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公务员其实并不是那么好当 ...
-
晚些时候,三生渡的生意终于有了起色,不过石燕看起来依旧是怏怏不乐,要怪就怪此时夜已过半,来的都是些长年没根的孤魂野鬼,没什么油水可捞。
不过,这些都并不是锦绣需要担心的。
大堂坐不下,石燕随便在廊下放了张椅子,将锦绣“请”了出去。坐在了廊檐下头,她一边品着因为冲泡了一次又一次而终于变淡的茶,一边有意无意地将视线投向了不远处的门楼。同白天相比,晚上的三生渡着实是充满了风情。
三生渡的门楼很是高大张扬,将苍琰的品味体现得淋漓尽致。数不清的红纱灯从门楼上垂下,一直延伸到眼前,风一吹,那些个灯火就在红纱笼中扑朔扑朔地闪,就好像一双双急红了的眼。
今儿个人界的天不太好,云成团成团地飘,月亮被遮得严严实实,四下看着都很晦暗,只有那些个红纱灯幽幽地荡漾。
夜幕之下,是满眼迷离的红光。
远处三生渡的旌旗煞有精神地飘啊飘,门楼底下的青砖路人影幢幢。有不少缺胳膊少腿的家伙背着光一跳一跳地往里头走,边走还边嚷嚷着老几百年前的政治格局如何如何,有个别听到厌烦的,便一声高过一声地打着岔,还有就是单纯看热闹的,听着这么一来而去的,咯咯咯地笑个没完。
眼前的这幕,就是大名鼎鼎的“百鬼夜行”。说白了,不过就是些身残志坚的鬼大晚上的不出门出来喝茶聊天吵架。如此一说,约摸会有不少人觉得失望。可锦绣却觉得,这场景无论看多少次,都仍是有趣。
正看在兴头上,一旁突然伸出了一只嫩汪汪的手,那手翘着兰花指,连声招呼也不打,就把她手中最后一块糕点抢了去。她嘴角动了一下,看向来人。
那人似乎没注意到她的视线,殷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吃得甚是快活。
边吃,还边嘟嘟囔囔道:“我就说三生渡的大厨钟意咱们锦绣姑娘吧,瞧瞧这味道,哪里是一个派出机构大厨的水准。”
说着,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头,丝毫没有包袱。
这人叫君衡,算得上是锦绣的好友,二人是借着当时冥府大换血的契机一同进来的,就和里头忙活个没完的石燕一样。
君衡在冥府当的是日游神的职,归那个原本肥到走路都可以用滚的,可近日迷上锻炼身体整得一身腱子肉的崔判官管。说起来,锦绣还是她的上司。但是这种细节,一般都是被人主动忽略的。
君衡是敖岸之山夫诸的长女,她同锦绣一样,是属于那种出生在天界富庶之地的,自呱呱落地起就有正经八百列入仙班的神仙。对于这种一出生就有编制有铁饭碗的神仙来说,剩下漫无边际的一辈子,他们就只要考虑如何花样作死就成。
不过,这位日游大神并不像锦绣那般平庸,说起来,她也是桃花源轩辕姬编纂的《天界异人录》里数一数二的人物。
借用轩辕姬的话说,光这君衡一人,她就能不眠不休地说上一天一夜,但鉴于其中的赘余太多,这里便捡着重要的说上一说。
要说君衡,就不得不提到天界的风气。
天界的风气变得开放,对贞洁操守什么的看得轻,也不过是近几万年的事儿,要往上翻,那可是连牵牵小手亲亲小嘴都能被算得上的伤风败俗的晦暗年代。而就在这样一个年代,某一个雨师妾因为和陆吾闹矛盾而搅得整个天界大雨滂沱的日子,诞生了一位日后会对时代有爆炸性冲击的女子。
这位女子就是君衡。
她的出道言论,就是那句至今仍被不少天界的女权主义者所津津乐道的——
“既然繁衍生息是件神圣而伟大的事儿,那么为什么男女之欢会被认为是龌龊呢既然男子可以大张旗鼓地去风流浪荡,那么为什么女子一旦放拓就会被丑化成水性杨花呢我们这些神仙,说到底也不过是装成卫道士的伪君子嘛。”
啧啧,这话当真是如一记炸雷,响彻在了天界的舆论圈中。
平心而论,锦绣对她的这番言论极其的赞赏。只不过,能像她这么想的人着实不多,于是很长一段时间内,君衡在天界的处境都很难堪。
对自己男人出门偷腥怀恨在心的深闺怨妇唾弃她,因为自己长得抱歉而无人问津的大龄剩女怨恨她,就连某些小心眼的女神仙看到自己从没表白过的男神仙同别人好了也怪罪于她,总之,但凡扯上男女关系的,即使要绕八百六十个圈才能绕到她身上,大家也决计不会姑息。
风气如此下作,君衡也不在乎。她就跟个没事人一样,自顾自地过着自己任性而为的小日子,该吃吃该喝喝,该找男人找男人。没事同男神仙打个情骂个俏,暗通个曲款的同时顺手拆散几对经不起大风大浪的鸳鸯,就是她的全部日常。
她的事她的人,一直都是天界的一段传奇。
对于她,轩辕姬还曾做过一个著名的评论,她说:“有姿色的女人,一旦放下了身段,那就非‘红颜祸水’形容不可了。”
锦绣深以为然。
君衡不但是祸水,还是那种男女老少一起祸害的祸水。
不过抛开作风和性格,她的人的确是那种即使在群美斗艳的九重天上,也能被理直气壮地夸上一句姿容好气质佳的美人。矫情点说,她很像一朵半绽将开的玉兰,高高地垂于枝头,不喧嚣,不烟火,带着一股子清冽的幽香。
可即便如此,锦绣还是深觉自己遇人不淑。
今日她穿了一件极素雅的鹅黄衫子,衬得是肤白貌美,引人遐思。前提是她现在不是翘着个腿舔手指的话。
百鬼们兴许见惯了她这副模样,连个侧目都懒得投过来,仍旧自顾自地高谈阔论。
怕她如往常一般扯着自己的袖子擦手,锦绣将担在椅边上的手收了收。君衡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居然伸长了手,大老远地将满手的油花口水朝她的袖子上细细地擦了一擦。
锦绣细眉紧蹙,嫌弃地瞧了一眼自己的袖子,嘴唇紧阖。
君衡好笑地看着她,轻声慢语道:“生气了”
她没应声,眉头蹙得更紧。
见状,君衡轻笑出声,素白的手掌托着下巴靠近了她,一双眼睛吧嗒吧嗒地打量着她,“你们昆仑山的家伙,真是个个都怪得很,不过,我很喜欢。”
说到后半截,她用染着丹蔻的手指挑起了锦绣的下巴,双眼闪闪发光。
拨过她的手,锦绣淡淡地别过了头,“看你这么高兴,是发生了什么好事了”
她挑眉,接着“嗯哼”了一声,点点头,道:“是有好事。”
“什么好事”
君衡清了清嗓子,“转生司那头出岔子了你可知道”
“这算什么好事”
君衡摇摇头,“我当然不是说这个是好事,而是这个好事跟转生司有关系。”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才续道:“锦绣身为查察司,定然不用我跟你解释转生司管辖的两界的阴阳平衡了吧”
锦绣点头。
转生司统管三生石和转生门,算得上是冥府除了孟婆庄之外最重要的部门。因为重要,所以掌事的头衔一直都是挂在她查察司的名下,只不过由于她还担着阎君所有的活计,大部分时候,她也如阎君甩开偌大的冥府一般,将转生司狠狠地甩在脑后。
即便如此,道理她还是懂的。
所谓“阴阳平衡”就是凡间的人与冥府的灵相互平衡,简单地说,就是人间在一段时间内有多少人离世,那么在相同的时间内,冥府就当有多少的灵踏过转生门投胎为人。当然了,这个数字并不要求完全相同,差值是允许存在的,只不过,为了防止人界人口的骤增骤减带来混乱,这个差值应当被控制在一定的数值以内。
“近阶段,因为凡间战祸不断瘟疫横行,所以短短几年内,凡人的数量急剧减少。而巧的是,前些时日,咱们冥府出了不少乱子,特别是十六小地狱在不同程度上都发生了灾祸,很多几乎可以转世为人的魂灵因此得了个灰飞烟灭,或是下落不明。这些个不用我同你一一说明吧”
听到君衡这么问,锦绣颔首道:“我知道,可这跟好事又有什么关系”
这些话怎么听都是噩耗。只要一想起自己回去将要面临的窘境,锦绣就感觉自己的脑仁跳跳地疼。
君衡笑笑,不答反问:“那么锦绣,三生渡是干什么的,你也知道吧”
大约因为这一句与前头的关系实在是明显,隐隐地,她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难不成,苍琰把那条规矩废了吗”
听罢,君衡眉开眼笑,用一副“孺子可教也”的神情点了点头。
坦白说,这的确是好事。
当年三生渡刚刚横空出世之时,着实是人丁兴旺热闹非凡,不知甩了阴阴沉沉的冥府多少条街,有些心思活络的阴司心里就默默地打起了算盘。
也对,这里天天来往的都是些脑满肠肥腰包鼓鼓的家伙,但凡有点经济头脑的都知道,只要攀上这么个地方,白花花的银子准是少不了的。
仅仅在试营业时,三生渡已然风头无两,次月,它就以破竹之势一举打败了孟婆庄,成为了“冥府阴司最想就职的部门”首位。
那时候,苍琰被各路托关系的人烦得吃不好睡不安,整日个心头惶惶,生怕桌底下啊房梁上啊突然冒出个他连名字都叫不上来,却腆着一张大脸笑得无比灿烂的家伙,求着他行个方便招他进三生渡。
几日一过,苍琰不胜其扰。于是他灵机一动,刷地一张告示贴在了三生渡大门口。
薄薄的一张纸,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盯着告示上短短的一句话,众人反应不一,有倒抽一口凉气的,有抿嘴沉思的,也有摇头唏嘘的,却没有几个跃跃欲试的。
要问那告示上写了什么如此奏效
很简单——“凡三生渡入职者,月俸减半”。
虽然神仙们通常有钱都没什么地方花,可长年养成的攒钱习惯却根深蒂固。因而这条规矩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根本就是心灵上的无情摧残。
一瞬间,众人的竞聘热情骤减,待到三生渡正式开张,才紧紧巴巴地凑够了人手,说起来丢人,就这样靠得还是苍琰和石燕二人的“美人计”。
但今时不同往日。
望着沉默不语的锦绣,君衡微微一笑,凑到了她面前。
“我猜想,会有一大票丫头去主动邀请苍琰潜规则哦……”
瞅了眼她看热闹的嘴脸,锦绣地陷入了沉思。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公务员其实并不是那么好当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