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安》木蕤

61、第61章：哀求

　　鸣雁书院一向以治学严谨著称，举凡放大假都要比一般书院晚上个三五日，开学则要早上个三五日，以标榜自家学风优良。
　　薛铭赶到鸣雁书院时，雁山中仍一派勤勉向上的求学气氛，朗朗的读书声在山间久久回荡盘旋，涤荡人心。
　　薛铭不由心生敬仰，暗暗点头称赞，不愧是我大盛第一书院。
　　书院门前，一名梳着顶髻，穿着交领灰衫的童仆正在洒扫。
　　薛铭正欲上前询问，就见那童仆突然停下手中活计，踮起脚尖举目望了一会放置在门外高台上的日晷转身进了书院，须臾，响起一阵清脆的铜铃声，读书声戛然而止，应是下课了。
　　待那童仆复又出来，薛铭紧走几步踱上前，和蔼地问：“小童，我来书院找个人，你瞧瞧可识得？”说着展开手中白玉扇，指指扇面上的人像。
　　童仆瞅了瞅，歪头想了一会，“貌似有点眼熟，不过，我刚来这干活不久，人还识得不全，你等着，我看能不能找个人替你问问。”
　　“好，好。”薛铭内心狂喜。
　　不一会，童仆领着一位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走了出来，此人头戴方士巾，穿着包黄绸边的白袍，最吸引人处在于他留着的八字美髯须。
　　童仆指指薛铭对中年人恭敬道：“魏夫子，就是他来书院寻人。”
　　薛铭冲魏夫子躬身行了一礼，将折扇双手举上前，“就是找扇面上这人。”
　　魏夫子眯眼打量一会心里有了谱，他并不急着回答而是出声问道：“不知你与这人是何关系？”
　　薛铭遂将编的说辞讲了一遍。
　　魏夫子闻言抬手捋了捋自己的八字胡笑了笑，便脸色一沉，呵斥道：“大胆狂徒，满嘴谎言，骗骗黄口小儿尚可，胆敢糊弄老夫，你到底有何居心还不速速招来。”
　　薛铭被魏夫子的突然发难弄得愣怔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依然嘴硬道：“薛某就是来物归原主的。”
　　魏夫子冷哼一声，“你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老夫就与你说道说道。第一，你要找的人绝不会用这样名贵的扇子；第二，这画像虽非出自名家之手，但用的墨却是贡墨。”魏夫子朝皇城方向拱了拱手，“天子仁厚，有时会将好墨下赐大臣勋贵与臣子们同乐。”话锋一转，看向薛铭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可是，老夫竟不知民间何时也敢私用贡墨了。”
　　薛铭出了一身冷汗，这小像是老侯爷亲手画的，没想到侯爷好巧不巧地竟用了贡墨。只能说大意失荆州，延恩候墨勃当时没思虑太多，随手取用了书房中研磨好的墨汁作了画。
　　“怎么着，你是在这里说呢，还是想对簿公堂。”魏夫子冷声道。
　　要是一般人或许就被唬住了，可惜薛铭乃侯爷亲随不是一般人，他很快冷静下来，躬身道：“还请魏夫子借一步说话。”
　　魏夫子遂将那童仆打发回了书院，“现在可以说了吧。”
　　薛铭上前低语道：“魏夫子既然认出了贡墨就该知道小的主子身份不凡，有些事小的现下不便多说，只指天发誓一句绝对没有不良企图。”言罢，举手朝天，发起毒誓，“若违此言，就叫我薛铭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魏夫子见状心下信了几分。
　　薛铭在侯府待了几十年，最擅长察言观色，见魏夫子面有松动，趁机道：“恕小的眼拙，现下才反应过来，魏夫子既然姓魏又对书画之道颇为了解，想必出自京都魏家。小的记得魏家的三老爷就在鸣雁书院教授画艺想必就是夫子您了，失敬失敬。”又神秘一笑，“说来小的主子与魏家家主也算莫逆之交，魏三爷常年待在书院没认出小的实属寻常。”
　　魏夫子见薛铭仅凭三言两语就猜中了他的身份，又见薛铭提及魏家掌家语气虽恭敬却不见卑下，心说此人主子身份必定不低。魏夫子犹疑起来，一时不知该不该吐露真言，正思虑间，就见墨青朗走了出来，对他躬身道：“魏夫子，陈夫子找您，遣学生来寻。”
　　魏夫子暗叹此乃天意，冲墨青朗笑笑，“告诉陈夫子一声，魏某稍后就到。”
　　“是。”
　　自打见到墨青朗，薛铭激动地手发颤，差点拿不住扇子，老天保佑，终于让他找到了。直到墨青朗的身影消失在院门，薛铭才收回视线，向魏夫子弯腰作揖，声音有些哽咽，“还请魏夫子相告，小的感激不尽。”
　　魏夫子轻叹一声，“也罢，可见冥冥中自有注定，你也看到了，刚才那学生与你扇面上的画像极为相似应是你要找的人。”又斟酌道，“他姓墨名青朗乃梅花镇人。不知你究竟所谓何事，还恕老夫不便再多言。”
　　薛铭向魏夫子行了大礼，“多谢魏夫子，魏夫子放心，您成全的是好事一桩，夫子日后自会明了。”又恳求道，“小的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事关重大，望今日之事夫子能暂时保密。”
　　魏夫子点点头：“我知道了。”
　　薛铭健步如飞地赶回京都，进侯府前稍定心神，面若无事地一路到了日暮院。
　　老侯爷墨勃听完禀报，不禁老泪盈眶，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地颤声道：“好，好……”
　　薛铭恭声询问：“侯爷，要不要小的去趟梅花镇？”
　　墨勃平复心绪，沉思片刻才低声嘱咐，“此事急不得，未免被人疑心，你暂且不要亲去，指派几个心腹暗中关注即可，待我们这边准备妥当，再亲去确认不迟。”又一拍书桌，“要真是勋儿，我定要大开正门将我的嫡长孙一家风风光光地迎进府。”
　　如此过了几日光景，年关更近，年味更浓，京都凡有头有脸的人家却在此际俱都收到了延恩候府的请帖。大家私下暗暗奇怪，既不是不逢五又不是逢十的整寿，延恩侯府的老侯爷却要在明年二月大肆操办七十八岁寿宴。
　　延恩候府给出的说辞是老侯爷偶遇高人得了一卦，说他来年命中带坎，需办场喜宴冲一冲，方可化难为祥。对这一说法，众人各怀心思，但毕竟是侯爷寿宴，且日子又在出了年没多久，各家少不得在年忙之际，分出几分精神打点寿礼，免得到时拿不出趁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