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随风》水浸碧天

6、蟒口余生

　　南宫紫触目所及，却见一向杳无人迹的乱石花树之间，隐然有踩踏痕迹，藤蔓缠绕处也时有刀剑劈砍的断树残枝，瞧这遍地狼藉，竟不似一人所为。这峰上自来除自己外，并未见过外人上来，这一地狼藉，是何人所为？难道这万毒阵并不能阻他？南宫紫不尽动了好奇的念头，便寻迹觅踪而去。
　　在峰顶盘旋了半日，并不见所觅之人，来人显见并没有在怪石林立，野树茂草中找到可走的路径，竟有好多次兜兜转转在原地徘徊，便如此，回旋往复，竟逐渐从峰北渐近峰南，南宫紫却是越走越觉心惊，这峰南是滴翠的栖地，若有人贸然闯入，它岂肯善罢甘休？想到此，她不禁加快了脚步，远远地听到有怒喝声传来，夹杂着乱石滚动破空之声传来，她不由得飞身向来声处扑去。
　　待她急急赶到，放眼望去，不觉大惊。只见一条粗如木桶的青黑色巨蟒，碧目森森，信舌长吐，连树带人缠定了一个皂服少年，那少年已是脸色发青，眼见得就要窒息而亡，旁边另有一人手持宝剑，朝着那巨蟒刺去，那斗大的蟒头微微一低，竟已躲过了来剑，剑一走空顺势落在蟒身，却只发出叮的一声，那蟒身遍布鳞甲，竟是不惧刀剑的。南宫紫见此情景，急喊一声“滴翠！”那蟒竟似听到，不觉顿了一顿，见此机会，那一旁的少年随手竟发出两枚飞镖，直取巨蟒双目。南宫紫大惊之下，不及上前，拾起两枚碎石甩出，只听“叮叮”两声，碎石撞到飞镖，险险地在蟒头前落下，但此举似已激怒了那巨蟒，它放开所缚之人，头一低，碧睛暴闪，竟向旁边那少年扑去，眼见得那少年身倚危石，竟无可避之所，南宫紫又大叫“滴翠！”，那巨蟒顿了顿，转过蟒头，虽停止了攻击，但仍盛怒不止，南宫紫走上前，轻拍蟒头，状似安抚，那巨蟒虽仍有悻悻之色，却已是逐渐放松，而先前被缚之人正在一边大喘，另一人蟒口余生，竟一时惊魂未定。只听南宫紫柔声道：“对不起，滴翠，这次上峰来没带礼物给你，下次上来，一并给你可好？好久不见，我很想你的。”那巨蟒把斗大的蟒头低至南宫紫的胸前，听她娓娓之声，状似非常受用，用巨尾“啪啪”敲击地面，似在回应她的话。南宫紫又轻轻拍击了那蟒头几下，轻声言道“滴翠，这一会儿想必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可好？”那蟒儿碧目连闪，竟有依依之色，但也回转头没入草丛，只听悉索之声渐远，过处林木为之中分。
　　南宫紫这时方回过头来看向旁边的二人，这一看之下，不禁大奇，原来这二人从服色到长相，竟无一不同，心想：“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双胞胎吗？”南宫紫所居的碧水洼，户不过五十，人口也不过二百，竟是没有一家有双胞胎的，她又从未到山外走动，所以这双胞胎竟只是虽有所闻，却从无所见的。再细看之下，那二人形容俊逸，但刚从险地逃生，苍白中隐有青黑色，却是中毒的症状，她不禁走到那旁边的少年身边，俯下身，伸出青葱玉指，轻搭他腕脉，略一思忖，心下大奇。她不由站起，走到另一个少年身边，也如前探脉，这两少年脉象竟如出一辙。南宫紫不觉心疑，看这两个少年必是上峰之前服过避毒灵药，这原不奇怪，奇怪的是，这灵药中竟同时有七星草和问心兰（那七星草和问心兰本是云梦峰独有，本是万毒阵的克星，偏这两种草药又生得稀少，再加上七星草三年生以上方可采摘入药，而问心兰五年方开花一次，偏只花蕊能入药，有时穷十年之力也未必能成一丸避毒丹，从师祖到现在，留存的也超不过十数丸），有了这两样原该无恙，却偏偏药量又似不足，所以才使得现在虽然中毒却侥幸逃得不死。
　　那两个少年，本来已是中毒，方才又提起精神和巨蟒恶斗一场，到此时毒气攻心，竟是手足俱软，再也不能动弹一分了。南宫紫见此情景，不敢怠慢，急急于怀中取了丹药，逐一轻捏二人的下颌，喂食了二人。她令二人盘膝而坐，又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为二人逐一施针，助他二人行功。施针完毕，她也在一旁打坐休息，等到她功行一转，睁开眼睛，看到那二人面色已渐转红润，知他们已无大碍，便俯身背起药篓，准备先行离去。
　　突然，背后有声音厉声问道：“那恶物可是你豢养的？你为什么不圈好了，却让它跑出来伤人？”南宫紫回头一看，却是那镖伤巨蟒的少年，却一时并不答话，只定了眸，水水地盯着那少年，那少年目光与南宫紫相对，不觉心头一跳，明明南宫紫并未发怒，却无端觉得心寒，接着听到南宫紫淡淡答道：“滴翠本是此间主人，我不扰它，它自不来害我，你们无端闯入，它自然不忿。”这话外之意竟是他二人乃咎由自取。那少年面露不悦之意，又待张口，旁边另一少年已开口道：“垢，住口！”又站起身转头向南宫紫抱拳一揖，恭声道：“在下南宫瑕，这是舍弟南宫垢。我等身履险地，险些命丧蟒口，谢姑娘妙手，我二人方得死里逃生。舍弟出言无状，请姑娘务必见谅。敢问姑娘芳名？来日必当重谢。”南宫紫乍然听到对方自报家门，心中一动，暗想：“南宫？这世上姓南宫的人很多吗？”虽如面露疑惑却未开口相询。她生来所见的人并不多，象如此彬彬有礼与人对答更是从来没有的际遇，先前因那莽状少年的责问而显出来的淡漠神情这时不觉化作了一抹羞涩，她轻道：“重谢就不必了。不过大家都叫我阿紫。”她只是逐一作答，却不知此话一出口，倒象是报出姓名等了人来筹谢。只是当此时她面上那一抹羞涩却如空谷幽兰，半开迎人，只觉淡香扑面，却自是动人心肠。那两个少年一时间俱为她神色所动，也知她心机单纯，天真质朴，但觉此女与平生所见绝不相同，黛眉水眸，虽面色苍白，貌仅中人之姿，但眼睫开合之际，水眸乍现，袅娜风流之态尽显，更兼沉静雅致，细细端详之下，竟是人间难觅之绝色。
　　一时间大家无语，南宫紫道：“早晚之间，山岚瘴气迫人，如无他事，你们不如尽早下峰，此地着实不宜久留。”
　　那二人见她语气中大有关切之意，不觉欣喜莫名。南宫垢因自觉先前无礼，这时不禁讨好地抢先开口道：“我们本是为着上峰寻人的，阿紫身背药篓，莫非常在此采药？”一声阿紫唤出，只觉顺口莫名。
　　南宫紫轻道：“嗯。不知道你们要找什么人？”
　　“阿紫你可听说这云梦峰上住了一个隐士叫做南宫子诚？”这次开口的却是南宫瑕。
　　南宫紫轻蹙蛾眉，偏头细想，摇了摇头，说：“我经年上此峰采药，这峰上从不曾听说过叫南宫子诚的人，而且现在这峰上也并无人居住。”
　　南宫瑕与南宫垢听后微露失望之色，却犹自不死心地问：“那人于二十年前曾隐居于此，你可听说过？”
　　南宫紫听了，恍然道：“哦，你若要问二十年前之事，有一个人或许知道。我可以带你们去见他。”
　　那二人听了大喜，不禁伸手一左一右抓了南宫紫手臂道：“那人是谁？在哪里？劳烦你带了我们去！”他二人心意相通，行动默契，连问出的话也丝毫不差。只是南宫紫骤然间手臂吃痛，不禁轻皱了眉，到此时那二人才悟到自己一时忘形，唐突了佳人，赶紧放手，面上已俱现羞赧之色。
　　南宫紫却也不恼，只轻道：“碧水湾，离恨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