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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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期一振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幽闭压抑、四四方方的昏暗空间。他睁开眼睛看向自己的全身和双脚，双手立刻用力向上顶去，于是摸到了天鹅绒的柔软内里。
一线光芒从缝隙里洒了进来，盖板应声翻到旁边。他撑起身子，将自己从这狭窄的一小口棺材里解放出来。他的身体缝隙和棺材中间用昂贵丝绸做的仿真花朵填满了，身下铺着的则是几层精致的绸缎。似乎还垫着棉花，坐起来后便觉得软绵绵的。
棺材放在一张华丽的大床上，一期一振看着自己身上的白衬衫和黑色燕尾服，以及胸口端端正正的领结，内心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他的脚上蹬着一双不是很合脚的新皮靴，下床后有些挤脚。站起来走到门边，他深呼吸了一口，然后拉开了它。
眼前是一条不长的走廊，连着一个很小却姹紫嫣红的花园，然后便是很不起眼的由砖瓦砌就的矮墙。这座房子朴素的外观和内部装修完全不一致，占地面积并不大，不是想象中的堡垒或豪宅。
一期一振眨了眨眼睛，向左右两边看去。听觉、嗅觉和视觉都比以往灵敏了许多，他很清楚地感知到了这栋房子里有“生命”存在的痕迹，以及那三位吸血种对他产生的明显的威圧感。有一个呆在某个房间里，另外两个则在不远的地方活动。忽然，两个中的一个以极快的速度向他冲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太鼓钟贞宗穿着很普通的短褂和短裤出现在他面前，打扮得和普通人家的孩子没什么区别：“哟，你醒了？”
“啊……”一期一振看着面前的他。蓝发金眼的吸血种身上散发出一种特别的淡淡香气，他的意识告诉他面前站着的是一位“纯血种”。
“那就过来吧，菜园里有好多事要做呢！”太鼓钟贞宗招呼道。
一期一振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来种菜啊！”他原本已经转身，听到他的口气，回头看了一眼。
“可是，”一期一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束，然后望向了他，“我现在是吸血鬼……”
“哎呀！”太鼓钟贞宗眯起眼睛，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拖到了拐角处的菜畦，披风在他身后摇摆。一期一振看到了拿着一本书正站在菜地边研读的烛台切光忠，他身边是水桶和农具，穿得也十分随意。在一期一振过来时他抬起了头，朝他微笑示意。
“你好。”一期一振看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称呼，只是简单地打了个招呼。面前的黑发金眼的男子无疑也是纯血种，身上的气息和旁边的孩子完全不同。他的右眼戴着黑色眼罩，戴着讲究的手套，脖子里挂着一根金色吊坠。虽然穿得像是随处可见的农民，他衣服的布料却相当精致，剪裁也十分合身，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一期一振不敢多看，转而看向那个半大少年，发现他的衣着也是如此。
烛台切光忠合上手中的书，十分自信地看向地里发蔫的蔬菜：“书上说是因为养分不够，看来我们还得再加一些肥料。”
一期一振瞄向书名，那是一本精装华丽的厚部头，用漂亮的烫金字体在书脊和封面上写着《家庭园艺》。据他所知，这种书一般是卖给上层阶级的夫人小姐们用作消遣的，里面关于农事的真正记载很少，都是些配着漂亮插图的简单介绍。
转而研究起面前的菜地，一期一振认出了都是最常见的几种农作物。太鼓钟贞宗的声音传入耳中：“嘿，新来的，你知道怎么种菜吗？”
“小贞，”烛台切光忠的声音里含着规劝的意味，他转向了一期一振，“抱歉，请问该怎么称呼你？”
“我叫一期一振，”他望着他金色的独眼，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转化前我是吸血鬼猎人，想必你们也都知道了。”
烛台切光忠微微一笑，并未作出什么评价：“我让小贞把你原来的衣服收到你房间的抽屉里了，按理说你是鹤丸带回来的，我们默认等他回来以后再转化你……你是职业的，应该也清楚。按照受血量来说你的归属权还没真正决定，目前只是生理上成为了吸血种而已。”
“这种程度的话，用秘术可以将你转变回来。”
三日月宗近的话在脑海里回响，一期一振屏住呼吸，没有让心思流露在脸上。烛台切光忠的目光锐利得仿佛要看穿他一般：“不管你将来的打算是什么，现在先安心住在这里吧。这是我们的家，欢迎你，我叫烛台切光忠，这位是太鼓钟贞宗。”
“我将来的打算是……”一期一振不由自主地重复道。太鼓钟贞宗提醒道：“就是你选哪一个当你的主人啊！我们一共四个人呢。”
“我……”一期一振看向了他，一时语塞。
“先不用考虑那么多，”烛台切光忠笑了，“一起来解决眼下的事情吧！虽然有些繁琐，种菜也是血仆预备役在这里每天必做的事，你要尽早习惯，今天就先跟我一起给这些施肥。”
太鼓钟贞宗掀开一边土豆的藤蔓，告诫道：“懒散的家伙会被我们扔出去的，记得手脚要勤快点！”
看向那块划分整齐的菜地和两旁长势或喜人或稀疏的蔬菜，一期一振努力让自己适应了目前的状况。他望向烛台切光忠：“按照我的经验来看这些菜并不是缺少肥料，恰恰是因为施肥太多。不如这两天勤浇水，多松土，可能会好一些。”
“是吗？！”烛台切光忠露出一种惊讶的神色。他转而翻起手里的书，扫过特定一页的几行后他的脸上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确实这里也有记载。我也觉得奇怪，毕竟前天才用过……啊，不愧是吸血鬼猎人！”
“这个与我的职业其实没什么关系。”一期一振说出这句话后看向自己的鞋尖，一只蚯蚓在两寸外的泥土里蠕动。
一种哭笑不得的冲动在胸膛中酝酿和翻滚，他在就职的时候想过许多种自己将来的可能，包括不幸沦为血仆后与昔日战友面对面的悲壮场景，然而万万没想过会穿成这样和纯血种一起在农田里种菜。
一期一振拉过披风，将舀水的木瓢伸进盛满的水桶，和烛台切光忠一人一边开始浇菜。一旁的太鼓钟贞宗在土里扒拉着土豆，用手将成熟大个儿的一一拧下。他将它们轻轻放到旁边的粗布口袋里，数量还真不少：“我这边差不多了。”
“这是要用来吃的吗？”一期一振直起腰，半带着犹豫问道。
“光忠心情好的时候会做人类的菜肴，就看你爱不爱吃了，”太鼓钟贞宗拍了拍手上的土站了起来，随意地说道，“不过这些都是明天拿出去交换的，你要不要一起去？”
“交换……”一期一振咬了一下嘴唇，“明天你们要去市集？”
“如果你想去的话，记得不要吸血和攻击人类，尽量保持平常的样子——当然，我想你肯定会注意这一点的。”烛台切光忠看向一期一振。
“呃……我……”他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几只小鸟停在挂果的无花果树上叽叽喳喳，“我搞不懂你们为什么要去那里……毕竟是……纯血的吸血种？”
“因为没事做啊，又很热闹，还能买好多东西，”太鼓钟贞宗耸了耸肩，“干嘛不去啊？”
“呃……我以为，”一期一振努力想找一个更能说服自己接受现实的理由，他看着他，“是要去物色吸血对象的意味……”
“你饿了吗？地下室里有储备的血。”太鼓钟贞宗抬头望着他。
“我想他需要的不是血，”烛台切光忠微笑着说道，同时将最后一瓢水浇完，“一期一振，你现在应该很困惑。但这就是我们的日常生活，可能和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尤其是曾经作为对立意义上的敌人而言。”
“是的，我一直以来接受的大部分信息是……”一期一振舔了一下嘴唇，“纯血种都生活在幽静安逸的城堡里，被数十成百忠诚的血仆围绕和侍奉，拥有深不可测的实力和——”
“停！”太鼓钟贞宗的脸上带着不快，“又在说这些陈词滥调了，真无聊。”
烛台切光忠将水瓢放到几乎舀干的桶里：“如你所见，我们都是厌烦这些事物的‘吸血鬼’。”
“——但是也有不一样的，”一期一振说道，“比如你们，还有一些喜欢热闹市井生活和田园生活的，会隐居在人类之中。我单单没想到会这么彻底……”
就像人类一样。
将这个念头驱散了出去，一期一振命令自己回想起那张布告。他回忆着他们的话语，小心地开口询问：“没回来的那一位，是叫做‘鹤丸’的银发金瞳的纯血种吗？”
“是的，”烛台切光忠将剩下的水倒进菜畦旁边精心整出的排水沟，“从格尔玛荒原回来后你已经睡了两天两夜，我们七天后在沼泽之心见面。”
“七天后是指……”一期一振微微沉吟了一会儿，忽然睁大了眼睛。
太鼓钟贞宗抱起了木盆，做了个鬼脸：“狂欢之夜哟！”
“是了，瓦尔普吉斯之夜，魔女之夜……”他喃喃自语，一时间竟没想到这个相当于所有异端生物欢庆之日的重要时刻。然而下一句话却急急脱口而出，他没来得及思量半分：“那三日月宗近他怎么样了——”
面前的两个纯血种都露出了疑问和不解的表情，一期一振抿了抿嘴唇，却见到太鼓钟贞宗换上一副了然于心的神色：“你是说那个人类？他现在可能已经死掉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