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璧连城》唯洛

4、【肆】【倾城绝璧】

　　“将军高功凯旋，被封为信平君，本是喜事，何以如此闷闷不乐？”邯郸战后，秦军受挫，三国趁机收复河东六百里之地，他是守城大将，自然高官厚赏，然而，又怎能高兴得起来。
　　“适才朝堂之上未见蔺公，想来又是病了，我心中不安，想去探望。”同行之平原君一来身份不凡，二来亦毫无恶意，断无置之不理的道理，他再心烦亦回了一句。谁料这一句说完，身旁的人竟猛然顿足。
　　“将军，有一件事，我想，你还是知道比较好……”

　　砸烂了屋内一切能砸之物，他仍是难以平静。心口仿佛有困兽在挣扎撕咬，顷刻之间便要破体而出。双手猛然砸在案上，如同万年古树的根须死死扣住硬木的案面，十指似要齐齐断裂，却犹不及心口剧痛之一二。
　　“蔺公已薨……”
　　“早在邯郸被围之前，便已经薨了……”
　　“他差人不许告诉将军，怕将军……因小失大。”
　　好一句因小失大，什么是小？什么是大？他蔺相如是小！那只知道和氏璧的君主是大么！如今高官加身，位居信平就是大了么？！
　　不知是泪还是血，不知是悲愤还是懊恼，那一刻，他以为他可以永生不灭的赤子之心，生生冻结成冰。

　　信任与执着早已在多年的怀疑与否定之中荡然无存，自他离去，自己对这个国家最后的仁慈与眷恋已然消散，直至心灰意冷。
　　他说的对极了，连一块石头都难舍难弃，优柔寡断的国家，哪里还有存活之理。既是一璧连【晋江】城，便尤得他们自毁自碎吧！
　　举兵欲走，却被年轻的将领拦于马前。
　　“将军！若蔺公在，断不会赞同将军如此！李牧万请将军三思！”
　　“错了，他若是他，断会赞同于我。只可惜，他这一生直至身死亦是身不由己。我若早听了他的话做了自己，也不至于落了这般下场才恍然。”他去意已决，看了看素来欣赏的青年将军，最后还是叹了一句，“阿牧，这个国家早晚会毁了你，好自为之吧……”
　　公元前二百四十五年，廉颇受排挤离开赵国，先后辗转于魏楚两国，无心再战，郁郁余生，无为而终。

　　赵国的风，再也没有停，赵国的夜，再也没有散去。
　　公元前二百二十九年，这个一璧连【晋江】城的国家，果然没有令他们失望。
　　“奸臣庸主，奸臣庸主啊！一眼可即之日，赵国必亡！”已经不再年轻的将军满面沧桑，安然的走向他无可改变的命运，安然地赶赴近在咫尺的死亡。
　　临刑之前，只留下了这样一句莫名的话。
　　“将军啊……你那后半生的自己，做得可好生快活？如今，我是否也能够，做一次真正的自己了。”
　　一代良将李牧，至此含冤身亡。
　　半世风雨飘摇的赵国，也终于在这个时候，走到了它的尽头。

　　公元前二百二十二年，秦君势如破竹，无可阻挡。
　　那个名为“政”的嬴姓君主宛如天神，带着无可迄及的光芒，只待踏上最终的王座。

　　如漆的夜色下，即将君临天下的帝王面色沉稳，用温热的指腹淡淡抚过那冰凉的和氏璧，似乎指间还残留着无数人留下的余温。
　　“一璧连【晋江】城，果然是好东西……不过，这样好的东西，是留不得的，不然有朝一日，咸阳早晚都是第二个邯郸。”淡淡的语气，挂着云淡风轻的不屑，未经思忖，指尖已是豁然用力，将那连【晋江】城的美玉猛然砸向了冰冷坚硬的地面。
　　“起风了，回吧。”
　　淡漠的背影之后，那染尽了多少人鲜血的和氏璧，连同这个战乱的时代，都在轰然之中倒塌，化作了漫天齑粉，落在了帝王的眸中，无留无恋，亦无半点波澜。

作者有话说

　　啧 这个连【晋江】城二字 也不知道是摊上了什么作奸犯科的事儿 有些不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