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不再是你的闭口不言》灼蓁

6、第五章

　　袁格素来不爱睡软床，所以一晚上的地铺倒也没有感到不舒服。袁格不喜欢太亮的地方，整个房间风格偏硬朗却又不乏温暖。当早上的阳光穿过厚重的窗帘，丝丝缕缕洒在袁格脸上的时候，她睁开双眼，看着还在床上酣睡的姑娘。谁能想到，这个温静如婴儿般的姑娘，昨天竟也泣不成声。
　　袁格小心翼翼的坐起来，托着腮看着宋佩灼的睡颜，不觉便入了神。第一次见到她，那时都还小，自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学渣，而她，刚上任的老师。
　　袁格至今记得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阳光穿过梧桐叶，丝丝缕缕照进教室，照在宋佩灼的脸上，细小的绒毛反射金光，勾勒出她略显消瘦的轮廓，眼睛生动，语调活泼......那一眼，竟定格了十年。
　　宋佩灼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床边凝视着自己的袁格，伤神的眼睛。
　　眼睛是袁格最漂亮的部位，宋佩灼曾见过这双眼睛最漂亮的时候。那时，刚认识不久，她溜进自己办公室，拿起桌子上的备课簿，看着自己的名字，重复着，“宋佩灼，宋佩灼，宋佩灼......那我唤你佩佩可好？”
　　宋佩灼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袁格，她的眼睛里有光，仿佛满天星辰都住在里面，如同钻石般闪耀。
　　“你应该还不认识我，我是袁格，17班的。”袁格看宋佩灼不说话，还以为是因为不认识自己，又将自己介绍了一遍。
　　那时的袁格风动全校，宋佩灼即便不认识，又怎会没有听说过？以全市第一的好成绩进入这所学校，被班主任打破头的抢，可结果总是令人扼腕，开学后的第一场测验，成绩便滑落到年级五百，每况愈下。
　　“为什么要学？为了自己以后？别扯了，你的成绩不过是别人炫耀的资本，如果我中考成绩没那么好，这些班主任会抢着要我？”后来的一次，袁格坐在身边的椅子上，一边嗑瓜子一边说着自己的不满，以及自己被当做跳梁小丑般的愤怒。
　　她很有个性，可学校里不需要个性，以至于后来遭到别人的刻意抹黑，都不屑于出面解释一句，认为清者自清。可事实是，谣言越来越汹涌，只有她几个交心的朋友自始至终站在她身边，却也没解释过一句。
　　所有人都让宋佩灼离这个孩子远一点，她不动声色，却也默默离袁格越来越远。她清楚地记得，那天是植树节，袁格黑着脸冲进办公室，冰凉的手紧紧的攥着她的手腕，质问，“你也相信？”
　　宋佩灼把自己的手腕一点点掰出来，冷着脸，“我是老师，没有立场相不相信。”
　　那如星光璀璨的眸子一点一点熄灭，化为灰烬，“真恶心自己，竟然会那么喜欢你。”
　　袁格再也没有去过办公室，听其他人谈起，也大多是这孩子没救了，不知上进，上课要么睡觉要么摆弄手机，能不能考一个本科都成问题。
　　那段时间，宋佩灼最怕的事是什么？去十七班上课。她怕，怕看到袁格那戏谑的目光，怕看到她眼睛里的心如死灰，她怕袁格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自己，而自己还不能说一句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宋佩灼开口，声线沙哑，像吞了一把沙子，“一直都想说的，我相信你。”
　　袁格嘴角上扬，眼睛重新明亮起来，温和的声音却说出残忍的话，“真好。所以，你现在说这话是为了什么？离婚以后没人照顾你了？想让我帮你把孩子要回来？还是......”张张嘴，却再也说不出话来。对她残忍，莫过于拿刀子一下一下的扎自己，可偏偏，自己饶恕不了自己。
　　宋佩灼把自己的身体整个缩进被子里，是啊，十年了，现在才说是为了什么呢？这十年里两人见过那么多次，自己却一直在逃避，现在呢，是因为只有这个人才能带自己脱离苦海吗？！这个，自己曾残忍对待过的，女人。
　　袁格从浴室出来，换好衣服，将自己手机取消解锁密码放在床头，说了句“孩子下午放学后会带来”就出门上班。
　　怔忪间，宋佩灼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袁格将手机解锁，扔在她办公桌上，说手机里有她照片，让她自己删，如果不删的话，也别怪她偷拍自己。
　　十年，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