座椅间摆着刷漆几。两边是长长的廊，从西边一直走，再从拐角直走的门内是宴请女眷用膳、喝茶聊天之地，将推拉门打开便可迎着荷塘，荷香四溢，惬意无比。
　　从东边一直走，走入拐角再直走，与西边一样有一扇门，进入门左面正中朱漆雕填描金花卉纹架格，上边摆着各式各样的玉器、瓷器。左面两边靠窗的分别是坐榻和黄花梨木圆桌，圆桌后有一12扇玉刻湖光山色屏风。将坐榻后的窗子打开刚好可以看见荷塘。
　　右面则首先是一六角门，上挂有被水晶珠串气的帘子，掀开帘子便是住所了。正中只见用贝壳打磨的窗纸上描了鸢尾花，窗屉下置雕花细木贵妃榻。左边是书桌，书桌后是书架。右边是用湘妃竹做的卧榻，卧榻空处糊着勾勒梨花图的纸，以及红色锦帐，锦帐两侧悬挂着和田玉佩。卧榻两侧分别是桦木心西洋穿衣镜和紫檀木梳妆台。
　　紫鹃原就是服侍贾母的，之后跟了黛玉，贾母尤为疼爱黛玉，故奇珍异宝紫鹃是见过不少的，如今看着这北府的风景和屋内陈设，这等讲究着实令紫鹃大吃一惊。
　　紫鹃和司琴扶着黛玉坐于床榻上，里屋只留下紫鹃、司琴、雪雁和绮纹，外面则从里屋的门顺着排了一列的丫头。少时，黛玉隐隐约约听见屋外有了脚步声，随后屋外齐齐响起“参见王爷”的声音，里屋的丫头也齐齐响起“参见王爷”。
　　水溶此番见美人在侧，一半心思都被抽走了，只轻声说：“起吧。”之后外头的丫头一个个端着托盘道水溶跟前，水溶拿起镶金称杆，轻轻挑起黛玉的红盖头。
　　黛玉心中亦是紧张，不知红盖头被挑起之后该如何，垂着眼眸看不清眼睛里在想些什么，微红的脸颊，宛若冰雪的肌肤和百花的娇容。黛玉稍稍抬眼，一眼瞟过水溶，便又低下头。直把水溶看呆了眼。
　　司琴在一侧适时提醒水溶道：“王爷，该喝合卺酒了。”
　　水溶回过神来慢慢坐于床榻，两人分别拿起紫鹃端着的合卺酒。两人都有些不自在，生涩的将手交过彼此的臂弯，将合卺酒一饮而尽。
　　正在黛玉脑子混乱时，耳边的一众丫头道：“祝王爷、王妃百年好合！”
　　水溶听着这话欢喜，笑道：“赏！”
　　黛玉看了一眼水溶，水溶虽是笑容，可就是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此时黛玉只觉对面的人好生面熟，可就是想不起自己是在哪里见过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