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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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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说的话全部梗在了喉咙里,一期一振微微瞪大眼睛,直直地看着太鼓钟贞宗。他歪头看向他:“怎么,我说得不对么?你指的不就是那个身上绑皮甲的高个子男人吗?我见到他最后一面的时候他和鹤丸在一起——他的力量和速度我又不是不知道,随便试了一下,很弱的啊。”
“我怎么没听你说过这事?”烛台切光忠瞄了太鼓钟贞宗一眼,神色变得严肃了。
“呃……因为我觉得没什么说的必要哇,”太鼓钟贞宗耸了耸肩膀,“虽然鹤丸看上去是有些奇怪,他很清楚地说他没事。所以我想那家伙肯定是他的血奴,就没再理了。”
十几秒钟后,烛台切光忠已经将大俱利伽罗从房间拉到众人面前。他穿着一套晨衣,眼神淡漠地扫视过他们。在接触到一期一振时,他的目光在他身上稍微多停留了一会儿。
“所以现在的状况是,小贞说鹤丸国永醒来后负伤,身上有血的味道,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身边跟着‘三日月宗近’;而他离开教会狩猎范围的时候,大俱利伽罗说闻到了他和一个人类的气味,”烛台切光忠转向了一期一振,“你说‘三日月宗近’是你的同伴——那么,他是第几等的吸血鬼猎人?”
太鼓钟贞宗抢先一步说道:“我有仔细看过,他身上明明没有徽章!”
“呃……”一期一振拿不准该不该说实话。他虽不知道三日月宗近因为教会逼近、不想在与之作对时被轻易认出而取下纹章的事,仓促之间也没细想其中关窍,但能明白自己的搭档一定有不得不隐藏身份的理由。
大俱利伽罗和烛台切光忠的目光十分锐利,仿佛要刺透他一般。他知道就算自己撒谎,他们拿着名字去吸血鬼猎人的公会分点查询也并非难事。
“他是特等猎人,最高级。”在一期一振说出这句话后,三只纯血吸血种沉默了五秒钟。烛台切光忠叹了口气,摊开了手:“那看来你的朋友应该不会死。”
一期一振错愕地看着他。大俱利伽罗问道:“你们之前是想杀了鹤丸吗?”
“并不完全是……”他想说出伯爵的告示。然而一想到很可能这三只也是大规模猎杀的帮凶,一期一振立刻闭上了嘴。
烛台切光忠盯着一期一振的脸:“他睡了将近三个月,醒来后是最需要血的时候。你们正好撞到他面前,而他却没有吸干你的血液,还放血把你变成了血仆——应该是看中了你的身体素质和战斗才能。至于你的朋友……那个最高等级的猎人,和他单独相处不仅平安无事,还能一起从教会的威胁下共同逃走。期间鹤丸并没有向我们任何一个求援,估计他也被看中了吧。”
一期一振愣住了,他察觉到了烛台切光忠的话语里和伯爵的公告显然在陈述上有矛盾。然而没等他细想,太鼓钟贞宗就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可不这么觉得,”他啧了一声,“他确实受伤了,而且看上去气色相当差劲。我们恢复伤势最需要的就是血啊,血,他得饱饱地吸上好几顿才能缓过来,一个人绝对不够的。在渴血到极致的时候除了其他纯血种的血,换我我可是谁都顾不上的。”
一期一振发现自己很难再听他们继续理性讨论三日月宗近生死的概率,他想咳嗽一声以结束话题,然而烛台切光忠先他一步终止了:“不管怎么说,这是鹤丸他自己的的事情,与我们暂时没有太大关系。现在先把土豆搬进储藏室里,接下来一起准备明天去市集。”
大俱利伽罗离开时又扫了一眼新生的血仆,照例没有和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打招呼就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太鼓钟贞宗自始至终抱着装满土豆的沉重木盆,并没有露出任何疲态,用人类的正常速度步行向离菜畦很远的一个由砖石砌成的小仓库走去。一期一振看着他的背影,与烛台切光忠对视了几秒。
他的笑容散发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气场:“你放心,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你的同伴没事。”
“你是认真的吗,”他低下了头,内心踌躇,“‘他被看上’这种话……虽然我现在没什么立场这样说,从人类的角度——尤其是从吸血鬼猎人的角度而言,这是非常糟糕的事情,意味着职业生涯的彻底败北。它还代表人生的……断裂性的转变,立场的彻底对调对任何人而言都是非常痛苦的。唯有被动忍受的话,将会酿造出很深刻的矛盾,所以……”
“你很讨厌成为吸血种吗?”烛台切光忠拿起随手放在一旁的农田工具上的书,相当随意地问道。
他看着面前的纯血种,烛台切光忠的那双金色的眸子里只有平静和淡然,完全是一副预料之内的神色。一期一振咬了一下嘴唇,暂时将三日月宗近的话压了下去,如实地诉说着自己的心情:“我记得当时我摔下悬崖,快要死了,他确确实实救了我。所以现在对自己的变化、包括接受了那一位的血以至于后面的一切……产生的怨恨其实非常少。因为我在思考的时候会提醒自己,如果不是他的血,我连抒发这种情绪的机会都不会有。对不起,我表达得如此直白。”
“没关系,我倒是不指望你现在会有多少认同感;但是既然被带了回来,我就会将你平等地视作同伴。”烛台切光忠随手翻开那本书,却没有要读的意思。
“谢谢你,我以为会有更多的责难或折磨,但是你们好像都……”一期一振的话被烛台切光忠抬手止住了。他竖起食指伸到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不,得到认可毕竟是相当难的事。说实在的,我现在也只是最低限度地给予你公正的看法。我们几个本来就都对血缘的认同感比较低,更看重的是在长久时间里相处所积淀下的羁绊,不然也不会凑到一起……人也好,吸血种也好,我们更在乎他们的品性和自身做出的行为。每个生命都有自己的价值,如果一开始就划好区间的话,那也太武断了。”
“那么,请告诉我,”一期一振盯着他的双眸,“秉承这样理念的你,你们——有没有做出过暴食之类的事。比如,频繁地袭击并杀害人类?”
烛台切光忠颇为意外地看着他,毫不作伪的惊讶自眼里一闪而过。一期一振紧紧抿着嘴唇,神色严肃。于是他摇了摇头:“从来没有。”
“嗯,从来没有过……”他几乎要把“那么鹤丸国永呢?”这句话说出口,然而理智告诉他今天问到这里已经是极限。
他不知道面前的纯血种的耐心和防备的底线,在表现出这样纯粹的态度后,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表现出信任。一期一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间。然而他被烛台切光忠叫住了:“不要擅自溜出去救你的同伴。”
即便知道自己的行动一定会被对方三人察觉,一期一振还是存了这样的念头。被戳破心事后他没有否认:“为什么?”
他修长的手指碰了碰自己的额头:“我不建议你贸然行事,如果可以的话,一切等到魔女之夜结束再说。你根本不必担心,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会忽然说出那种话……独自穿越格尔玛荒原对你而言还太难了,你会死在途中的。”
“这里是……”一期一振不由得问道。
“伯特里城郊区,”烛台切光忠笑着说出的地名让一期一振直接愣住了——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已经超出了伯爵的领地范围,“这身传统着装还习惯吗?家里可能暂时没有什么很适合你穿的……晚上我和大俱利伽罗会拿一些给你,或者你也可以穿原来的那套。如果明天想一起去集市,今天记得早点休息。”
漫漫尘土卷过天空,三日月宗近抱着鹤丸国永走出了很远,直到他完全闻不到教会人员的气味时两人才稍微停下休息了一会儿。坐在一截枯木上的鹤丸国永望向坐在另一端的三日月宗近:“你对我的建议考虑得怎么样?”
“这个条件听上去更像是一个陷阱,”三日月宗近看着他,“邪魔和异端汇集的场所……你究竟抱着怎样的目的,鹤丸国永?”
他环住自己的膝盖,微微闭上眼睛,答非所问:“啊……我啊,我就是……困了。”
“如果是一心只想和伙伴会合,刚刚你就会直接留下,可是你没有。”他说道。
“嗯,”鹤丸国永微微一笑,“对的,我别有所图。”
“别有所图的话……究竟是什么呢?”三日月宗近看着随时快要陷入昏睡的吸血种。鹤丸国永强忍着困意:“当然是很小的事情,你大概不会在意的那种。人类的领主发布了那样的公告,指控我谋杀了四十多个人……原来是这样。”
“是你做的吗?”三日月宗近直截了当地问道。
鹤丸国永面对着他却没有看他,只是默默地想着心事。那双金色的眸子越过三日月宗近的身体,视线聚焦在了非常渺远的地方。被圣水封印力量的身体陷入了极度的衰弱,然而他毫不在意,只是舔起了凝结着血痕的手掌。
三日月宗近在他专心舔舐了一分钟后开口了:“你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我不信任你,你也不相信我。吸血鬼猎人不会因为收起徽章就被人忘记身份,教会的那帮人兴许还会被糊弄过去,差点被你弄死的吸血种可不会,”鹤丸国永停下了,几丝被血丝染成红色的唾液留在掌心和唇边,他伸出舌头舔掉了它,“使用武力直接带我去见伯爵邀功并不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你打算试试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