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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春歇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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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歇苑。”
站在宝瓶门前,晏景清低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晏景清感觉到这个名字里带着淡淡的悲伤。
而春歇苑里的景色也正是应了这个名字,空荡荡一片荒芜,除了两株枝叶焦褐近于衰枯的树木,再没别的植物。
“小姐,你说这里是不是七皇子府里的‘冷宫’啊?”骃喜双眼瞄着里面,悄声说道。
晏景清无奈地看了骃喜一眼,“你又没带脑子出门。”
骃喜眨眨眼,“不是啊?”又作思索状,“噢,肯定不是了。他那个人对叶璎可那么痴心,估计也不会有别的女人。”
晏景清正踏步走进春歇苑,听到骃喜的话,垂了垂眸,掩去眼中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别乱说话,专心找小洛。”
刚刚看见小洛往这个方向跑,这一路寻来,才寻到了春歇苑前。
“小洛~喵喵~小洛~”骃喜低声唤了起来。
苑里空荡荡的,一眼就能看完,根本没有小洛的身影。
“小姐,小洛会不会跑进了这座房子里?”骃喜指着微微敞开半边的窗口,“你看,它肯定从窗子钻进去了。”说着就要往前走。
晏景清看着眼前的房子,有些疑惑,心想,这一路走来不见人影,春歇苑里面又这般清冷,不像是住了什么人。然而,地上青砖明净,一片整洁,看起来是有人经常打扫。
晏景清正想要制止骃喜,却冷不防的被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年轻男子吓了一跳。
“你们是什么人?”来人看起来十五六岁,脸上带着未脱尽的稚气。
“你又是什么人?”骃喜挡在晏景清身前,惊吓未定。
“我叫闵闲。”闵闲对眼前两人进行了一番打量后,连连摆手,“你们不知道这里是不能来的吗?快走快走!”
晏景清微微凝眸,“骃喜,我们走吧。”
每个家宅府院都会有一两个不想让人知晓的隐秘之地,或许春歇苑就是一个隐秘的地方。对这样的地方,最好就是装作看不到。知道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
“小姐,小洛还没找到啊!”骃喜有些急,明明就看见小洛往这边跑的,就差一点了,怎么就不找了?
“小洛懂事,不怕的。”晏景清正说着,一道雪白的影子正好从那微微敞开的窗口跃了出来,落到地上朝自己这边看了看,一下子就跑到了自己的脚边。
正是主仆二人寻找的小洛。
晏景清看了微微一笑,忙蹲下身子来,小洛轻轻一跳,便扑进了晏景清的怀里。
“哎呀!这猫……”闵闲看到小洛从窗口跃出来,急着要去赶,却不料小洛竟然直直扑到了晏景清的怀里。
闵闲挑了挑眉,看着晏景清的目光有些惊诧,这猫性情怪异,除了裴鼎谦谁都碰不得它,自己刚开始不信,想要摸一下它,结果手上被抓出几道深红印子,血珠子直渗出来,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怕。
“不是说它不喜欢你么?”闵闲想起裴鼎谦曾安慰自己,说小洛也不肯让叶璎可碰啊。
“嗯?”晏景清抱着小洛,看了闵闲一眼,见闵闲一脸错愕,顿时明了,闵闲是将自己当成叶璎可了。
这边闵闲也反应过来了,“你不是叶璎可?”
看到晏景清一身素净,身边带着的丫鬟又唤她“小姐”,闵闲自然而然就将“她”当作了叶璎可。
“我家小姐才不是那个叶璎可!”骃喜哼了一声。
“骃喜,走了。”晏景清并不介意自己被错认成别人,抱着小洛就往外走。
“随便你们是什么人,总之这里你们不能来。”
安然苑里,倩娘与弥翾正在晒书。
裴鼎谦从外面走进来,看到庭院西侧一方地面上铺着一块大青色布料,布料上面铺满了各样书籍,目光一转,又看到葡萄花架下还放着好几只箱子。
裴鼎谦停了脚步,暗暗吃惊:“她竟然带来这么多藏书!”
倩娘与弥翾注意到裴鼎谦的到来,停了手中的活,忙起身迎过来行礼。
裴鼎谦罢手,收回目光,抬脚往房中走去。
“殿下,主子此刻不在。”弥翾跟在身后,开口说道。
“不在?去哪里了?”裴鼎谦有些不悦,难得特意过来做做表面功夫,谁想她竟然不在。
“陪小洛到杨柳林里玩耍去了。”弥翾答道。
裴鼎谦唇角动了动,似是想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口,直接转身走了。
晏景清听到闵闲的话,又转过身来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闵闲在春歇苑自然是有原因的,晏景清突然有点想要知道原因。
闵闲已经走到窗边,从外面关上窗子,动作异常小心。听到晏景清忽然问自己,转过身来,也不作隐瞒,“我是春歇苑的看护啊,对植物有点了解,专门在这里照顾这两棵栎树的。”
骃喜看了一眼毫无生机的栎树,讥讽道:“这两棵树也真可怜,居然被你照顾死了。”
闵闲听了心里一气,“有我在,它们才活得了!”随即又低头叹气道:“不过,看样子也活不了多久了。”语气里有满满的遗憾与不甘。
晏景清定定看了闵闲一眼,若有所思,春歇苑不让外人进入的原因应当与这两棵树以及那座房子有关。
“你们赶紧走!”
晏景清沉思片刻,缓缓开口道:“若我能救它们呢?”
闵闲眼色一亮,瞬间又暗淡了下去,“不可能的。”心想,你连看都没仔细看过这两棵栎树,怎么能轻易说这样的话。
“怎么不可能!想我们晏家园林,奇花异草众多……”
“骃喜!”
骃喜一脸喜色,正想夸耀自家小姐一番,却被晏景清开口打断,只能停口不说。
听到“晏家园林”四字,闵闲眼色又亮了,师父死前曾说过,晏家园林里有位叫席絛的花匠,他一生与花草树木为伍,视花草为儿女,怀有异常的本事,能让濒死的植物重焕生机。
如果是他,肯定能救活这两棵栎树。只可惜席絛深居晏家园林,誓不踏出江北半步。
“晏家?你是晏景清啊?”闵闲记起来了,不久前裴鼎谦刚娶了一个正妃。
“哎,你这人怎么这么无礼!”骃喜又忍不住开口。
“我是。”晏景清很认真地回道,并不介意闵闲的语气。
“你一个晏家小姐……会干这种花匠的活吗?”闵闲说话直白,有一句说一句。
晏景清显然不想回答他这种问题,“骃喜,走吧。”
闵闲见晏景清主仆二人想走,急着跑过来拦住,试探着问:“你真的能救活这两棵栎树?”语气放轻柔了些。
晏景清很少见到这样不染奴气、说话直率的人,轻轻一笑,答非所问:“我为什么要帮你?”
晏景清本来是想要逗他一逗的,谁知闵闲真是沉默着挠头思考了一阵,最后垂头丧气地说道:“我找不出来理由。”
骃喜噗哧一笑,乐了,“你当然找不出来理由啦!”
闵闲看见骃喜笑得灿烂,脸色顿时红了起来。
“你救了这两棵栎树,会让裴鼎谦高兴的。”闵闲终于憋出来一个理由。
晏景清心头一跳,“他高不高兴与我何关?”说完不再理会愣住的闵闲,径直往外走。
闵闲看着消失在眼前的主仆二人,抬头看了眼一身焦褐色的栎树,不由得懊恼起来,自己没说错话啊,她怎么就走了呢?难道是裴鼎谦做错事惹她不开心了?
晏景清默不作声一路走回安然苑,一进安然苑,就把怀里的小洛放下地,让它自己玩儿。
跟在身后的骃喜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小姐真的不救啊?”
弥翾迎了上来,递给晏景清一条湿帕子让他擦手,听到骃喜的问话,也随口问了句:“救什么?”
晏景清取过湿帕子细细擦手,“不是不救,是要看情况再救。”
“那能救活吗?”骃喜忙问道。
擦净了手,晏景清把帕子递给弥翾,直直看着骃喜,突然伸出指头弹了一下骃喜的额头,“骃喜啊,你这么关心那两棵栎树啊?还是说,你喜欢上人家了?”
“哪有啊!”骃喜一张小脸通红起来,嚅嗫着说道:“骃喜是为小姐着想啊,若是救活那两棵树,让七皇子高兴了,或许七皇子会喜欢上小姐呢。”
晏景清听了脸色一沉,想逗骃喜玩的心思也没了,“我不需要他的喜欢。”话里有股连自己也没察觉到的酸涩。
弥翾捧了茶过来,瞪了骃喜一眼,让她别再乱说话。
骃喜不知道晏景清其实是个男子,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小姐要这样子,心里很难过。
“主子,今日七皇子来过一回了。”弥翾轻声说道,像是在说无关紧要的事情。
晏景清像是没听到一样,揭开茶盏盖子,低头看盏中青绿的茶叶。
檀园。
守在门外的侍卫感觉到一阵风铺面而来,稍眯了眼睛,睁开时闵闲已经站在了面前。
“他在里面?”闵闲直直喘气,热气都扑到侍卫脸上。
守门的两个侍卫已经对闵闲这种行为见多不怪了,稍稍侧过脸,伸手去拦住想要推门而入的闵闲。
“殿下不在这里,这时候应该在拂柳苑。”
“这时候他去拂柳苑做什么?!”闵闲一听莫名烦躁,一屁股坐到石阶上,大口大口喘气。
两个侍卫默契地看了对方一眼,悄悄地叹了口气。
右边的侍卫蹲下身来,“殿下去了拂柳苑,一时半会是不会回来的了。要不,你去拂柳苑找找?”
闵闲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找什么找!我哪认识路啊!”说完后反应过来了,冲着侍卫大哥直笑:“你去找!”
侍卫很无奈,只好点头答应,“我去找,那你能不能先到那边石桌坐一下?”
“不,我坐这里消消气!”闵闲一口回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