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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开封以北两百多里的地方有个驻马城,城中商鸿商富贾不少,平日里还有外地商客往来不断,酒楼茶肆鳞次栉比,也算得上是颇为热闹。
      而近来这驻马城的热闹比起往日,又多上了那么几分。
      城里的人们纷纷对那个前日里住进鸿升客栈的白衣客人感到好奇不已。
      鸿升客栈可是城中数一数二地好,也是数一数二地贵的客栈,那一天的房钱也够得寻常百姓一家老小一月花销,就算是外来经商的那些腰缠万贯的客商们也不过是住上那么一两天便匆匆去了,而那白衣客人却一下定下了三个月的租期,怎能叫人感到新奇?
      但也这也只不过会让那习惯了热闹的人们有一丝丝的新奇而已。
      真正让他们津津乐道的,不是那人的出手阔绰,即使他一来就包下了宏升客栈三楼整层,一人独占;也不是那人浑身上下不带一点杂质的纯白行头和华丽面孔,只是因着那白衣客人来到这驻马城中,开口问的第一句话便是打听雪娘。
      雪娘是谁?
      她是这驻马城方圆几百远近闻名的绝色美人,是城中首富雪老爷的掌上明珠,更是这方圆几百里地界儿上数一数二的武林高手,难得的是性子还温婉可人。
      这样的一个奇女子,尚未成年便有不少江湖侠客富商巨贾甚至是朝中大员家的贵公子慕名而来,却没一个能入得了那雪娘的眼,最后都灰溜溜地原路返回了。
      坊间盛传这雪娘眼高于顶,一般人哪能入眼,有自知之明的人也就不再动这个心思了,所以这驻马城中打听雪娘的外来客已经许久不见了。
      今儿终于来了一位,妙的是那人一看就绝非凡品,不知这次可能让雪娘动了那凡人心思,抱得美人归?
      两人的事在驻马城的街头巷尾被传得沸沸扬扬,各种版本的真相层出不穷。却始终没人能说的清楚事实到底如何,只因两位当事人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实在太少——雪娘居于深闺中,自是难得一见,那住在闹市中的白衣公子也是行踪飘忽,神出鬼没得紧。
      好奇心空前爆发的众人抓耳挠腮却始终不得其果,各种流言四起,版本越传越玄乎,一时热闹非凡。
      然而,这份热闹却无法透过高高的围墙渗透到深宅大院中去。
      一个扎着双髻的黄衫丫头神色匆匆地在曲曲折折的回廊间快步前行,待走到一处掩映在竹林中的精致院落门前方才止住了脚步,调整好呼吸,缓缓推门而入,果见自家小姐神色飘忽地立在湖边的亭中,听得开门的声音也只是微微动了一动,却并不转过头来。
      黄衫丫头悄悄靠近亭中的人,却犹豫着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终于还是立在亭中的女子开口问道:“还是不见人?”
      珠玉般的声音幽幽地地从口中飘出,似一声轻叹,轻得放佛喃喃自语,却是掩不住的失望。
      黄衫丫头没有答话,当是与默认了。
      虽说本来就没有报什么希望,可当这种绝望被证实时,依然让人难以面对。
      谁又能想到,这个在深闺中满眼哀愁寂寥萧瑟的女子,就是那个传说中英姿飒爽,倾国倾城的雪娘呢?
      但她确实是雪娘,是那个许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雪娘。
      雪娘生于富贵之家,是雪家的独女,是雪老爷的掌上明珠,却不是闺中弱质。她从小便师从于一位退隐江湖的高人,武术修为尽得其真传,自是不同于常人。
      雪老爷乃开明之人,也不屑让宝贝女儿被那世俗繁杂所缚,因此雪娘便成了那女子中难得的巾帼不让须眉之人,常日里性子也是极其豁达,凡事不滞于心的,然而这一切却在几天前被改变了。
      只因她遇见了一个人,一个穿白衣的男人。遇见了他,便遇见了她生命中的那个劫。
      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其自然,英雄救美,再俗套不过的情节。
      雪家小姐武艺自是非凡,但若是论及心机城府江湖阅历却又是天真得紧。
      中了小人奸计的富家貌美的小姐危急之时被正好路过的青年俊杰救下,小姐心中感念恩德以身相许,青年俊杰成人之美,从此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白头到老。本是再庸俗不过,却也是美好不过的故事情节。
      到了雪娘这里却止步于以身相许,然后...
      然后就没有了然后。
      英雄美也救了,小姐心也动了,英雄却避而不见。
      这样的变故让雪娘有些反应不及,也有些气闷。
      她雪娘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那人又有什么了不起,何以如此不把人放在眼里?
      愈想愈是愤愤难平,这段时间以来积累的怨忿终于爆发。
      雪娘一改颓态,转身对黄衫丫头吩咐道:“莺儿,更衣,本小姐亲自去请!”
      当一身水蓝纱衣的雪娘出现在鸿升客栈楼下时,原本正在向客栈三楼探头探脑议论纷纷的众人立时炸开了锅,兴奋莫名的样子让雪娘主仆有些不寒而栗,但这却不影响雪娘做她来这里想做的事。
      三两句向掌柜的打听清楚了那人所在的屋子,雪娘却并不上去,而是在大堂内挑了一个视线好的位置坐了下来,安安静静地喝起茶来,没了下一步的动作。
      这样一来众人便像被破了一盆凉水似的有些傻眼,呆呆愣愣不明所以。
      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雪娘更加确定了自己坐在这里的决定是正确的的,却始终不明白这些人这样是为了哪般。
      直到那人出现在楼梯口。
      那人怒气冲冲地推门而出,重重地将门甩上,三两步跨到楼梯口就要下楼,视线却突然被楼下的某种物什所吸引,定定地立在原地,分毫不动。
      众人循着白衣人的目光看去,发现他看的不是别人,正是坐在大堂之中的雪娘!
      一时恍然,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果然果然,果然和大家想的一样,英雄美人的故事哪能逃得出那古老的情节呢?
      为四周众人的反应所窘,更为楼上那人的赤裸裸的火热目光所慑,雪娘突然有些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只觉得羞赧,和更多的欢喜。
      欲低下头回避那直视的目光,却不期然被随即出现的一抹红色立时将目光吸引了回去。
      那是一名女子,一名姿色不逊于自己的一身火红衣衫的女子。
      那女子显然也看到了被白衣人目光灼灼地盯着的雪娘,眼中的敌意几乎立时显露无遗,。
      雪娘觉得,她懂得那种敌意因何而来,也明白,自己此时眼中的敌意绝对不会比她少一丝一毫。
      心中有些莫名的了然和悲凉,难怪这人对自己毫不动心,原来自己的沉鱼落雁于他而言,不过是寻常。
      沮丧,难堪,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牵引着雪娘。
      她突然没有了与那红衣女子较量下去的兴致,站起来就要转身而去,不想却听见身后金玉相击般的声音淡淡响起:“雪娘。”
      唤了一声,便再无下文,却已经足以让雪娘再难以挪动分毫。
      委屈排山倒海般向她袭来,眼前的景色也渐渐地被一片水光所淹没。但是她并没有让眼泪落下来,她没有哭,她当然不会哭。
      但那泫然欲泣的模样却是清清楚楚地落在了每一个在场的人的眼中,以至于后来坊间出现了一个被许多在场和不在场的人佐证的版本,即俏雪娘泪洒客栈,负心汉回头是岸。
      虽然这时两人还只是一人站在楼上一人站在楼下,什么也没说,虽然这只是两人见的第二面。
      白衣人缓缓下楼,有些莫名的迟疑,又莫名的义无反顾。
      他走到雪娘身后,伸出的手就要触碰到雪娘的肩膀时,一直在楼上默默观望的红衣女子终于开口,冷声斥道:“白玉堂你看看清楚,她不是他!”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却成功地让白玉堂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然后泄气似地收回,垂在身侧。
      雪娘终于还是快步离去,白玉堂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漠然地回了房间,关上房门,复又寂寂。
      好戏散场。
      众人心满意足地散了,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看到了真相,看到了想看到的,至于最后那句“她不是她”这样的难以理解的话,当然就自动归于没有听见的内容里面去了。
      但她的确不是他,她当然不会是他。
      白玉堂何尝又不明白,他只是被那一片蓝迷了眼,摄了魂,失了心。
      他又是谁?
      白玉堂冷笑着自嘲地问自己。
      那一个人,他从未允许自己想起,却又从未忘记。他不敢让自己的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那人的影子,那眉,那眼,他害怕自己压抑不住心中的恨意在那上面烙上仇人的印记。
      他舍不得,却又为自己的这份舍不得如此地厌弃自己。
      他只敢恨自己,怨自己,让自己来承受这所有的不堪。
      他想忘记,却不敢,他甚至在强迫自己忘记的同时又唯恐自己真的忘记。
      于是,他只能抓住那一片朦胧的蓝,仿若这样就抓住了那人的魂,那人的魄。
      小心珍藏,念念不忘。
      连一丝责备也不忍施与的人,又怎么舍得去怨恨呢?他只恨这样软弱这样舍不得的自己罢了。
      只能如此,只好如此。
      又是一壶上好的女儿红见底,白玉堂终于满意地看到眼前的一切都泛着幽幽的蓝,淡淡的,温润的,就像…就像…
      敲门声响起,阻断了那个呼之欲出的名字。
      白玉堂听见了,却丝毫没有起身去应门的意思。又或者,此时的他已经起不了身了——既已沉醉于那片温柔的蓝色海洋,又怎么舍得醒来?
      “白玉堂,我是赵灵,我知道你在里里面。”
      赵灵站在门外,过了许久也不见里面的人回应,忍不住开口唤道,奈何依旧是徒劳无功。
      一身火红衣衫亦无法掩盖她脸上的颓然,她觉得这样一遍又一遍重复地做无用的事情的自己很蠢。
      从被白玉堂救了那一天开始,她便一直跟在他后面,一直跟他走到现在,走到这里,他却始终不肯回头看自己一眼。
      她一步一步地跟着,一次一次地敲门,从一开始的气急败坏到现在的心如止水,他呢?也不过是从开始的厌烦变成了如今的无视罢了。
      所以当她看见那个叫雪娘的女人用那样的眼神看着白玉堂,心中涌起的,除了敌视,更多的是怜悯。那样的痴,那样的怨,与自己何其相似。
      而她们的结局,想必也是相差无几。
      赵灵突然觉得很无力,她甚至连抬起手来继续敲门的力气也没有了。
      她放弃了,转身下楼,走出客栈,走到街上。
      这样的情景何其相似,一路走来,不知重复多少次。她以为她可以,可以放下,可以离开他,却原来她不可以。
      她只是让自己以为自己可以放下了,心死了,从而得以有一丝的空间可以喘息。
      虽然这也无数次地让她被远远地甩在他后面,就像上一次那样。也许等一会儿她回到客栈,那人就会再一次地不知去向,然后便又是她一遍遍地问,万水千山地寻。
      如此往复,永无止境。
      她甚至有时会突然忘了自己在找什么,又会找到何时,也许,直到生命的尽头…
      但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
      她被一个人挡住了去路,而那人,是雪娘。
      仿佛是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般,赵灵停在原地,挑起眉毛好整以暇地看着雪娘。她在等,等她开口询问她是谁,她跟白玉堂又是什么关系。她甚至想好了要怎样用简洁优雅却又残忍的字句清晰地告诉这个女人她的未来是什么。
      那也是她自己的未来,永远没有希望,永远求而不得。
      莫名地有一种物伤其类的自虐的快感。
      终于等到雪娘开口,而她问的却是:“她是谁?”
      她是谁?
      赵灵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她是谁?她竟然一句话就能操起那把插在自己心口的刀,将自己伤得体无完肤!她居然一眼就能看到事情的真相,好一个聪明的女人!
      “他的爱,他的恨,他的痴,他的怨,他的求之不得,他的弃之不舍。”
      赵灵缓缓说道,面无表情,字字泣血。
      雪娘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神色间却是掩不住的灰败,停了一会儿,复又问道:“那么你呢?你又是谁?”
      闻此,赵灵嘴角竟勾起了一丝笑意,讥诮的笑,仿佛不甚在意,又若极其认真地回到:“我是你,你也是我。”
      雪娘脸色终于完全灰败下来,却还是不甘心地问道:“那人比你我柔媚?”
      “刚毅有余,柔媚不足。”
      “比你我贤惠?”
      “他从不给他好脸色。”
      “比你我明理?”
      “他总是惹他生气。”
      “那她凭什么?”
      凭什么?!
      “只凭他是他,他爱他,只因为他是他,他柔媚,他则好柔媚,他刚毅,他则喜刚毅,他是他所爱,所以才成为他所好,而不是反过来。”
      见赵灵行云流水一般娓娓道来,雪娘灰败的神色中多了一丝若有所思,她直直地盯着赵灵,幽声道:“既然你已经看得如此通透,那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哈!”赵灵一声干笑,将脸别向一边,喃喃道:“他亦是我所爱,我所好,我的求不得。”
      尽管已经别过了脸,赵灵还是从雪娘眼中看见了她最不想看见的东西,那是怜悯,与她看着雪娘时如出一辙的怜悯,那怜悯像是寒冬里刺骨的风,让她的每一次喘息都带着不可抑制的颤抖。
      终于,那目光消失,雪娘转身离去。
      赵灵转过头看着离去的女子,看到她身上散发着绝望,还有决绝。
      赵灵莫名地有些着慌,她惶然地开口问道:“你要做什么?”
      雪娘闻言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说道:“别忘了,这里是驻马城,在这驻马城里,还没有我雪娘留不下的人!”
      赵灵心中一惊,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立刻转身飞快地向客栈方向跑去。奔上楼推开房门,只见屋内杯盘狼藉,酒气扑鼻,却空无一人!奔下楼抓住掌柜厉声喝问,掌柜不明所以,结结巴巴地回她说刚才雪府来了一帮人,说是雪老爷邀请那位公子去府上做客,将人接走了…
      赵灵料定这必是雪娘设下的阴谋,心中着急,逼掌柜的马上带她去雪家。掌柜的哪里肯应,但又迫于她骇人的怒气,不得已只好唤了一个机灵的小二出来,让他领着赵灵去雪府。
      到了雪府门口,那店小二趁赵灵一个不注意撒腿跑了,赵灵也不在意,直接冲到门前,拍得两扇大门震天响!
      很快便有人来应门,是那个跟着雪娘去过鸿升客栈的黄衫小丫头,莺儿。莺儿说她家小姐早料到赵灵会找上门来,特意嘱咐她在这里等着,见到赵灵便将她请进府去。
      事情蹊跷,赵灵却顾不得这许多,事关白玉堂,她就是有十个脑子也是没了用处。
      直到被莺儿请进房间后,房门在身后突然关上,并传来了落锁的声音,她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这么轻易就被人给骗了来…
      看这架势,不是软禁是什么!
      只是,不知道白玉堂现在怎么样了?

      赵灵走后不久,喝得烂醉如泥的白玉堂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声轻响。他不应门,并不代表他能容忍宵小之徒在他的窗外作威作福!迅速翻身而起越窗而出,这个举动让他想起初见那人的那一晚,那时他也是这样翻窗而出,然后很快便见到了他。
      很快,便见到了他…
      这个念头让他着了魔一般地在屋脊上飞奔,前方并没有人可以让他追逐,他却怎么也停不下来,驱动他的,是那个心中的信念,仿佛只要这样不停地跑下去,就能追上了他,抑或是…逃离了他。
      跑了许久,深沉的疲惫和寒夜的冷风终于让他得以从醉酒和混乱中清醒过来,而此时,他早已远远地离城几十里。
      天色微明,厚重的晨雾在夜色尚未完全散去的清晨将前路照得一片白白茫茫。
      白玉堂缓缓往回走去,脑中一片空白。
      突然一道红影从眼前掠过,白玉堂一惊,立刻醒过神来,顿时火起,怒道:“何人在此装神弄鬼,给你白爷滚出来!”
      “嘻嘻嘻嘻嘻…”
      银铃般的娇笑从前方传来,欢快而又娇媚,雾太大,什么也看不清楚,白玉堂却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浮上心头…
      “嘻嘻…奴家真是好运,早上随便出门散个步,也能碰到个俊俏小娃娃…相公,你说是不是?”
      熟悉的感觉更加强烈…
      “娘子说是,那便是了。”儒雅温良的男声回到,语气中是满满的宠溺。
      莫非是…昆仑四杀?
      两个红色身影从白色的浓雾中缓缓浮现,正是昆仑四杀的消魂绫裴天虹与她的相公书生剑陆子圣!
      两人从雾中走出,停在了白玉堂十步开外的地方,既不再上前,看起来也没有打算离去的意思。
      白玉堂心中诧异,这两人在这里作甚?难不成上次没得手竟又一路追杀到了这里?而且他们只有两个人,另外两人难道是…
      既然这样,那他白五爷也不是好相与的人,今天就新帐旧账一起算!杀了这一对,再去找那一双!
      白玉堂全身紧绷,像一头随时准备出击的猎豹,只待对方一动作便要冲上去撕破对方的喉咙!
      “嘻嘻…”裴天虹掩嘴轻笑,娇柔妩媚,白玉堂听在耳中却只觉得毛骨悚然。
      “小娃娃别怕,姐姐只是陪相公出门散步而已,不是来找你打架的,嘻嘻嘻…”
      竟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吗?那么那人…
      “你看看,都怪你,说好换一身衣衫再出门的吧,偏生你等不得。瞧把这小娃娃吓得…我不管,吓坏了你可得赔我…”女人娇嗔着埋怨身边的丈夫,陆子圣也不回答,只是温柔地笑。
      白玉堂不明所以,细细一看,这才发现那两人的红色衣衫竟是被鲜血染透!片刻功夫,两人脚下就已经晕开了一滩血水…
      看来,他们似乎并不只是出门散个步而已,想必此时黄泉路上又添了几个新的冤魂…
      “怎不见小兄弟那位朋友?”陆子圣终于开口,却是对着白玉堂,语气温良平和,却让白玉堂心中一阵刺痛。他稳了稳心绪,这才冷冷开口回到:“我有我的事,他有他的事,自是不能时时在一起。”
      “真是可惜。”陆子圣语气依然温和,对白玉堂冰冷的态度浑不在意。
      白玉堂闻言心中冷笑,可惜?可惜没有机会再杀他一次吗?
      仿佛看穿了白玉堂心中所想似的,陆子圣好脾气地解释道:“上次交手,见到他的燕子飞,惊觉竟是故人之子,如今故人已逝,再遇其后人实属难得,不想也只得一面之缘而已,当真可惜…”
      故人?他既然与那人父母是故人,那么当年的事…
      白玉堂心中狂跳,看着对面的人,缓缓说道:“你可识得金华白雁南?”
      说完紧紧盯着对面的人,生怕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陆子圣一愣,脸上终于有了除温柔浅笑之外的别的表情,连裴天虹闻言也有一丝的诧异,开始上上下下认真地打量起白玉堂来。
      白玉堂被他们看得火起,就要发作,却被陆子圣接下来的一句话生生压了下去。
      “足下莫不是白兄与卓大小姐的公子?锦堂?记得二位故去时你还只有五岁…”陆子圣说道,言语中满是惋惜。
      果然是故人。
      白玉堂缓缓抬手,抱拳为礼:“家兄已经故去多年,在下白玉堂。”
      他觉得身上的力气正在慢慢消失,为那个即将到来的答案…
      对面两人面面相觑,眼中都有一丝痛惜。
      裴天虹刚想说什么,白玉堂已经抢在那前面说道:“既然两位是家父家母的故人,那么两位可知道当年家父因何而亡?”
      他说得快而急,生怕自己一个犹豫就再也没了说下去的勇气,因为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要听到那个答案。
      闻言,陆子圣面有难色,裴天虹却是一声冷笑,而后说道:“这个…你可以去问问林玉儿,也就是当今太后娘娘。”
      白玉堂心中一凉,只觉一盆冰水从头浇下,那寒气丝丝渗入心底,让人浑身发抖却又动弹不得。他哑声问道:“那么说,她说的是真的了…”
      “她说什么?”裴天虹反问道。
      “她说…”说道这里,白玉堂突然顿住,深深吸一口气,才重新开口说道:“她说,家父是在决斗中被人暗算,中毒身亡…”
      裴陆二人对视一眼,裴天虹小声嘟囔道:“她倒老实…”
      只是,这一句话,白玉堂没有听见…他在说完那几乎耗尽他所有力气的一句话之后就已经转身缓缓离去,身影渐渐没入那白色迷雾中,消失了…
      心如死灰。
      走得再慢,路也有尽头。
      白玉堂回到客栈,推开门,发现屋子已经被打扫过,桌边有一人正坐在他坐过的那个位置,以茶代酒自斟自饮。
      白玉堂皱眉,很是不快:“你怎么在这里?”
      “怎么?这驻马城中竟有我雪娘去不得的地方吗?”
      “当然有,比如说这里。”白玉堂面色不善,有些厌恶地回到。
      雪娘突然笑了,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白公子真是挑剔得紧,难道不着蓝,竟连与白公子说话的资格也没有了吗?”
      雪娘状似随意地说道,眼睛却紧紧盯着白玉堂,生怕错过他一丝一毫的反应一般——似挑衅,更似求证。
      白玉堂眼神一暗,面色渐渐阴沉,丝丝煞气慢慢地从他身上渗出,现在,他最不想听人提到的,便是那人。
      雪娘将头转向窗外,眼神不知落到了什么地方,喃喃自语道:“原来竟是这样。”
      “你说什么?”白玉堂语气不善,已是非常的不耐烦。
      雪娘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笑道:“我知道白公子难请的很,所以带了这个过来,不知公子是否肯赏脸走一趟?”
      说罢伸出手来,掌心静静躺着一枚血红的珠子。
      白玉堂面色一寒,眨眼间刀已经架在了雪娘雪白纤细的脖子上,毫不掩饰的杀气在房间里面弥漫开来
      “你把赵灵怎么了?”
      雪娘依然笑着,温婉动人,毫不在意脖子上那冰冷锋利的刀刃,似乎那只是情人温热的手掌。
      “原来那丫头叫赵灵,人不错,就是蠢了点,她现在自然是没事,至于以后,那就得看她在白公子心目中分量如何了。”
      “我跟你走,你放了她。”
      雪娘脸上笑意更浓,眼神却冷了几分。
      “白公子真不愧风流天下之名,果然是多情之人,懂得怜香惜玉,可是…要我怎么相信你才好呢?锦毛鼠白玉堂一手好刀法并非浪得虚名,真动起手来,两个雪娘也未必打得过公子,不如你把这枚化功丹服了,我带你去见赵灵可好?”
      白玉堂只看了递过来的褐色药丸一眼,便毫不犹豫地接过一口咽下,然后冷冷地看着雪娘。
      “现在你放心了?”
      雪娘一笑,却比哭还难看,她痴痴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人,伸手抚上那朝思暮想的面容,惨然道:“傻瓜,你不怕我下毒害你么?你知道我不会的对不对?为了她你竟然都可以做到这个份上,那么如果是他呢?为了他,你又能做到什么程度?是不是真的只要他要,只要你有,甚至连性命也可以毫不犹豫地给出去?”
      白玉堂想要避开那抚过来的手,但却已经无能为力,在他倒下之前,脑海里回荡着最后听到的那句话:只要他要…只要我有…只要他要…
      雪府内,暖香阁。
      雪娘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床上的人,面色变幻不定,似嗔似怨,最后终于全都化为一缕柔情。倾身上前,轻轻的覆在那人身上,一个温柔的拥抱。
      如此美好,仿若情人间的呢喃,哪怕只是仿若。
      细细的地床上的人掖好被角,雪娘起身往外走去,走到门口时,放佛不放心似的,复又回头看了一眼床上之人,这才转身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回头却被身后的人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之后,雪娘放松下来,自嘲地笑笑,自己当真是神思不属了,竟然被人如此近身也未曾察觉。
      那人一身黑色劲装,双手抱胸懒懒地倚在廊柱上,看见雪娘出来,开口说道:“你这样做,又有什么意思呢?”语气中是掩不住的讥诮。
      雪娘抬眼看他,只见那人朗眉星目,器宇轩昂,说来他和屋里那人竟有几分形似,一样的英俊潇洒,放荡不羁。但是他们毕竟是不同的…
      白五爷在江湖上出了名的狠辣无情,这人却总有那么一丝不合时宜的悲悯情怀。屋内那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是真正的漠然,无动于衷,甚至是厌恶,而他...
      从小到大,他从来都是凭自己予以予求的人,对自己却是包容,甚至是骄纵。
      以前她不懂,也不为所动,她不明白是什么样的情绪在驱动着他,让他对她如此的死心塌地,现在她却懂了——她是他的求不得,也是他的舍不得。
      懂了却并不代表什么,也不能改变什么,迟来的懂得,只会让人更加悲哀。
      所以面对他的讥诮,她并没有如往常般反唇相讥,而只是躲避似的别开眼去,顾左右而言他:“你怎么在这里?”
      见她甚至懒得看自己,男子语气愈发尖锐,甚至忍不住拔高了声音:“你何必自欺欺人,你以为留住了他的人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了吗?你以为我这么多年....”
      “小声点,你会吵醒他的!”
      雪娘有些气急败坏,说着怕吵醒他的话的同时自己却也忍不住拔高了音量,话中的心虚一览无遗。
      男子却是猛地住了口,雪娘少有的失态让他难以成言。
      恼羞成怒的雪娘匆匆转身而去,男子迟疑了片刻,却也无奈地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默默地走着,谁也不开口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最后终于还是雪娘先放缓了态度,开口问道:“雪鹰,那件事办得如何了?”
      “跟你预想的相差无几。”
      语气淡淡,雪娘却突然停下步子,转身不可思议地盯着身后的人:“当真?”
      “当真。”
      雪鹰语气依然是淡淡的,眼中却流露出了不忍,雪娘的表情显然是震惊到了极致,就连他自己也是觉得难以置信,这种事...若说惊世骇俗也不为过。
      “人呢?带回来了么?”
      雪娘终于收起了自己的情绪,复又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继续问道。
      “没有。”
      “没有?那人果然如传言中的那般厉害?”
      “不,刚好相反,那人现在只怕是...凶多吉少。”
      “凶多吉少?怎么回事?”
      “那边的人传来消息说,那人被宫里的大太监郭槐带走了,就在白玉堂离开那天,从当时的动静来看,这事似乎与白玉堂也脱不了干系。”
      “怎么会?白玉堂不是对他...”
      “个中是非恩怨,你我这般局外之人自是难解。”
      “难怪,难怪...如此说来,那人岂不是再也见不得了?”
      “如果他那边事了之后,还有命在。”
      “还有命在?...还有命在.....”
      “只是那恐怕还不是最好的结果...”
      “你什么意思?”
      雪娘转身看着身后的人,雪鹰笑了笑,却并不答话,雪娘也不再追问,两人复又陷入了沉默,只有单调的脚步声在回廊中寂寥地回响。
      晚间雪娘又去看了一次白玉堂,那人仍是未醒,静静地躺在床上,雪娘不禁有些自责起来,自己的药是不是下得有些重了?
      但是一想到他清醒时的冷硬与无情,另一个声音又在雪娘脑海中响起——就这样也很好,让他一直睡下去,这样他就会永远不会离开她,永远不会去想别人,永远会留在她的身边,只属于她一个人!
      纤细的双手轻柔的抚在白玉堂脖颈上,只要她用力,只要她用力,只要....
      “小姐,夫人叫您过去呢!”
      莺儿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霎时将雪娘的神智惊醒——她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竟然是想要杀死他!
      惊恐地站起身后退一步,带翻了脚边的凳子发出一声尖锐的巨响。床上的人却依然沉沉睡着,丝毫没有被吵到的迹象。
      雪娘松了一口气,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调整了一下表情这才跟着莺儿往母亲那里去。
      进门的时候正好看见雪鹰行了礼准备往外走,雪娘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回头小声遣开了身后的莺儿,这才朝倚在榻上假寐的母亲走去….
      待到再从母亲房内出来时已是月上中天。
      雪娘踩着月色往回走去,心事重重。
      母亲的意思是让自己去陈州,这在以前断不会有这样的安排,难道说母亲对白玉堂的事情察已经觉到了什么…
      正自思量,一个丫头从前方匆匆迎来,堪堪停在雪娘身前,神色中是掩不住的欣喜:“小姐,那位公子醒了!”
      雪娘一喜,暂将烦恼都抛到了身后,快步往白玉堂的房间走去。
      到了门口,雪娘停下脚步,突然有些情怯——一开始的冲动过后,她有些不确定要怎样去面对那人,更不知道那人见到自己又会作何反应?
      犹豫半天,终于还是推开了房门。见白玉堂果然已经醒来,见到她,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雪娘站在门口,刻意忽视白玉堂那沉静得有些阴郁的目光,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是好,只好陷入了沉默。
      沉默却不能无止尽地延续下去,她终于还是走了进去,坐在床前,轻声道:“你醒了?”
      “赵灵呢?”
      白玉堂开门见山地问道,毫不客气。长时间的沉睡让他的声音有些黯哑,却依然无法消减那话中渗出的丝丝寒意。
      雪娘心中五味陈杂,滋味难辨——没想到他关心那个丫头,竟甚过他自己!
      那么那个人呢?他又算什么?!
      “难道你就没有别的想问?”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
      雪娘从位置上站起来,背过身去,她突然不想告诉他关于那人的消息,却不知是因为不忍,抑或是别的什么…
      “我向来说话算话,你既然来了,那丫头自然是一根毫毛也伤她不着,况且…”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房门突然被撞开,一个丫头慌乱地扑进来抓住雪娘衣袖哭道:“小姐!小姐你快去看看吧!莺儿姐姐她…她…她杀人啦!”
      “什么?!”
      雪娘一惊,立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自己吩咐过莺儿让她好生照看赵灵,别让她跑了。现在那边出了状况,难道是赵灵…
      忍不住回头看了白玉堂一眼,见身后的人不为所动,似乎丝毫没有被刚才的话影响到,便跟着小丫头匆匆往外走去。
      两人来到关押赵灵的地方,只见房门大开着,雪娘往门内看去,立时被眼前的景象骇得动弹不得——只见地上散落着满地的陶瓷碎片,赵灵倒在血泊中人事不省,莺儿缩在墙角,面色如土,口中不断重复着:“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
      见到雪娘,莺儿猛地扑过来,跪在地上抱住她,满面泪痕,神色狂乱:“小姐!小姐!她要跑…我拦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早已是神志不清了。
      雪娘告诉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先叫大夫,却突然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窜了起来,那是杀气!转身向身后看去,只见一道白影闪过,身体猛地被推到一边!
      刚一勉强站稳,就见白玉堂脚步凌乱地扑向倒在地上的赵灵,甚至不顾满地锋利的碎瓷片,奋力想要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奈何他服了化功丹,又卧床多日,身上气力不济始终难以成行。
      雪娘见状终于反应过来,颤声道:“大夫!快去请大夫过来!”
      丫头领命而去,院内一时喧哗四起!
      喧闹的声音惊醒了白玉堂,他猛地回过头,狠狠盯着手足无措的雪娘,眼中杀气满溢,恨声道:“这就是你说的不伤分毫!”
      雪娘哑口无言,只得强忍心中伤痛,等待大夫到来…
      纷乱终将过去,白玉堂坐在床边,静静地守着床上昏迷不醒的赵灵,就像她一路行来无数次地守在醉得人事不省的他的门外,只是没了那一身红衣。
      那曾经飞扬跳脱的,古灵精怪的,甚至是泼辣的火红女子,那刁蛮任性的大宋公主。此刻却一身素白,满面憔悴地静卧在床上。
      白玉堂静静地坐着,他在等她醒来,静静地等,耐心地等,久久地等。
      仿佛回到了在陷空岛上的日子,那时他也是这样静默地坐在床边,等着一人醒来,只是那时的自己心中藏着别样情怀,只是那时…
      白玉堂一惊,突然意识到自己竟放纵自己如此清晰地想起了那个人!
      自我厌恶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展昭!”
      白玉堂咬牙切齿地将这两个字狠狠地吐了出来,目眦欲裂,仿若不共戴天,却又难掩涩然。他觉得自己仿佛被什么扼住了喉咙,某些东西压得他透不过气…
      也许他应该出去走走。
      白玉堂这样想着,便就要从座位上站起来,却突然感觉手上一暖,放在床边的手被人紧紧抓住——昏睡了一天两夜的赵灵终于醒了过来!
      白玉堂一喜,复又重新坐了下来,柔声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赵灵睁开眼睛,茫然无神地盯着上方,口中疑惑地说道:“大晚上的为什么不点灯?”
      白玉堂一僵,背对着窗外灿烂的阳光难以置信地看着床上的赵灵,诡异的沉默中,赵灵原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渐渐地越发苍白,过了许久才轻声说道:“哦,原来是我看不见。”
      白玉堂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惟有继续沉默。
      赵灵缓缓将手缩了回去,依旧轻声说道:“这样好了,我看不见,就再也找不着你了,你也就再也不用烦我了…只是…能不能最后麻烦你一件事?”
      “你说。”白玉堂沉声回到。
      “可不可以麻烦你送我回京城,我看不见…又不认识路…也没别的朋友…我…”
      白玉堂伸手覆上赵灵的手,柔声道:“我会送你回去,以后你不用再跟着我,以后我跟着你。”
      没有夙愿得偿的欣喜若狂,赵灵只是轻轻地勾起了嘴角,回握住白玉堂的手,过了良久,方微微点了点头。
      “嗯。”

      雪鹰担心地看着站在门外的雪娘。
      前日的事惊动了外出归来不久的雪老爷,从来和颜悦色的一家之主大发雷霆,狠狠地斥责了雪娘一番。而后亲自带着雪娘向白玉堂赔礼道歉,并让雪娘当场给白玉堂解了身上的化功丹,将其奉为上宾,并特辟出独立的院落供二人居住,责令雪府上下人等不得随意打扰两人,当然其中也包括了雪娘。
      雪娘在自己的院内捱了两天,最后终于还是忍不住悄悄溜了过来。没想到半路被雪鹰碰到,以为白忙一场,最后却是雪鹰陪她一起溜了过来…只是两人都没想到,乘兴而来却听到了这样一出互许终身的好戏!
      屋内完全安静下来,雪娘转身快步离去。
      雪鹰赶紧跟上,知道她难过,也不敢出声安慰,特意离了老远,走在前面的雪娘却突然停了下来!
      “我以为我不会再难过,我已经决定放弃了,我无法放弃他,就只好放弃自己,我告诉自己已经不配,我心甘情愿地舍弃,可是雪鹰…我还是很难过。”
      雪鹰走上前,伸手将那倔强的人转了过来,温暖的手掌紧紧握住雪娘瘦削的双肩,微微躬身盯着她的双眼,用从来未有过的温柔和认真说道:“雪娘,相信我,你是最好的,没有什么是你不配得到的,只是不适合…只是不适合…”
      看着男人的嘴在眼前一张一合,那蛊惑人心的字眼从里面缓缓流出,流进自己的心里…
      雪娘眼中的伤心渐渐消弭,望着眼前温柔强大的男人,心中的伤痛渐渐被另一种东西所替代,某些沉睡已久的东西被唤醒…
      一阵清风拂过,吹得头上树叶沙沙作响。
      猛地醒过神来,惊觉两人姿势实在太过暧昧,雪娘脸上一红,别扭地从雪鹰双手间挣脱出来,转身飞快地跑开了,依然留给雪鹰一个背影,却轻快了许多。
      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雪鹰知道。
      也许他应该找白玉堂聊聊,关于雪娘,关于那人。

      白玉堂待到赵灵服完药睡下之后,方才来到与雪鹰约好见面的地方,此时早已过了约好的时间,果然见到雪鹰已经等在了那里,仿佛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见到白玉堂,雪鹰温和地笑笑,抱拳为礼,看样子并没有恼怒于他的迟到。
      白玉堂草草回了一礼,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为了雪娘。”
      “雪娘?”
      白玉堂一声冷哼。
      “你不是已经抱得美人归了吗?还有什么好说的。”
      雪鹰仍是不恼,温和地说道:“白兄果然还是在怪她。”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白玉堂挑了挑眉,神色中有一丝讥讽,双手抱胸斜斜地看着雪鹰,冷冷道:“怎么?我怪她不得?”
      雪鹰有些头疼,却又觉得心中好笑——这白五爷的性子果然如江湖传言一般古怪得紧。
      无奈,只得更加放缓了语气,缓缓说道:“雪娘在这件事情上,确有不周之处。她从小就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周围所有的人都宠着,惯着,要什么有什么。偏偏雪娘从小性子淡漠得紧,想要的东西又极少。因此,但凡是她真正想要的就没有得不不到的,也非得到不可。”
      “哦,是吗。”白玉堂脸上的讥讽之意更重。
      雪鹰终于面带苦笑:“当然,你是第一个。”
      顿了一下,复又说道:“不过我会让这成为最后一个。”
      前半句的无奈到了后面变成了豪气干云。
      白玉堂脸色稍缓,一丝激赏之意浮现在眼中,但说出口的话却也只是:“说完了吗?说完了我先走了。”
      说罢不待雪鹰反应,真的就自顾转身离去。
      “不!还有一件事!”雪鹰见状急忙出声阻止。
      白玉堂闻声回头,脸上的那一丝不耐烦却莫名地让人觉得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得意。
      始终还是少年心性啊…雪鹰无奈地想。
      “是…关于另一个人。”
      雪鹰有些迟疑,他不知道该不该说,也不知道对方是否想听,直到见到白玉堂眼神中询问之色,方才补充道:“我不知道你是否想知道他的消息。”
      话刚一出口,白玉堂立时面色一沉,方才的轻松惬意在一瞬间一扫而空,四周霎时冷下来的空气迫得人有些呼吸不畅。
      雪鹰暗想果然还是不要说比较好,一时没了下文。
      白玉堂似乎一丝一毫的耐心也没有,见雪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便立刻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背影决绝。
      雪鹰却莫名地从那决绝的背影中看到了一丝伤心,一丝似曾相识的伤心。
      于是他突然又想说了,见白玉堂已然走远,于是顾不得许多,高声道:“可能你并不想知道,但我还是要说,那个人,那个惯穿蓝衣的人,这次只怕是在劫难逃了!”
      白玉堂不为所动,但雪鹰知道他听见了。
      虽然那似乎却丝毫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从始至终脊背挺直,步伐稳健地离开。
      雪鹰开始有些看不懂,又似乎都明白。
      是那个背影不再伤心?还是它早已经化作了伤心本身?融入了骨血?渗透了灵魂?
      半月过去,赵灵头上的伤终于好得差不多了,眼睛却仍是毫无起色,再留下去也只是徒劳。
      离开的那一天,白玉堂在堂上辞别了雪家老爷夫人,启程回京。
      雪鹰和雪娘送两人到门口,临别时,雪娘上前轻轻拥住赵灵,歉声道:“对不起。”
      赵灵温柔地笑笑,也轻轻地回抱对方,附在她耳边柔声道:“谢谢你。”
      直到两人身影消失了,雪娘仍有些怔忪。
      雪鹰温柔地拥住身边的人,轻声道:“别多想了,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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