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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起承转合 ...

  •   我是一条鱼,这个认知在我睁开眼的一刹那就如此清楚地认识到了。
      我本来是人的吧。
      可是现在变成鱼了!
      哎呀,肿么办?
      我的眼睛一直在瞪着的吧,闭不上好吓人的。
      话说鱼是没有眼皮的,只有眼睑的说,依稀记得一种长条的器具微微用力就可以戳瞎我的钛合金鱼眼,筷子对没错就是你,我一直是这么用你的捣来捣去的,好想念这么功能多效的你啊。
      “duang!”击打在水面上的一颗石子引起一层波浪将我打翻,真是游艺的小鱼说翻就翻。
      我瞬间被从水面打回到水底,一丛丛水草缠绕我身,我鼓溜着眼球看了看周遭特别的视景,不得不说水清得都可以望见天空了,不像我那依稀的记忆中萦绕的那种乌七八黑的水,周围的环境严重污染我的身心健康,再往远了想那好像是我的家乡……
      我又沉默地吐出了一个又一个向上的泡泡。
      泡泡应该是由小变大的吧。
      啊,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吗?
      显然不是啊!
      刚才我被什么东西丟石子了吧!
      下一秒,从水面上伸出一双沉着有力、不明缘由的大手到池底牢牢、不由分说地将我攥紧,那双神秘的大手丝毫不懂得体会我此刻的感受,左摇右摆上下颠倒着我伟岸的身躯,我那死气沉沉的鱼眼不受控制地向上翻去。
      魔爪啊!
      这样的不善讯息使我不免挣扎和反抗,然而,一个掌刀拍下来,粗鲁地将我移至到干燥的空气中,我终于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无理取闹,立刻就因大脑功能严重紊乱而一时间失去知觉。
      我所在的出生地的池边就这样遗留下来一大滩的水迹,少许水滴飞溅划过,也压弯了柔弱的青草。
      在我迷迷糊糊中,一股厚重的油烟柴火味扑面而来,熏着了我的眼泪,悄无声息地流了下来。
      我有点清醒的迹象,听到了一些人的对话。
      不对,接下来我所遭受的根本不能轻易地说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这群生物为人。
      “春花,你洗的菜很干净啊。”“哎,没什么,熟练了而已,阿十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啊?”“鲦鱼吧。”“看着不像啊……”“你们别聊,上头吩咐下来了,我这正忙着要烧鱼呢。”“哦好,来了!”“张叔,给您。”“不用了,我这几天手上有伤,不碰这些,不过这条鱼看起来挺贵的啊。”“可我听大根说养的是很普通的鱼啊。”“你去处理一下,鱼鳞刮干净些。”“好的。”
      感受到欲图被人剥皮分尸的痛楚,我一个激灵就痛醒了。
      “哗啦~”
      “哎嘿,小子,还没刨肚去鳃挖内脏呢,你怎么放进去了?”
      “抱歉,张叔,这鱼鳞太滑了……”
      突然间我有一种人猿泰山“啊嘞啊嘞啊嘞”般回荡丛林不绝于耳大哄大叫、裂心挠肺的冲动。
      即将释放新的自我,回到那最原始的最直接的生活中。
      这位小哥,我谢谢你……
      啊!!!!!!!!!!!!!!!!!!!!!!!!!!!!!!
      居然一个转身眨眼的工夫就能被人径直投掷到了正在沸腾的油锅里。
      这……时候,该说……什么……
      呃咳咳……翻滚吧蛋炒饭……
      ……哟呦……
      受不鸟了!
      借用气流的冲击力,我一个溜神高昂自己硕大的头颅,弓起身体呈现近乎完美的弧度而将自己甩向那我不断渴求的上空。
      要成功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可怜见的,由于重力的原因我还是垂直落入那个痛苦挣扎的充满无数同胞仇与恨的深渊地狱里。
      这种冲刺的刺激和火燎的温度,慢慢地灼烧刺烈,那种浸透软弱的皮肤里全身性爆炸的折磨……
      抱着一种“我死了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的信念,我自己干涸的血液却模糊住了我的视线,导致仇人的脸也看不清,这个局面让我万分悲惨,我好想哭,因为我还没活够啊,死了也报不了仇啊。呜呜~
      缥缈的灵魂深处都在无可抑制地咆哮宣泄,充血的脑袋像整个要炸开一样,所有想法都被死亡威胁的恐惧所占据了。
      天哪,太痛苦了,是个人就让我超生吧!!!
      再也不干这鱼事了!
      --------------------------------------
      睐西院遗漏处远旁的草丛里睡着个偷懒的下人,鼾声正起。
      我悄悄从他身旁走过。
      我踏入这古香古色的庭院里,里有一小块用青石铺成的池塘,塘水泛起涟漪,边上的柳枝随着涟漪妩媚地拂动,水清得可以望见天空,这让溪底的软泥和水草无法藏身,周围的绿树把水都染绿了。
      池地有只隐隐透着银白色光的鱼,全身有着流利的侧线画纹,左右前后上下各插着优美透薄的鱼鳍,全身镶嵌着依次相接的,坚硬的闪光扇状鱼鳞,派头上像是非凡十足,但最后的最终又泯然众矣,不太显眼。
      这是我来这睐西园里的目标。
      可我以为抓鱼至少会很难的,没想到它躲都没躲,一块顺手从草地捡起的石子就一击即中,很惊讶。
      我抽出一只手很快就抓住了那只鱼,不过自己也变得湿哒哒的了。
      随后我闲适地走在芬芳的泥土上,静静回顾了我十多年来的回忆,我其实就是一个很普通很平凡的家丁。
      没名没姓,没爹没娘,身无长处,无依无靠。
      幸而前不久被人贩子拐跑卖进府里当下人,总算是有了个住的地方。
      我应该是将一辈子的运气都用光了吧……
      逮着鱼的尾巴,我回到了总是忙个不停的厨房。
      虽然这里的人相处不久,但是他在这里还是能感觉到温馨,像是无处可去、无家可归的人找到了一个温暖的避风港湾。
      他停下来脚步,面前是他刚认识不久的日常挺照顾他的朋友。
      “春花,你洗的菜很干净啊。”因为来自浣纱局的春花有着令人称赞的细心,能够方方面面专顾到,但如果说我的话,只能这样提吧,我连自己都很难打理,总是灰头土脸的。
      正在洗菜的丫鬟春花擦了把汗,瞄了一眼我:“哎,没什么,熟练了而已,阿十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啊?”
      我捧了捧,也不知道种类,随口回答道:“鲦鱼吧。”
      “看着不像啊……”
      旁边“噼噼啪啪”头上冒汗的张大厨利索地理清刀上的残渣,一溜刷刷倒下盘中的蔬菜,与锅里沸腾的菜油相呼应着,他大声地冲着我们叫唤:“你们别聊,上头吩咐下来了,我这正忙着要烧鱼呢。”
      我看他一脸焦急,想来是将挺要紧的事,感同身受应承道:“哦好,来了!”
      “张叔,给您。”
      “不用了,我这几天手上有伤,不碰这些,唔,不过这条鱼看起来挺贵的啊。”
      有伤?看他的手除了粗糙以为没有出现伤口,虽然可能说厨师们偶尔保养自己的手,但我想也有可能张叔是患内伤吧,挥散思绪,我紧接口:“可我听大根说养的是很普通的鱼啊。”
      张大厨立马转换了态度,对此满不以为意地吩咐道;“你去处理一下,鱼鳞刮干净些。”
      “好的。”我殷勤地笑道。
      鱼血溅了我一手,左手手指松了一下。
      手一滑,鱼从我手中脱落而入油锅。
      “哗啦~”一声。
      一件小事都干不好,我有些羞愧地难以处理。
      “哎嘿,小子,还没刨肚去鳃挖内脏呢,你怎么放进去了?”
      “抱歉,张叔,这鱼鳞太滑了……”我不好意思地脱罪道。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精致的庭院内,柳树环绕的水池边蹲下了一位穿云衣素裙带霄绡玉丝的女子,左右环顾了一番,轻细声语道:“嗯?”细软的脖颈歪向一旁,露出一张清丽的面孔,是一个淡白梨花面、娴静以娇花照水的女子,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如九秋之菊,在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
      “不在了……”她似乎心有所感,天上云朵舒卷片片遮阳,地上淤水四处湿湿洒洒。
      天边陡然劈下了一段雷鸣电火交加的闪电,天空瞬时间阴暗下来,那层层灰蒙蒙的乌云笼罩着大地,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而开始哭泣,雨如豆大。
      点点朱唇微抿,细腻的肌肤缩皱起眉头。
      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以清淡爽利穿着、秀美可爱亮相的姑娘踏步朝女子走来,脸蛋微圆,相貌甚甜,却行色匆匆,满脸焦急,但是当她看到女子的时候又显得不那么躁火攻心了。
      她有些委屈地说着:“小姐,您就别一声不吭为难奴婢们了,好歹也让我们跟着啊,不然让老爷发现了这事,就不好了。”
      “你们又懂什么呢……”被那个奴婢称作小姐的女子,只见她凝脂般的雪肤之下,隐隐透出一层青玉之色,便是有些不对劲的地方让这个奴婢难安下心,牢牢不放,像是不想为任何普天下琐事所干扰到,依然在一尺之内寸步不离,紧盯着小姐。
      女子又无心与之交流,双睫微垂于是在忧心忡忡之间她的心中又围绕着一股无奈的淡然。
      突然,“我要去那。”女子葱白的手指抬起来朝接近后门的东面南院指了指。
      作女婢的往她指的方向看了看,脸色惊-变:“小姐,那南院是下人房相衔的地方,小姐该不会是与哪个小厮私通定情……”音未落,女子看着碧云,纯黑瞳孔的眼睛直直射去,温柔尽褪,简直不带一丝一毫人间烟火味。
      女婢碧云有些吓着了。
      “碧云,你也太大胆了吧,这里不是可以胡乱猜疑的地方。”女子郑重其事地看着女婢碧云,有点脑子的碧云也识相地不再接着揣测主子心思。
      女子微顿,杂乱的心缓缓控制平稳,微弱妥协似的放软了语气,“不是你想的那样,难道我还不懂女规吗,既然不放心,你陪我去看看就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可是……”
      “南院那里是经过居灶君的,那便是目的。”
      “可是……”
      “我没有什么心思,只是有人顺走了我的东西,而且事关重要,必须要我去要回来。”
      “可是小姐……”
      “好吧……”碧云心有余而力不过,“只是小姐,厨房那里都是些污秽不堪的家丁们和雇佣的下人,您去那里也不太好。”
      “这你解决,我不负责。”
      “唔,唔!”碧云难为地皱起了脸,看着小姐眯虚遮掩的眼,眼腔溢满了晶莹,“呜呜~”
      “你做好护主的本分,只能由你出面,我再做我的事情。”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
      ——
      厨房的火熄了,出现了两位不速之客。油锅中有只好像没了声息的小鱼,一双修长白嫩的手指接住了它,被缓缓放进了洁净的生水中。
      一阵“噼噼啪啪噼噼啪啪咚咚锵锵”后,整个厨房喧闹嘈杂的声音瞬间都消失了,所有做工的下人都默默停下了手里的活计。
      碧云横叉着腰,一张小嘴霎时张开了唇瓣,横眉怒目:“下贱的奴仆,竟敢抓步府的白金龙鱼,胆子大得都顶破了天了!”一口气直冲出来,显然破坏了她的一整张娇俏可人的容貌,“主子不吭声,臧获骑上头,还真当步府可以欺负了!”
      “不关我们的事啊!”
      “真倒霉!”
      “小的们冤枉啊!”……
      “安静!”碧云看了看旁边的女子,这样说道。
      张大厨讨饶地跪下了,闲杂人等也屏住了呼吸,没了声音。
      捧着白瓷碗的女子静静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脸上有一种奇怪的笑,很勉强,紧绷绷的,一看就知道是气得有些厉害。
      “是阿十,我看到是他抓的鱼!”
      一声吼叫,使得下人阿十的身旁瞬时空无一人。
      “真是!这小子没长脑子还是多长了手啊!”
      “真倒霉!”
      “这就不关我们的事了啊!”
      “都给我闭上嘴!!”碧云有些生气地看着他们,她在训话的时候居然还有人开口,没有教养管束的地方,就是得要声音大过他们,同时也有些怨念着自家小姐,这样说话好累的,诶呀呀,小姐为什么非要管一条鱼呢……
      在气氛僵持的时候,厨房外有人踱着步子,忽近忽远、忽急忽缓的。
      一声男音从不远处的门口传进,一位身穿水墨色衣、头戴一片毡巾的男子,偏头望了进来:“诶!这里怎么不比刚才热闹了啊?”
      张大厨听见了,用救命的眼神向男子看去。
      “张砸,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跪着,诶,还斗鸡眼哈哈。”
      “……”张大厨很想说话,但他还是挤着眼睛看去。
      “她是谁啊?”男子眼前斗然一亮,朝着女子嘻嘻哈哈着,“哇!好漂亮的人。”
      男子看到女子她转过脸看到自己,嘴角梨窝隐现,不禁有些痴醉,其实身处其中的人们都知晓这位有些地位的公子有种不得了的癔症,最于看着正常,有时突临起患,防不胜防。
      而他又想起什么使脑子抽搐回来,也同样沉默地看见此前沉默的情景,刚想踏进去的脚又悄悄收了回去,转身而欲远走。
      “&*……&*%*”一位下人突如其来开始喷口水,似乎是含太久了都忘记咽了,急着想说话导致搞了笑话,弄得身旁的人都看着他,在本来就大汗淋漓之下,伸手赶紧捂住那人的口鼻,忙七嘴八舌地补充招呼:“回来回来,请公子来为我们主持公道啊。”
      张大厨指着被人推攘到空无一人的墙角的家丁阿十,忍不住嘴皮发裂地解释:“都是这个如彘的混小子干得破事,小的们也是不知情啊,小的也冤枉啊!”他默默想到,这祸全是阿十这小子惹的,怎么着也不关他的事,赶快撇清掉关系,让他自己一个人担罪。
      墙边一副罪人形象的家丁默默不语,张大厨满头大汗继续指控道:“小人已事甚久,以往也无端无故,现却是涌来了这等不知深浅的下人,灾星附身,祸害我们,定是害心所起,嫉恨于无辜享福的安民,今天创下的这等泼天大祸!若是就这样降罪下来,小的们不服也无力承担啊。”
      “小的们惶恐啊,小姐明察啊!”
      “小姐……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好似把小事闹大了……”被抢了话语权的女婢碧云虽然不开心失去了给自家小姐表现忠心可靠的机会,但也被弄得呆愣愣,安静下来,低头弄着衣角。
      突然觉得有些无聊了。女子似乎也没了耐心。
      女子转头面向众仆。
      “本府的规矩被你们无视了?”
      女婢碧云由前方抬头环视到回到了女子身后,而女子话语间无形增添了莫明的威慑力。
      “府律的信与和、规与矩,是你们忘记了?”
      走了几步的男子愣住了。
      “只是开府后十几年下来府规时时有改,鲜有正统,我不与追究什么。只因管事的不力,于我劳烦。府物被盗,牵连甚广,然又是小事,不可因小变大,但看这件事,我府中确实要加强人手守卫内院了。还有府规,既然不完善,我就现在加进一条,从今天起府中不许再有敷衍了事、有惰性的下人了!违者重罚!加刑处置!”
      女子眼睛稳稳地看着碗中遍体鳞伤的小鱼,充满了叹息,对着还未离去的男子说:“现在该你了,小弟。”
      隔日,迟来的师爷如下宣判:“低等下人事因主谋,入步府改姓取名阿十,既今负罪不可轻饶,令责三十鞭刑当众刑罚,以儆效尤以扬府威!”

      在一间美轮美奂、雕栏玉砌的娇阁内,望入屏帘,有一袭粉黄色的帐幔,流苏随风轻摇。手持诗书卷轴的女子正在坐着细细品读,旁边的置砚台上摆着一碗盛满清水的白瓷,桌上有一张微黄的素绢,旁边放着一枚端砚,笔筒里插着几支毛笔。墙边的瓷盆中栽着一株娇艳的珍珠梅。转过头去,是闺中女儿都有的梳妆台,上面摆着一面用锦套的菱花铜镜和大红漆雕梅花的首饰盒,昭示着房间的主人不是民间贫贱的女子。
      水中游动着一只似乎重伤初愈的小鱼,他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里充满对一个人的探究的好奇。
      她独倚长椅,火光映照之下,容色晶莹如玉,秀雅绝俗,双目犹似一泓清水,自有一股轻灵之气,当真比画里走下来的还要好看。
      榻边便是窗,窗外一片旖旎之景,假山,小池,碧色荷藕,粉色水莲。不时有小婢穿过,脚步声却极轻,谈话声也极轻。
      “碧云给小姐请安。”丫鬟碧云收起了之前的凶悍样,恭敬地向女子屈身行礼,“小姐,刚才下人来通传,说老爷请您过去一趟。”
      “恩,你替我梳洗更衣。”女子放下了手中的书籍。
      “小姐,碧云怕老爷是迟来怪罪您的。”碧云看着女子,无端端的突然变成一张欲哭无泪的苦瓜脸。
      “你多想了。”女子看着她沉声安慰道,“我爹虽重视我的行为举止,如果知道我去了那厮役男丁多的地方可能会生气我影响了闺誉,却不会为了我对下人的惩治而小题大做,应当是别的事情叫我过去。”
      一炷香后,穿着稳妥的女子来到了森严的正厅,朝着一位面目严肃的中年男人跪了下去,男人坐定时浑如虎相,唇方口正,不怒自威。女子呼声道:“女儿给爹爹请安,爹爹万福!”
      “妲儿最近身体可好?”坐在太师椅上为步府主人的中年男人——步邢,慢声慢语对着自己亲生女儿——步季妲这样问道。
      “女儿一切都好。”步季妲小步小步地走到偏门的椅子上坐下。“爹爹有什么事找女儿?”她淡淡地问。
      步邢有些考量地看着步季妲,沉声了一秒,便直入主题。
      “为父想知道妲儿如今年岁,心中是否着急,开始期许中意的少年郎?”步邢笑着说,“为父好帮妲儿参谋。”
      听完,步季妲眨了眨了双目,有些了然地动唇:“婚姻大事全凭爹爹做主,女儿没有半分怨言。”
      “为父知道妲儿孝顺,这件事再等等,如果妲儿哪天有了什么想法,要即使告诉为父,免得为父一时疏忽,让妲儿错过好姻缘,我父女二人因此生怨。”步邢的话中思虑量多,做足了为长者于晚辈的深切关怀。
      可是步季妲的眼神却有些黯然:“女儿谢过爹爹,若无别的事,女儿就告退了。”步季妲又跪下行礼,理顺周到地离开了。
      她漫步走回内院中,看到院内的自然景物都接受到了前日雨水的洗礼,出云的暮光照耀着滴结的露珠,彼此互相照应,形成了一派朝气祥和的景象。
      虽然心情有些跃然了,但她迷茫的心依旧在迷茫,找不到方向。这样想着,暮色渐渐微凉,步季妲回到了自己的闺房,拿起书籍又有些索然无味,她看了看笔筒,随性开始描摹字帖、练习书法,虚是陶冶情操、闻扬趣意,实是虚晃度日、消磨时光。
      小鱼听到声响,头又从水面冒了出来。他知道自己有一个从字面上就能听懂的名字,佑赫,护佑与显赫。
      我这是被人包养了?现在我是有主的人了?
      那她知道我吗?还是不知道?
      我是哪个鱼妈妈生的?会不会哪天拿我来宴请贵宾?
      他甩了甩了头,这些时日那种无法磨灭的疼痛让他每天都安安静静的,尽量抛去无用的杂念,放空自我去忍耐。
      佑赫眼睛红红的,清水中夹着一股药味。
      他吐着听不见的哀嚎,继而看着颜如舜华、静若处子的步季妲。
      ……
      一棵围着亭台楼阁的繁密茂盛的老树,它撑开千掌千指托住阳光,给人阴凉和清静,给鸟儿栖身之所。周围小小的院子里,有几枝竹,和一个罩满了绿油油的苔藓的花坛,坛边立着两三个破旧的紫泥花盆,乱蓬蓬长着些野草。
      “这是怎么了?”扫地童子随意说起。
      “这小子闯了大祸,惹怒了小姐,被执掌的师爷棍打了三十大板,到现在都还昏着,不知什么时候能醒呢?呶,谁让他擅闯睐西园还却糟蹋那等宝鱼儿呢。”司阍闲闲碎语。
      “杨姑姑也惨,月俸都没了,全家都靠她一人挣钱,相公在病榻,儿子还嗜赌,不知道这个月要怎么撑过去。张厨也是被轰走了,本来就是没人权的短工。”人多嘴杂。
      “好了好了,少口闲嘴,大家都安心做事吧。”
      睐西园的老园翁捋了下花白的胡子长吁短叹。
      现在的人每日都显得很空虚,他们碌碌无为,就只好将注意力转移到别的事物上,寻找架空的精神寄托,时常与人争论骂仗,只为了消磨时间,打发痛苦又寂寞的时光,寻找一种畸形的快感,一旦身边发生了不平事,这类人永远是最积极响应的,他们并不真正为他人打抱不平,或者说,他们的本质是为了给自己的懦弱和卑微找更多的客观理由,一旦三分热度消散而去,他们对事件本身和可怜的人却没有了一丝关注和同情。
      ……
      时间就像做梦,醒来后便无法再入相同的梦境了。
      那是一间低矮破旧的房,屋里终年不见阳光,昏暗潮湿,墙皮早已脱落了,墙上凹凸不平。
      躺卧的阿十续续醒来,张开了空洞的眼睛,身下肿胀出血,大腿失去感知,想起当时他对上的一双双或是冷漠或是厌烦的目光,于他们,自己不过是一个让步家主人能消火的东西。
      让他明白,在这里,没有人会在乎他。
      世间本就多悲怨、多愁苦,少公平、少道义。
      红尘蚀心苦,青灯动影残。
      他就像一块开始变糟皲裂的净土。越是雪白澄亮的人,遇到阴晦的黑暗,越是容易被染黑。
      ……
      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
      生得风流韵致的步季迟行走在热闹的街巷里与行人接踵摩肩,微微抖了抖手腕上系着的扇子,像在默默沉思着什么重大问题,沉浸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一点不为别人欢笑的情绪所感染。
      应该是看见他不与时常的愁容满面。
      “步公子是在想些什么?”一个高大的人影拦截住了他,声音低沉地说道。
      是一位优雅入画的男子,一种光亮至美的气息能够从他的面庞感染到了他人,白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手腕处松松挽起,简洁略带华美,又有几分说不出的贵气。
      步季迟抬了抬头,眼睛突然一亮,稍微失落的脸开出了花,天真又灿烂,一抹羞怯酝出,没多想便直述:“我一为临近的科举考试准备不充分而忧心,二为自已与家姐有些……不和而烦心,三为日渐落败的家族而乱心,唉,淮之说说看我该怎么解决?”显得毫无心机,有着推心置腹的难能可贵。
      “默默私语在大街上似乎不太方便,尤其是家事啊。”
      “……啊?”
      顾淮之轻声笑道:“如果是要不同结果,有这些行为,但也有不便效仿之举,一可以买通官员或是自行努力,二可以多多交际或是尊父处理,三……顾某认为是步公子多心了,尊父贵为翰林院掌院学士,笼络接触的人不少,还谈不上落败一说。”
      步季迟想了想大声说:“等等,不久前父亲才告知盛极将至衰,我府中一切事物不称于心,听你这么一说,莫不是我父有意坑我?我跟你说我为这件事想得是心力交瘁、不受其烦blabla……”
      人群都开始绕着这个烦躁的声源。
      步季迟:“不提这事了,与你这么谈话停下来思考,才发现我自己的肚子饿得呱呱响,现在要去酒楼吃饭,淮之是否与我一起啊,不是要回家做事吧?”
      顾淮之:“现下无事,顾某愿随步公子一同饷食。”
      步季迟:“淮之,你喊得哥俩好疏离啊。”
      顾淮之:“恕顾某口误,那就……步兄。”
      步季迟:“……我”依然不是我想的那样亲近啊。
      二人到了宽敞能遮住大片阴影的热市内的平常酒楼,步季迟甩了甩头巾,屈坐在质朴坚固,宽又矮的长方形板凳上,拈花一笑:“淮之不要不习惯,坐啊。”顾淮之付之一笑,也不看其他的,长腿一迈,也不介意,拂衣而坐。
      无太多庸俗的豪华,也亦无刻意的穷酸。
      顾淮之默默自语:“谈纷华而厌者,或见纷华而喜;语淡泊而欣者,或处淡泊而厌。须扫除浓淡之见,灭却欣厌之情,才可以忘纷华而甘淡泊也。”
      “……对,对对。”步季迟从筷筒里歘地拿起两双普通的木质筷子,递给了微笑而视的顾淮之,顾淮之客气地让步季迟开口点菜。
      “小二,本公子要两碗绿扬馄饨、六笼蟹黄小笼包和两碟醋,还有炒肉皮、黄豆芽、五香豆和五香蛋、素什锦、桂花夹心小元宵和五色小糕。”看顾淮之依然没有说话,步季迟向着忙活的店小二敲了敲桌子,“另外快点送水奉茶。”
      “好嘞!”
      一会儿,鱼贯而入的菜盘摆了上来。
      “…………”步季迟没有说话,低着头,又有状似无意地撇着眼睛看向静静坐着的顾淮之。
      “吾人适志于花柳烂漫之时,得趣于笙歌腾沸之处,乃是造花之幻境,人心之荡念也。”
      顾淮之理了理袖口听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流噪声,默默看了看周围嘈杂的环境,注意到步季迟暗戳戳地看着他,不明所以,但就是觉得有些好笑。
      为避免尴尬,他找了个话题。
      顾淮之:“步兄是否意识到点得有些多了?”
      步季迟:“啊……不是。”
      “淮之你好像变美了……”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
      层楼叠榭,一些下人聚在一起众说纷纭。
      下人甲:“又发生什么事了?”
      下人乙:“是杨姑姑的儿子来砸场了,硬说索要一些人赔他娘的工钱。这无赖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来这里闹事?”
      下人丙:“可不是,不知是怎么想的?这么一闹,杨姑姑恐怕要被主人家给辞退了。”
      下人丁:“就是个欠债赌命、没皮没脸的臭虫!想钱想疯了!”
      其他人:“他已经被扭送进官府了,出狱也是个被债主砍死的命。”
      下人乙:“还有啊,记得那个平时老占小便宜、喜爱搬弄是非的大根吗?”
      下人甲:“这个人可讨厌了,你提他干嘛?”
      下人乙:“那家伙不知道又干了什么破事,昨天被人暗道里给阉了,我可知道他是他家祖传的单苗,还没有留下子孙后代,唉,这种绝户的事是谁干得下来的?我给你们说说听听,我是又笑又怕诶。”
      下人丙:“哎呦,你知不知趣,快抽抽你的大嘴巴子,把这些晦气的事撵走,赶紧说些其他的!”
      下人乙:“我跟你们说啊,好像让主簿撵走的张大厨回来了。”
      下人甲:“不对劲啊,他不是在一家客栈干得还不错吗,怎么没地方去又回来了?”
      下人丙:“是啊,回来是回来了,不过他现在的舌头废了,手也伤了。”
      下人丁:“这么惨?那还能干活吗?”
      下人甲:“应该吧,算了,我们散了吧,今天是聊不下去了,晚上我会做噩梦的。”
      下人乙:“哈哈,你小子脸皮这么强,胆子这么小啊!小心千万别尿床啊!”
      下人甲:“我怎么听得这么不对味呢!”
      其他人:“好了好了,都回去站好岗位吧,最近啊,步府改进的规矩良多又严苛,我们现在这么正大光明地聚众唠嗑,是要挨板子的。”
      人群瞬间作鸟兽散之状,破旧的四处墙壁围着的伙房又变得冷冷清清的了。
      人都走了,不远的阴影处,还站着一个人。
      他靠墙撑着两条腿,如攀藤在平面上的枝丝。
      一个人总是会多变的。
      心里灰蒙蒙的,如同一叶没有人生方向肆意随波流淌的小舟,偶尔找到遮风避雨、提供驻留的码头,但还是会因为不受重视忽略了舟的离去,带来蝴蝶飞过引起的波澜动荡……
      从善如登,从恶如崩。
      因为没有得到本身付出的所有情感的回报,所以抽离了自己所给予的,并且造成了对于每个人不同的言行举止渗透出的凝聚的恶意,从而反馈给每个人所产生的不同的报复,以安慰心灵的破碎和无依的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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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因】
      厨房管事的杨姑姑跟这个家丁说道:“哎呦,我这老腰老腿的快干不下去了,步府天天大鱼大肉摆宴请客得这么费事,累得我怕是快病了,老张老李的我也没权去指使帮忙,我看你小子,你应该是个身强力壮、不怕吃苦的孩子,我的工就要替我你做做吧。”说完就火急火燎地跑了,她认为傻头傻脑的家丁也没拒绝,点了点头。
      藏污垢面的下人大根龇着牙,不爽地看着他,感觉一种讨厌的情绪满格升起,食指扣了扣脚,恶着嘴脸,朝家丁就吐了一口恶津,感觉自己都被比下去了,脏脏的手就朝家丁擦去,不理会他的欲言又止,装作和善可亲的样子,贼咪咪地说:“新来的,你也应该知道,我们这些人又不是不能干的,都是干活厉害的,你是碰巧来府中的,还没安排事情,能闲这么多天,不孝敬一下我们这些府中老人可不行啊!”
      语毕,家丁呆头呆脑,直勾勾地看着大根喷沫的嘴,问了句:“需要我干什么啊?”
      大根浑浊的脏手朝着家丁的肩膀上反复地抹,把一件衣服抹得乌黑,蹦出一口污黄的牙现出来臭人,:“看你半傻不苶的那样,你以为是什么,别装模作样子了,知道吗,府里的尊老夫人喜好吃鱼,早刚端过去午又要条新鲜的过嘴,我们就是缺少了腿脚利索的能手,你去睐西园那里捉条来。”
      “休要听他瞎说!”丫鬟春花张起大嘴,盯着这个她现在觉得愣头愣脑的家丁,“你要明白,下人都是买进来的,要死要活都不是自己能做主的!多听少言谨做事是做奴厮的最基本的行为规范啊。”
      “可是这不是我需要干的吗?”家丁疑惑地说。
      “杨姑姑是让你为人作嫁,大根他那是狗拿耗子。”丫鬟春花纠正道,“你如果偷拿了主人家的任何东西,要是知道了,再受心怀不轨的人略微挑拨,最后下场都是轻则赶出步府,重则小命不保的啊,唉,最烦这种腌臜龌龊事了……哎哎,你听得懂了吗?”
      “你的想法常常往最坏处想,这里的一切都不是我们的呀。”家丁弯着胳膊轻松地挥了挥手,“我没有得罪谁的,也没有做错事,是不会遭到什么报复的。”
      旁边走走停停的没有什么不忙的事情的人们,在砖砖块块的聚菜、摆盘、烧锅、砍柴的厨房忙活着,离着近了,几声没轻没重的脚步声传来,又是贼眉鼠脸样的大根,他卡着一种粗劣的公鸭嗓的声音,令人嫌恶地到处吐口水,又咔呲扭过头,看着和家丁靠近说话的丫鬟,恶劣地冲着嫌难看的丫鬟春花叫嚷道:“你这个小贱婢在说我什么坏话呢!”
      “我可没说什么不该说的。”丫鬟春花睨着嚣张的大根一副鄙夷的样子,把手中的菜一甩,作掐腰状。“我早看你不顺眼了,还骚扰我的好姐妹杜鹃,自己想想那好色的样子,我看着就倒胃,而且平时不是需要你去补充采购的吗,瞎指唤些什么呢?”
      大根抽搐着嘴,一把把家丁拽走,撇过头去毫不理睬春花,拍了拍家丁的肩膀转移了注意力,在家丁的耳朵旁洗脑,“你别听她的,她心眼坏着呢,故意想捣乱呐。”
      家丁抿笑和事道:“你可能是误会了,春花她很仗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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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远处传来一声并作两声的小碎步,一个挎着篮子的人跨入房门,左瞧瞧右看看似乎屋内人影无踪,脸没有变化依旧苦恼地扣住桌上的碗杯,倒水一饮而尽,然后呼出一口热气。
      看到来人,“春花。”人未到声先尽,一脸阴沉的阿十扶着墙角走了过去。
      “唉,我真是不懂你了。”春花看着阿十说,“本来看着你人憨厚老实挺好的,但你怎么会这么显得差劲啊?”
      树叶碎响,一片阴影为之抖动。
      沉寂了一会,春花掌着茶杯粗饮,墙壁旁的家丁听了她的话后想了一会儿,梳理好思绪后张开口慢慢开始叙述自己的想法:“我不认为这种除害的事很差劲。”
      “杨姑姑找我顶替劳力,我不会说什么,但是事情缘由还是由她而生,我听说她在这步府十几年都并无记录缺勤,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对于这样偷懒的事驾轻就熟,好了,现在因为一件管理不力的事克扣了她生活的依本,又因为她的儿子已经败光了存蓄,如果我不铲除她噩梦的毒瘤,相信她会变得更糟。”一旁的春花低头听着,“养不教,母之过。”
      家丁面无表情:“如果说杨姑姑情有可原的话,那大根就是罪无可恕了。”
      春花咬牙切齿:“大根这个下流的小人,竟然趁杜鹃癸水至来……差点让他给祸害了,他那种人该!”音落,声一沉,“但是那个张大厨都被赶跑了……”
      阿十闻之,看着春花的表情渐渐冷漠了,小声低语:“你不觉得抢着功德却推搡责任的人很让人不爽吗?不能为此出头,反而尽数责难到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身上,只会说下人的低贱,却都不开口令我辩解……让我如此透彻人权的低微……”
      “我难道让他在其他的地方继续肆意妄为?”
      “所以,我这一碗不公平的水为求世态平衡而打到他身上的诸多恶行,只是所谓的恶因恶果罢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起承转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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