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瘾君子们》哈秋

3、六零叁

　　李想不知道昨天张旭良有没有回来。
　　她夜里一直等到很晚，实在受不了就睡了。身上还是冷一阵热一阵一直很不舒服，似乎做了什么光怪陆离的梦，睡的很深却并不香甜。不知过了多久，她隐约觉得睡的似乎太长了些，便努力想从那黑色的梦魇里挣扎出来。果然待朦胧睁开眼睛之时，阳光已经透在深黑色粗布窗帘上了。
　　李想放空着脑袋在床上又躺了会儿，才缓缓坐起来。身边的被子乱成一团，有睡过的痕迹，屋子里的大衣柜敞开着门，有几件大衣被扯下来后就那么半耷拉在衣架上，还有几条领带被扔在地上。李想爬起来，过去捡起领带，又挂好大衣。
　　能弄出这一团糟，肯定他的动作也不小。很奇怪一向浅眠的她竟然没醒。
　　厨房里也是如台风过境一般的，切过吐司的案板和刀就随手扔着，煎过鸡蛋的锅还泛着油渍。李想走过去拿起放在桌沿上的咖啡杯——里面还有一半冷掉的咖啡。她过去把咖啡倒进水槽里，撑着水龙头叹了口气。
　　等李想把一切收拾好再赶到公司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半了。她手里拿着刚买的黑咖啡，一边揉着额头一边按下电梯键时后面忽然有人叫她，“李想！”
　　一回头，却见林总匆匆向她走过来。
　　“林总。”李想帮他挡住电梯的门，“今天也迟到了？”
　　“昨儿被那群小年轻闹过了，今天一醒就过点了。”林总也笑着摇头。他虽然这么说，但西装依然穿的笔挺板正，白色细纹衬衫透着白亮的柔光，“昨天不是不舒服么？好点了么？”
　　“已经没事了。”李想顿了顿，不由得接着问道，“林总，昨天陈特助送我回去，向我提起……”
　　“是了，刚才在停车场碰见他的时候他还提醒我跟你聊这事儿呢。”林总拍拍头，“我的确是要跳槽了，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其实李想，你的能力我个人一直很认可，但是想要说服别人，特别是大老板和董事会，必须要做出点成绩来。化工厂的项目就是个你向别人证明自己实力的最好机会。不过么——”他轻叹了口气，笑着拍了拍李想的肩，“我听说你要结婚了？果然还是要再多考虑考虑吧？”
　　李想一僵，尴尬的笑笑。她本来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她的办公室恋情的，若是到时候真打算结婚，也不想邀请公司里的任何人。谁知道短短一夜之间，不仅陈久知道了，似乎周围所有人都知道了。
　　林总看出她的心思，摆摆手说：“你放心，陈特助不是多嘴的人。他只告诉了大老板和我。我们三人自然都会替你保密的。”
　　李想不敢再多说，应声道；“我知道。”她犹豫了下，又问，“这件事情我还要和家人多商量一下，不知道您能不能再多等我下？”
　　“我是不能等你了，年后就办交接手续离开了。不过公司没那么快要你做决定，所以不着急，好好想吧。”林总浅叹了口气，语气略有些深远，“我十几年前也和你面临一样的选择，当时我选了工作，现在嘛…”
　　上升的电梯忽然一沉，门“叮”得开了。李想的高跟鞋在光滑的瓷砖地板上晃了下，差点没站稳，连带着她的心也晃了下。她赶紧扶了下扶手，与此同时几乎是脱口而出问道：“您、后悔了么？”
　　林总哈哈一笑，“我是不后悔。只要张旭良那小子有我老婆一半贤惠，你也不会后悔。不过这种事儿问别人是没用的嘛。”
　　他摆摆手，走出了电梯。李想看着他，怔怔的有些发呆。
　　她接下来这一天的状态都不太好。
　　恍恍惚惚的，她脑子里面翻来覆去在想今天林总的话，然后又想起今早厨房里弥漫着的煎鸡蛋的油渍味和那半空的咖啡杯。而一转眼之间那股油的味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薄荷味，随即逐渐变淡，后调变成了海风的气息，咸湿里夹着点冷。
　　“……第六桌……”
　　“……六……”
　　“……六零叁那边有……快……”
　　“……”
　　“组长？组长？”
　　李想猛的惊醒过来，从梦里带出来的那身冷汗还黏在身下的皮沙发上。她楞楞地看着天花板，随即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而身上盖着自己的大衣，秘书小孟正轻轻拍着她看她。
　　“组长，您没事儿吧？”小孟看她坐起来揉眉头，有些担心的问，“我本来是不打算叫您的，但是您一直流冷汗……”
　　李想结过她递过来的热咖啡，喝了口后觉得胃里稍微舒服了点，低声问：“几点了？”
　　“已经五点半了。”小孟说。“刚才销售那边的张旭良过来说有材料要让您签，我当时不在，你会见着他了么？”
　　李想握咖啡杯的手一顿，“张旭良来过？”
　　“是啊，下午快四点的时侯。”小孟说，“您没见着他？那时候您已经睡了？”
　　李想走到桌边翻了翻，果然看见一份来自销售的文件。她拿着文件袋沉默了半晌，抬眼又看了看那打在沙发上的大衣，转头对小孟说：“没事了。一会儿你该下班就准时下班吧。”
　　“好。”小孟应了声，“组长你看起来气色不太好，要是需要的话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我知道了，谢谢。”
　　李想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坐下，拿出手机拨通了张旭良的电话。
　　电话嘟嘟响了几声后被接了起来，那边却没人说话，李想也故意沉默着不语。两人大概这么僵持了有几秒钟，还是张旭良忍不住重重“哼”了一声。
　　李想一个没忍住差点儿笑出来。她清了清嗓子，柔声问：“在哪儿？”
　　“车库。”张旭良的声音闷闷的，似乎还有回音，的确像是在车库的样子。
　　李想心里更软，“不等我回去？”
　　“李总忙得很，不知道加班要到几点。”大男孩明显是在赌气，“我叫外卖就很好，我自己完全可以。”
　　李想含笑靠在椅子上轻轻转了半圈，蹬掉高跟鞋，将腿舒舒服服的搭在了椅子上，“你今天下午来我这儿了？”
　　“不得给你送文件么。”张旭良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又问，“昨天走的那么早回家睡，怎么还上班的时候又睡着了？”
　　李想垂着眼睛笑着没吭声。她的手机离耳朵很近，几乎能听到他说话时的呼吸声。张旭良脾气急，说话急，就连呼吸也很急。一呼一吸的，像个小风箱。
　　“喂喂？”那边急脾气的人半天没听她说话有点不满了。
　　“我在。”李想应声，“旭良？”
　　“嗯？”
　　“给爸爸妈妈打个电话，说我们今天回去吃饭吧。我——有事儿要问爸爸。”
　　挂了电话后，李想轻轻将手机放到桌子上。屋子里此时很静，她隐约也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一呼一吸，不急，却难以平稳。她静静感受着那节奏，半晌过后却忽然觉得胸口有些憋闷，赶紧深出了口气，拍了拍胸口。
　　张旭良送来的文件还扔在桌子上。李想拖过那份文件，签了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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