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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2 不翼而飞的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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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周立言一向心大,很快就忘了这个小插曲。用完午膳,便嚷嚷着要和江铎切磋棋艺,徐湛是个棋痴,自然要跟着看了。张文沁便回房看书。
几局下来,周立言都惨败。他长吸一口气,把折扇一甩,作出风流状,“再来。”
江铎一笑,收了子。
又是一局接近尾声,眼看江铎的最后一枚黑子就要落下,周立言大叫一声且慢,“刚才看花了眼,江兄容我再思虑片刻。”
江铎好脾气地收回黑子,并不说话。
一旁徐湛嗤笑一声:“这是第几回看错了?”
周立言挑眉:“徐兄似乎对我有意见?”
徐湛假意推辞:“不敢不敢。”
“哼,我可不是输了不认帐的人,”周立言从江铎的棋盒里拿了颗黑子,放回江铎想放的那个位置,“一局终了。不知徐公子可有意来一局?”
徐湛一笑,话却是对江铎说的:“那就承让了。”
纪凛站在一旁,看着周立言的张牙舞爪,徐湛的认真谨慎,突然觉得那些无比复杂的黑白子变得有趣起来。
正这样想着,就见纪文急匆匆地从二楼跑下来,用小声但让每个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公子,该喝药了。”
江铎露出苦恼地神色,对二人说:“自来淮安后就有些水土不服,药也没停过,倒是扰了二位的兴致了。”
周立言点头,“江兄一走,我们还有什么兴致。江兄下次可要补上。”
江铎一笑,“晚些定和徐公子续了这局残棋。”
徐湛收回白子,“江公子身体重要,徐某就静待江公子了。”
周立言看着江铎带着随从消失在楼梯拐角,随手替徐湛倒了杯船上的飘雪,“你觉得怎么样?”
“下了那么久的棋,你说呢?”徐湛把问题抛回给他。
周立言想也没想:“不急不躁,思维缜密,下棋不动声色,赢了也不得意。是个不错的朋友。”
徐湛看着杯里的飘雪,茶叶是次品,倒是那朵茉莉,在沸水中缓缓开放,幽香袭人。
他想了一下,才说:“攻守参半,看不出路数,猜着我的思路也不表现。眼光放得很远,是个高手。但可以看出,他最擅长的绝不是围棋。这样的人十分隐忍,善于把握时机和拿捏人心。”
周立言咋舌:“你怎么看出来这么多?”
徐湛一笑,变成了懒洋洋的样子,“他是李大学士的学生,和我爹下过几局,我爹说的,我不过验证一下。”
“你爹还说了什么?”周立言好奇。
“蠢小子离他远点。”
江铎心下急躁,步履却依旧悠闲。他的听力一向很好,走上了二楼,刚好听完徐湛那句“蠢小子离他远点”,不禁苦笑。
推开客房的门,江铎扫视一圈,最后把视线落在装行李的箱子上。
纪文做事一向小心,客房的一些重要物件,都有他们习惯的摆放方式,而这次装行李的箱子,在上客船前被纪文撒上了灰尘,搬运过程中留下了船工的手印,而现在,箱子上的是手印多了一个。
纪文看见江铎看向箱子,也知道他猜到了,便低声补充道:“我原在记账,抬头就发现箱子被翻过了。”
“你记账用了多久?”
“约一刻钟时间。”
“之前呢?”
“没人来过。”
江铎没有继续问下去,又环视一周,最后视线落在头顶的房梁上,示意纪凛。
纪凛心领神会地飞身上房梁,检查了一下,轻轻挪开房顶的一块木板,才发下木板上的瓦片少了几块,刚好可供一人通过。
如果从门、窗进来,必定会有声响。而搬动重合的瓦片却不发出声音,何况是随时可能颠簸的船上,很明显来人是事先就搬走了瓦片,并且很清楚船的行驶情况。
江铎想了一会儿,也找不到什么线索。又看了一眼账本新记的几页,又问:“昨日纪凛多买了一把小刀,他的月钱还剩多少?”
纪凛捏了一把汗,他偷偷预支月钱几次,纪文从未告诉公子,公子是怎么知道的?
纪文一愣。
江铎接着说:“纪凛买的刀你把它藏在要药材的开支里,但是算错了。还有几处错账。你从不记错账。”
纪文反应过来,自己可能中了迷药。下毒的人太高明,他却没有感觉到。纪文想了一下,“我开始闻到一股很淡的花香,但没注意。”
江铎没答。高明的迷药,没被发觉也很正常。
“其它地方也没有异常了。”纪文补充。
“算了”无从查起,只有静观其变,江铎倒也不纠结,又问:“少了什么?”
纪文道:“正是昨日购置的药材。”
一旁苦思冥想的纪凛一惊:“那些药材有什么用?”
这些药材可起了大用。
秦柳柳坐在窗边,把药材一一拿起,辨认。她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二十多种药材的名字就都写在了一张纸上。她看了一下,这些药材可以配成普通的三个方子,治水土不服,风寒和体虚的。
不过,多了两味。
一味常见的,一味罕见的药材,因为颜色暗淡,没有气味,并不引人注目。这两种药材和前面的药材中几味和在一起,只能是一个调理气息的方子。方子是师父写的,就在长生策里。长生策外传不过两年,她见过上面的方子次数并不多。
习武之人都修内力,内力高深之人,自然气息平稳深厚,而高手可以听吐纳辨别对手的水准。江铎的这副药,正是让人的气息紊乱,即使武艺高强,也会表现的孱弱。不过也仅仅是表现出来罢了。
秦柳柳回忆,当时自己正是说师父想得奇怪,这样的药材能有什么用,明明是强者,为什么要扮成很弱的样子。
师父是怎么答的呢。
师父没答她。他递给她几支银针,“你还是先变强吧。”
秦柳柳回过神来,又开始研究那堆药材。
从用药的剂量不仅可以看出医者的习惯,更重要的是看出病人的体质。从这几副药看,江铎确实如传闻是个孱弱的人。
秦柳柳翻完了药材,又觉得无事可做,把几日前顺来的书拿出来看。
她最爱偷看别人的书,尤其是小说,因为一个人幻想的东西,恰恰是缺的东西。
读书人爱看的,无非是书生和富家小姐的故事,因为穷酸秀才渴望美丽的少女和金钱地位;闺中少妇爱看的,无非是对抗公婆、私会情郎的好戏,因为另一个阶级压迫或是无趣的日子;权臣和市井百姓都爱看权谋大戏,一个是用生活演绎勾心斗角,一个渴望波澜壮阔的生活。
而这本书,却讲的是一个富家公子和歌女的故事。
构思倒是不错。富家公子因为夜晚江畔一个清丽的歌声,爱上了一位歌女。他知道家规严苛的家族不会让自己娶一位歌女,他努力说服疼爱自己的祖母,最终祖母终于同意让他娶那个女子为妾。富家公子满心欢喜,他准备了丰厚的聘礼,准备让她风风光光地嫁给他,从此再也不受任何委屈。
可是那位公子没想到的是,在婚礼的当天,歌女在花轿里自尽。
那是她最美的一天,上好的丝绸,明媚的正红色,整整八层的喜服,凤冠霞帔,整个歌楼的女子都用艳羡的眼光看她。高大俊朗的新郎请了十二个乐伎,为他们的婚礼歌唱。她再也不用像以前一样为了生计,把嗓子都唱得发疼。
可是她却选择了在这时候自尽,深红色的鲜血,染在喜服上,干了后起了块。这是他唯一一次看见她不那么美的样子。
秦柳柳看得津津有味,一下午就在房里度过了,直到用晚膳的时间。
小二殷勤地跑来问要不要把饭送到房里来,她却拒了,准备下楼用膳。
她从二楼下来,一见四人堆里的江铎,马上收起无精打采的神色,换上妩媚的神色,踱着小碎步从四人桌那里错过去了。
周立言被那股刺鼻的脂粉味一激,再看看少妇自认为婀娜的姿态,没忍住嘴边的笑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流行小碎步。这就他的研究,小碎步可不好走,不能太瘦,走起来没姿态,也不能太胖,显得臃肿;步子太慢,站在原地几乎就不能动了,步子太快,像在小跑;身子晃太厉害,显得做作,晃得不够,又不起眼。
而这位夫人,身材略胖,步子太慢,摇摆幅度太大。
周立言停下筷子,给江铎使了个戏谑的眼神。
江铎把一片牛肉夹进周立言碗里:“周兄喜欢吃牛肉?怎么摆得离你那么远。”
周立言撇嘴,看向徐湛,徐湛也不理他;再看张文沁,他还在思考进京赶考问题,根本没发现他的眼神。
少妇最后颇为幽怨地看了江铎一眼,坐到了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这次倒没刁难小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