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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叶璎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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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鼎谦走后不久,天色暗沉了下来,像是要来一场大雨。
晏景清抱了小洛走回房里,放它在房里走动。又让弥翾备好笔墨,细细给父亲写了信笺,好送到晏府去,让父亲知晓情况。
弥翾拿着晏景清写好的信笺出门,走到月洞门时又被贺靳拦了去路。
见贺靳堵在身前,弥翾正欲发作,忽然瞥到贺靳手中拿着一只细长的黑漆木盒。
那是晏府的木盒,弥翾不会看错,木盒上面精美描画的柳枝正是晏氏图徽。
弥翾想也没想就直接伸手从贺靳手中取过木盒,转身就走。
见到去而复返的弥翾,晏景清微微一愣,但一瞧见弥翾捧在双手上的黑漆木盒,顿时明了。
晏府的密探不少,有一两个探子混入七皇子府里不是一件奇事。今日不能回门一事,想必早已传回父亲那处,不然父亲哪会命人送来木盒呢。
轻轻打开木盒,见到盒子里静躺着一个青色小瓷瓶和信笺。晏景清拿起青色小瓷瓶,心里阵阵发紧,暗想:这必定是师父寻到的那味药了。
师父是如何得知今日的事情?晏景清一时不解,更让晏景清疑惑的是,师父又是如何能够将药放入父亲传信的木盒之中?
默然了片刻,晏景清将小瓷瓶交给弥翾收好,先拿起父亲写给自己的书信,拆开来看。
信里父亲言词严肃,似乎对自己的无为有些不满,却并无过多的严厉责骂,只说做好本分就可,有事找郢都晏府的管家庄林。
信的最后又特意嘱咐一件事:子嗣。
晏景清垂眸,撕掉信件,这是一件办不到的事情,却又是一件必需办好的事情。
盒里还有一张小纸笺,晏景清拿起来,纸笺上的字体飘逸灵动,正是师父的笔迹。
“药只五颗。万事小心。”
仅有八个字。
这八个字,像是有灵性的小虫子,钻到了晏景清心里去,弄得“她”心里又酸又痒。
真正与叶璎可见面是在一个月后。
一个月来,晏景清如同在晏府里一样活在清闲当中,偶尔逗逗小洛,偶尔写写字作作画,好不自在。
这日,晏景清闲来无事,待在特意让人新辟出来的一个书斋里写字解闷。
一幅字帖才临到一半,骃喜就从门外急急跑进来。“小姐,那个叶璎可来了。”
晏景清握笔的手一紧,心下生疑:她来找自己做什么?
晏景清猜不到叶璎可的来意,定了定心神,不急着让叶璎可进来,继续临完剩下的字。
叶璎可现在虽然没有名分,但裴鼎谦纳她为侧妃是迟早的事情。下面的人心里都清楚,自然不敢怠慢她,看见叶璎可站在门外,也不请示晏景清,就偷偷搬来张小凳子给她。
叶璎可淡淡地看了一眼讨好自己的下人,并不作理会。
叶璎可是个聪慧的女子,心里知道晏景清是有意要挫自己的锐气。自己虽然在府里一住四年,但始终没有名分,若自己真是这般无礼,想必会惹起晏景清的不满。
好歹晏景清明面上是府里的女主人,身后又是庞大的晏氏家族。面对晏氏家族,皇上就算是有打压之心,也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自己一个弱女子。
叶璎可更明白的是,晏景清谈下的条件,受益者其实是自己与裴鼎谦。
“还不快快拿走。”叶璎可身边的丫鬟蕊儿也是个伶俐的丫头,见叶璎可不予理会,赶紧低声出口呵斥。
那下人一见自己的投机讨好被斥责,又怕被晏景清发现,赶紧灰溜溜低头退下。
良久,晏景清终于把一幅字帖临完,想起叶璎可还站在门外,便让骃喜去叫她进来。
叶璎可婷婷袅袅地走到晏景清跟前,盈盈行了一个礼:“见过皇妃。”
叶璎可肤色白皙,唇红眉黛,是个清丽的女子。
晏景清抬眼细看,心下不由得暗忖:芙蓉面细流眉,这才是真真正正一个女子该有的好样貌,难怪裴鼎谦会对她一往情深,不惜触怒龙颜。若换做自己,爱上这么一个女子,恐怕也会为她作出这样的事情。
再看她神情娴和,举止端庄有礼,不像是来与自己为难的,也不像是有先前那般心机的人。
若不是有先前的嫌隙,面对这么一个叶璎可,自己怕是不会有什么讨厌之情。
与此同时,叶璎可也屏住呼吸,怔怔地看着晏景清,心底泛起一阵醋意。
可又暗自庆幸,庆幸是自己先遇上的裴鼎谦,庆幸裴鼎谦对自己一往情深。可饶是如此想着,叶璎可也不得不隐隐担忧起来,看向晏景清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晏景清不知叶璎可的来意,见她这样望着自己,实在不习惯,于是开口问道:“你有什么事?”
叶璎可还没来得及开口,骃喜就在一旁咬牙切齿,语气不善:“怎么就不怕命格相冲了?”
叶璎可一听,脸上顿时现起一阵绯红,既生气又心虚。
晏景清瞪了骃喜一眼,呵斥道:“不许无礼!”骃喜撇了撇嘴,一脸不服气地扭过头去,没有再说话。
晏景清让叶璎可先坐下,又吩咐弥翾给她端来茶水,看到她脸色稍微缓和一些,又再开口:“说吧。”
说着便从弥翾手中接过茶盏,轻呷了一口茶水,用眼角余光去看叶璎可。
叶璎可犹犹豫豫,过了一会儿才清了声音说道:“民女不才,侍候殿下也有四年了。如今皇妃嫁入府里来,民女早该来请安的。前阵子身子不适,一直拖到现在,还望皇妃见谅。”
晏景清心中念头一闪,果然是为了名分而来。
听出叶璎可的言外之意后,也就明白了叶璎可先前的犹豫。
晏景清作为一个男子,以女子的身份活了十七年,深知女儿家的面子是极为要紧的。不管怎么说,叶璎可也是诗礼之家的出身,自小心高气傲,又处处得到裴鼎谦的爱护。现下这番婉言讨要名分,也确实为难。
晏景清心中并不十分在意什么名分,然而,叶璎可却是不同。名分对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当初裴鼎谦答应娶晏景清是有条件的。可如今,皇上那边迟迟没有要让裴鼎谦纳侧妃的动静。
叶璎可实在是急了,担忧晏氏家族为了晏景清的地位,暗里阻止裴鼎谦纳侧妃。
然而在暗地里观察了晏景清一个月,渐渐看清楚晏景清是个怎样的人。叶璎可心里莫名的确定晏景清既然谈好了条件,就一定会遵守承诺。
因为心里有这一番确定,叶璎可才敢前来试探。
晏景清淡淡看了一眼叶璎可,“他很爱你,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晏景清的意思也很清楚,裴鼎谦想要纳侧妃那就纳吧。
叶璎可一听,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又有些迟疑,“谢皇妃。”
晏景清不喜欢过多的与不熟悉的女子纠缠,“不必,我与裴鼎谦谈过条件的。”
得了晏景清的答案,叶璎可也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只好起身告辞。
“有一件事,我想你或许想要知道,”叶璎可临走前又回头说了一句,声音刻意放低了些,“命格相冲一事,有人特意为之。”
晏景清心下一沉,望向叶璎可背影的目光深了几分。
当年的事情发生在江北,并且顾及到皇家颜面,所知晓的也不过寥寥几人,绝不可能传了开来。
叶璎可只是一个深闺女子,也绝不可能得知。
当日叶璎可用此事来阻止自己回门,自己一时气急,还以为是巧合。过后仔细一想想,又觉得蹊跷。如今听到叶璎可这样说来,背后果然是有人想要干些阴暗事情。
究竟是谁?是冲着自己而来还是冲着整个晏氏家族?
“殿下?”骃喜看到突然闯进来的人吓了一跳。
晏景清一抬头,裴鼎谦正站在自己眼前,微微喘气,一双明亮清澈的眸色紧盯着自己。
晏景清眉峰颦起,猜到裴鼎谦的来意,面上冷笑,“你以为我会对她怎样?”
裴鼎谦被问得一脸尴尬,只得虚虚咳嗽两声加以掩饰。“我……不是这个意思。”
“哦?”晏景清语气中有询问,细长的一双眼睛看着裴鼎谦。
裴鼎谦刚刚回府,一进门就听到下人的偷偷谈话,心里紧张着叶璎可便匆匆赶了过来。
谁知一踏入书斋,却不见叶璎可,只有晏景清和“她”身边的两个丫鬟。
两人静默着相对无言,四月阳光和煦,透过窗棂照进书斋里来,使得书斋更显静谧。
忽然听到窗外小洛的叫声,叫声由远及近,裴鼎谦一转头就看见小洛从门外小步走进来。
晏景清一看见小洛的身影,神情柔和了下来,也不好继续逼问裴鼎谦,于是轻轻开口给他一个台阶下,“小洛今日很乖。”
裴鼎谦一听,知道晏景清有意转过话题,于是蹲下身来,抚摸小洛的头,“小洛长胖了些。”顿了顿,又说:“你把它养得很好。”
一个月前与晏景清那番谈话结束后,裴鼎谦就再没踏入过安然苑半步。
期间虽然很想念小洛,但却因为自己心里的各种纠结,只能狠下心不来看它。
今天好不容易见到小洛,裴鼎谦满心的疼爱顿时爆发出来,蹲在地上和小洛玩耍起来。
晏景清不由自主地看了蹲在地上的裴鼎谦一眼,他正像个小孩子一样,一脸开心地逗小洛玩,一人一猫,构成一幕安静美好的画面,让晏景清隐隐有些心动。
但一想到叶璎可,晏景清又生生压下心里的异样情绪,“若是想让叶璎可名正言顺入门来,你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些。”
裴鼎谦闻声抬起头来,深深看了晏景清一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