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一见也不一定会钟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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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之丘多奇葩,这是整个天界都知道的事。
往上了说,有为老不尊的陆吾喜欢专门踢踏着木屐去打麻将,打到兴头上还能翘起脚来抠抠脚底板,一个不小心,还能跟摸牌喜欢蘸口水的牌友斗起法来。
往下了说,就有昆仑墟的看门小妖三不五时地变成凡人去人界的青楼喝喝茶,心情好的时候欢喜让姑娘用鞭子抽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则会让姑娘用鞭子狠狠地抽自己。
当然了,这样的事情相较于整座昆仑山的奇葩事迹来说,也不过就是九牛一毛。要真想说起来,恐怕就是让三生渡那个嘴皮子溜到不行的说书先生来说,也是要一刻不停地说上一个月的。
总之,从丰富广大仙友的日常生活来说,昆仑之丘存在的意义,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无与伦比。因此只要不是刮风下雨泥石流的糟糕天气,昆仑山总是游客为患。
对于把握着昆仑之丘财政大权和旅游开发权的几位大神来说,这是值得在梦中都笑醒的好事。但对锦绣这样土生土长的昆仑居民来说,就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了。
那时候,每每天君来巡,锦绣就会想要搬家。昆仑人实在是太多了,多到随便拈朵祥云飞上天,也会冷不丁地跟人撞上。人这么多的地方,实在是不宜居住。
尤其是在她家的大姐和天君勾搭上以后,情况就更严重了,严重到她家的门槛一个月就换了四根,而那第五根也在第二个月的一大早,砰地一声光荣殉职。
抱着那根自己好不容易从天河神木上锯下来的门槛,锦绣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不过尽管如此,她也无法候着脸皮说自己的那次搬家是计划好了,因为但凡有点眼力见的人都能看出来,不管从什么角度分析,那都是一场意外。
那天的天气意外的好,炎火之山的火烧得像是兑了油似的,此起彼伏,热闹非凡。而昆仑山这边,也是草木葳蕤风香水暖的,格外地适合约上许久不见的姘头,找个风景优美幽静少人的地方去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关于世界大和谐的深入讨论。
锦绣家的大姐,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临行前,她嘱咐锦绣找个合适的地方挖个地窖,将前些日子新收的红薯窖进去,免得糟蹋了。锦绣是个说做就做的性子,大姐前脚刚走,她就扛着铁锹,找了个人烟稀少的好地方,一锹一锹地挖了起来。
这一挖,便一发不可收拾。等到她精疲力尽地坐瘫在地的时候,头一抬,竟发现初时硕大的坑洞只剩下碗口大小。
心头颤了一颤,她搁下铁锹,迟钝地发起了呆,呆着呆着,便睡了过去。要知道,自打她家大姐声名远播之后,她为了应付每日每夜爬墙头围观的群众,已经许久没有睡过安稳觉了。而这一觉,她睡得无比的踏实。
也就是这香甜的一觉,让她那颗早已蠢蠢欲动的搬家之心再也按捺不住,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昆仑山的红薯窖,便是她的新家。
记得苍琰后来问她,你这么随随便便地钻到洞里不出去,难道不怕你家人找不到你着急吗
当时的她淡定道:“我们一族经常这么莫名其妙地消失的,所以,大家应该已经差不多习惯了吧。”这里说的,当是她那个作为“私奔界业界良心”的娘亲。
当然一开始,锦绣也并没有想要在洞里久住,不过就是平日积攒了些怨气,如今借机发挥一下罢了。
按她的话说,要不是那时候苍琰误摔下来,她指不定会在那里住上一辈子,直到某一天实在无聊得狠了,一咬牙抹了自己的脖子。
听到此处,可能有人忍不住要问,这苍琰好好的,怎么又会掉到她的红薯窖里
不急,这里先从天界与妖界发生的那场旷古烁今的大战说起。
前头说过,天界同人打仗从来是只作消遣之用,这主要是因为实力相差太过明显,不管那头怎么努力,到头来都不过是一样被那些个上神们联合轻松收拾掉的下场。
于是乎,日头久了,他们对这种事便不太挂心。
骄兵必败。凡人虽说无甚可取,但在说话上的造诣却着实可圈可点。
英明伟大如天界诸神,在那次的战役上吃了让他们至今都不愿提起的大苦头。据不完全统计,那场战役中,天界一共折损了两位上神,四位上仙。顺便说上一声,自神族历史有记载以来,整个天界加起来,也不过就阵亡过三位上神,六位上仙。也就是一说,妖族这么临时起意地一发力,直接就赶上了一半的历史数据。
听到如此噩耗,天君怒发冲冠,一掌劈碎了九重天门外的麒麟石像,迸溅的碎石如星辰坠落,争先恐后地落入天河流域,水响此起彼伏,水雾弥漫上天。一时间,满眼氤氲。
这种生死存亡的大时候,苍琰作为天君最有名的儿子,就算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硬着头皮也要上战场去。
据爱好说书的廉正星君说,当时的苍琰还是装得有几分样子的。他着一袭金甲白衫,肃着一张脸,领着麾下三千神将,乌乌泱泱地到了被众妖占领的昆仑之丘。
正如他好事的性子,这一仗打得也煞是美轮美奂。
昆仑虚外炎火之山猩红的火光中,万道金光如无数利剑遥遥落下,剑落山崩,火星子和碎石飞扬漫天,穹庐一色,好似绝境。而他白色的衫子,便如红光中冉冉升起的圆月,皎洁而庄严。
约摸是天君一族有人亲自上战场鼓舞了士气,一时间,天界势如破竹。在这样狂猛的攻势下,妖界的抵抗越来越无力。妖王更是势单力薄,被苍琰直直逼上了昆仑之巅。
漫天火舌中,妖王黑发狂舞。苍琰手持长剑缓缓逼近,粉面白衣映着晃眼的火光,美不胜收。
当然了,如果事情就这么发展下去,故事发展到这里,就恐怕就要写成——
“妖王卒,全剧终。”
为了剧情的发展,苍琰的剑说什么也不能落下,于是推动剧情发展的重担,就这么没有一点点防备地压在了妖王的身上。
要说妖王也是争气,在这千钧一发的重要时刻,原本黔驴技穷的他不知从哪个口袋摸出了妖界第一神物——玲珑锁妖塔,那塔猝不及防地落下,正中苍琰的肩背。
轰隆一声,剧情应声逆转。
话说那一声响起之时,锦绣正在四仰八叉地睡着回笼觉。苍琰那一摔,不偏不倚地就摔倒了她身上,锦绣见他风度翩翩从天而降,顿时同他一见如故,一拍即合,接着便没羞没臊地滚起了床单。
才怪呢。
玲珑锁妖塔那一击封印了苍琰的法力,因此,他下落的姿势就跟被水淹了似的,落地的姿势就跟被脚踩了似的,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气质美感可言。
锦绣虽然是糊了满脸的眼屎,倒也没到瞎的程度。
当时的场景诡异。
苍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锦绣迷迷瞪瞪地坐在自己作为床的干草堆上,愣愣地观察了半晌,才终于出自“一具尸体睡在脚边似乎并不有利于提高睡眠质量”的考量,慢吞吞地下床,准备将他移个地方。
说实话,当时的她也仅仅只是想挪个地方而已,连挖个坑把他埋了都压根没想到。
那之后的一幕,对苍琰的神生造成了巨大的影响,甚至就算说是留下了巨大的阴影也不为过。
鉴于这一幕的意义非凡,此处必须要隆重而细致地描述一下——
被自家大姐威逼着干了一辈子重活的锦绣抬起了结实而有力的胳膊,一把抓住苍琰的脚踝。后者昏迷不醒,就如一头刚刚被宰的黄牛一般,被她轻轻松松地拖着走。
呲啦呲啦,摩擦声不绝于耳。
顺着这声音往下看——
啧啧。
白色的袍子扯着一路的烂泥,脏得像块抹布。
临行前特地请人整理过的,如墨如瀑的长发缠着一地的青苔,比路边半年没洗头的乞丐还要惨。
当然了,最最倒霉的还数他那张将天界神女引得五迷三道的帅脸,那脸蹭着地摩擦了一路,到锦绣琢磨是不是给他翻个身比较好的时候,已经破烂到亲娘都不见得能认出来了。
按理说。
遭受了如此严重的二次伤害,苍琰应当是沉沉地睡上几天才对。但鉴于他是被天君从午饭桌上拽下来去打仗的,那份没能吃饱的私心一直在作祟,闹得他连睡都睡不着。
饥肠辘辘中,他睁开惺忪的眼。
扑入眼帘的是一幅奇异而美妙的场景。
黑黢黢的洞窟里,无数的萤火起起伏伏,它们散发着幽绿的光芒,就好似将黑暗钻出了一个有一个小窟窿。
就着那荧光,他能看出自己躺在一处小溪边上,小溪的凉气时不时地扑上脸,他脸上刺疼,胡乱地摸了一把,疼得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这时,远处传来了脚步声,浓稠的黑暗中,那声音由远及近。
顶着一张至少被磨掉了三层皮的脸,他望了过去。
淡定如锦绣,在看到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时也是愣了老半天没说出话来。两人对视着,一时间,空气就好像凝固了一般,尴尬得无以复加。
良久,她才回过神。
在心里默默地否定了始作俑者是自己之后,她淡淡地避开了他的视线,慢条斯理地停在了水边。
苍琰的视线一直跟随着她。
旁边的河里似乎有什么在游,时不时发出哗啦哗啦的划水声。她蹲在水边,久久地注视着水面。
“咕噜……”
静谧中,突兀的声音蓦地响起。
听到这动静,苍琰耳根一热,尴尬地假咳了几声,却是将气氛衬得愈加的古怪。锦绣转头睨着他,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饿吗”
她瞅着他,对着那张脸却又有点过意不去,只能将视线落在他的耳垂上。他的耳垂十分好看,很像是隔夜的汤圆,白白的,垂垂的,“这里有鱼,要吃的话,可以一起来抓。”
她说着,用下巴指了指身旁的溪水。就像要附和她的话似的,水中忽地一响,大片的水面在萤火的光辉下泛起了粼粼的波光。
苍琰发誓,在自己没了神力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抓鱼居然是这么难的事。
卷着袖子和裤脚,他像个蹒跚学步的小娃娃一样,在水中扑腾个没完。
一旁的锦绣露着半截莲藕段子般的小腿,望着忙得上窜下跳却频频扑空的他,露出了一脸不可思议的同情。
再然后,他的怀里就硬生生地多了一条鱼。
那一刻,锦绣的头顶光芒万丈。
约摸是他被鱼整得可怜巴巴的样子激发了她体内深藏的母性光辉,自打那以后,锦绣就开始处处照顾起他来。
她会闷声不响地把鱼揣到他的怀里,还会把自己烤好的鱼硬塞到他手中,更有甚者,她甚至会帮他舀水喝,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眼里的同情让苍琰哭笑不得。
更绝的是,那天晚上,当锦绣迷迷瞪瞪地跑到自己准备好的干草堆上睡觉的时候,刚一躺下,就像想起什么重要事情似的霍地坐了起来。她将眼睛睁得大大,直直盯着蜷缩在角落里的苍琰。
她的长发上沾了几根草梗,看着他的眼神无比的郑重。
当时吃饱喝足的苍琰正琢磨着昆仑山方八百里高万仞,自己估摸一时半会是出不去了,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抬眼,与她四目相对。
“怎么了”
锦绣没应声,只皱起了细细的眉毛。
半晌,她悉悉索索地往旁边挪了挪,露出了半边被她压得塌塌的干草窝,望着鼻青脸肿的苍琰,她轻轻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没等他有反应,就侧过身睡去了。
苍琰愣了一愣,接着终于笑出了声。
“昆仑之丘,果然是奇人辈出的好地方啊。”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一见也不一定会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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