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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初夏的柳色在城郊的莺啼蝉鸣里悄悄攀上楚家的门墙,墙内花腔宛转,香鬓如云。
如果有人扣动了朱红大门上的鎏金铜环,若门还未开,倒先传来一声酥骨麻筋女儿声。楚家熟客便知定是楚家小姐又从私塾先生的课堂上溜了出来。
十年前
金陵城处于东南一隅,富庶丰饶,更是有名的烟花之地,城里女子也个个都是花容月貌之色。
各地蕃客商人来往不绝,四季不息。寻常富贵人家庭院里尽是奇珍异宝,翡翠山,珍珠池,极尽奢华之势。
楚家则在这金陵城富甲一方。
楚家前人扎根于此,创下基业,代代相承。从当初城隍的一处破庙到如今的万亩家业,实可谓不易,却也得罪了不少权贵。
虽然外表光鲜亮丽,谁知却内有隐翳。楚家三代单传,兄弟鲜少,人丁稀薄。
如今这当家的楚二爷更是个纨绔浪子哥,不通诗书经纶,却偏偏流连于那歌舞升平处,朝欢暮乐好不自在,挥金如土不思进取。
几年下来,万亩家业竟也败得七零八落。
正室屡屡劝戒楚二爷,谁知他道:
“读那什子书有什么用,通篇糊涂话,倒不如搂着美人来得舒服。”
最终,零星功名未考取几个却倒是先娶满了几房姨太太,整夜笙歌沉迷温柔乡。
楚老爷子寻思儿子这般浪荡纵使不能显赫门第,起码能兴旺人丁,只得长叹一声,便由了他去。
只是正室从此吃斋念佛。只闻夜间的清冷祠堂有木鱼声声。
而暖厢房的红烛暖帐里,却是夜夜娇喘连连。
可人算不如天算,怪就怪在任他翻云覆雨四处留情,几房姨太的肚子一个也没大起来。
楚二爷眼看自己即将五十,膝下无子无女,预想将来孤苦伶仃之惨状,便终日愁眉难展,美人也不愿再碰,终日以酒为伴。
那几房姨太都是烟花地出身,趋炎附势的主。虽精于撩拨男人,却不知忠贞贤良为何物。见此情此景,倒偷着联系旧情人,在床笫之间颠鸾倒凤时还不忘讽刺楚二爷的无能。
这不大的金陵城顿时流言蜚语四起,楚二爷听闻羞愤难当,一怒之下将这几房姨太逐出家门。
楚老爷子年事已高,经此打击也撒手人寰。办了丧礼,着了素服,楚二爷的眼睛红得要渗血。
日日提着酒壶在家中消愁,看家丁婢女稍有不得心便动辄叱责,对前来吊唁的人亦是冷言冷语,整日蓬头垢面形容消瘦。
一时间,偌大的楚家死寂无声。门前竟也有了门可罗雀的景象。
唯有这被冷落的正房到底是明媒正娶进来的,夜夜暖语抚慰,贴身伺候。楚二爷迷离着醉眼瞅见身边人眉目的深情,想起昔日对她的淡漠,不由红了眼角。
再定睛细看,见她双瞳剪水,面如白玉,不由暗自惊叹平日怎么冷落了这么个倾城倾国色。
“怪我一时糊涂,竟被那几个贱妾迷了心智。我实在愧对夫人啊。如今我膝下无子无女,罪有应得啊”
说罢,借着醉意,轻轻揽了身边人的腰肢。
几番欲拒还迎后,便急急扯了红菱帐,熄了合欢烛,缠绵到床上,两人不眠不休,直至破晓才沉沉睡去。
秋季,正房夫人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
一个深秋的夜,挣扎了几个时辰的女人终于在子时诞下一个女婴。
果真是天意难料,楚二爷跪在庭院又爱又恨,想自己年过半百却无个儿子来继承家业,断了血脉自己便是楚家罪人啊,一时间,悲上心头,痛哭流涕。
此时一树海棠在清冷月色下熠熠生辉,雾气氤氲,湿冷中酿出点点露珠挂在叶尖。
哭着哭着,楚二爷抬头望着眼前恍若置身仙境,不由得想,“这孩子虽是女儿身,可谁说将来不会成为人中翘楚,不能担起振兴楚家重任呢。是老天垂怜我不肯我膝下无子,赐我一个女婴,我又能有什么怨言呢。”
兀自安慰了一番,楚二爷拭干眼泪,接过啼哭的女儿,眼角又笑出了泪花。
在经历了这样一番人生起伏后,望着床上为他形容憔悴疲惫不堪的女子,楚二爷感慨万千,暗暗下了决心终于肯浪子回头。他轻轻握住夫人的手,柔声道:“夫人放心,今后我定不会再辜负你。”
说罢,又望向窗外,此时月下的海棠宛如轻蒙面纱的绝色女子,在轻薄雾气中美艳不可方物。二爷看呆了,不由得喃喃道:
“这孩子子时出生,我看那月下海棠开得繁盛,不如叫子棠好了。”
楚二爷老来得子,对子棠自是宠爱无边。
子棠的周岁抓阄宴,楚二爷摆席在金陵城有名的明月楼。按照规矩,女童只需准备些
绣线、剪子、勺铲等物即可,楚二爷偏不,硬是又添了男童抓阄所用弓、矢、纸、笔等物。来客大为不解。
“楚爷,这姑娘家的将来可是要与人洗手做羹汤,添这些男儿之物作甚?”
“哼,只怕将来我楚家的女儿可是要巾帼不让须眉的。”楚二爷望着夫人怀里粉雕玉琢的女儿,骄傲又狂傲的说道。席间一阵骚动,后又慢慢平息下来。
楚二爷小心地将女儿抱上桌,宣布抓阄开始。
子棠望着四周各式各样地新奇玩意儿,一时没了注意。正前方的胭脂水粉味弥漫过来,她细细嗅着,不由得伸出了手。手指微曲,淡淡的香味穿过手指,萦绕在鼻尖,在香气的牵引下,她慢慢向前爬去。
席下来者见此笑道“果然这金陵城的姑娘没有一个不爱这胭脂水粉的。”
楚二爷只是淡淡抛下一句:“你且看罢。”
然而在离那胭脂盒半分之距,突然她的掌变拳,狠狠捣向眼前的之物。袖珍的胭脂盒被推开身侧,子棠甜甜的露齿大笑。来者也纷纷大笑起来。
子棠的目光穿过绣线刀尺一物,却停留在身侧一个不起眼的玩意上。楚二爷的脸色不由得开始凝重。
她歪着头细细打量着这个灰秃秃的她从未见过的东西,却被它特殊的形状迷住了。此时楚夫人有些嗔怪的望向丈夫,楚二爷只是轻抚她手背。
终于有耐不住的年轻公子喊道:“楚爷,这如花似玉的女娇娥你非要当男儿养,怕是以后要跟哥哥们逛起金凤楼了。”
在场宾客一听,男宾皆轰然大笑,女眷则羞愧掩面。而又想到楚家几房姨太皆于此出身,不由浮想联翩,对楚家夫妇暗加议论。听此,楚二爷脸憋得通红,刚要怒语相向,只听席间一人道:
“怕甚,我看这女娃倒有侠肝义胆,以后你们这些鼠狼之辈怕是要怕她了。”
说话者是个年轻公子,见他虽衣衫朴素,但眉宇轩昂,不卑不亢。楚二爷感激的望着他,再回看女儿时,只见子棠已将此物把玩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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