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六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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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屠苏在紫胤真人那里听了一耳朵的化炼之法，虽然多少仍有些诧异自己体内的焚寂煞气被收敛得如此之好，但是转念想来，或许便如师兄所说，成因得果——他已因心中执念经历了一世的苦难，求而不得，得而复失，如今不再执着，种种艰难反倒销声匿迹了。
不过……说不准现在才是最艰难的……
想到师兄那与曾经迥异的心情还有异常坚定的抵触态度，百里屠苏忍不住撇下唇角，露出些苦恼的神色来。
他推开门，打眼便见师兄伏在矮几上，似是熟睡。
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百里屠苏反身轻轻掩上门。耳边传来的呼吸声带着异样的急促，百里屠苏心中一凛，动作忽而一顿，也顾不得半开的门扉，疾步奔至桌前。
伏在矮几上的那人眉头紧拧，面颊浮起不正常的潮红，百里屠苏忙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烫得灼人。
陵越生病了。
这是他自修仙之后已经数年不曾有过的情况，病得突如其来，病得气势汹汹。
百里屠苏小心翼翼地把他抱到床上，心急如焚地寻了自家师尊来。
匆匆赶来的紫胤真人二话不说，接连施了几个仙术后，和自家小徒弟一起死死盯着面色潮红的大徒弟，见他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口中也不再溢出含糊隐忍的低喃，这才放下心。
在陵越床边坐下，紫胤伸手搭在他的额头，仍有些烫，比之前却以好了许多。他并不知晓修炼有成的弟子怎么会突然病倒，略加思索，目光忍不住就是往站在自己侧后，身体绷得弓弦一样怕是只要陵越一声轻哼就能立刻窜出来的小徒弟身上飘去。
眉头微微皱起，紫胤搭在陵越额头的手掌一翻，掌心覆在他的眉心，又梳了些精纯灵力去。陵越似有所觉，素来沉稳到近乎刻板的面上便化开了些许柔软，竟是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舒适且惬意的浅笑来。
紫胤冷厉的眉眼都温和下来，伸手抚了抚他的面颊，笑了摇摇头。他只当自家大徒弟这段时日操心劳力，心里闷着许多事情，心思郁结加之伤势未愈，硬生生被逼病了，心中怜惜自是不说，可心疼之余，又对他不敢放心信任自己而有些不满，以至于那丝笑容几乎是片刻便消失不见，面上神情又恢复了漠然。
又给陵越输了些灵力，紫胤站起身，叮嘱了百里屠苏几句便离开了。
“好生照顾你师兄，我去寻凝丹长老炼些药来。”
百里屠苏自然应下，几乎是待紫胤一出门，便当仁不让地挤上去，坐在了师兄身旁。
“师兄……”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尴尬地沉默下来。
师兄为何突然病倒，百里屠苏心中自然再清楚不过，可他虽内疚，却并不后悔。
他可以一辈子就这样什么也不说地陪在师兄左右，做他乖巧听话的好师弟，可是为什么呢？他明明能够有更好的选择。
或许焚寂煞气终究对他产生了某些不好的影响，也或许就如欧阳少恭所言，他们本就是一样的，又或许是从师兄死在焚寂之下的时候，那个乖巧沉默善良天真的百里屠苏便已死去了。师兄重情，天墉城的八年，他只能亲近师兄，师兄又何尝不是被自己侵占了几近全部的时间。
他很清楚，师兄或许会纠结，但只要自己不触及他的底线，那么终究，以师兄疼爱宠溺自己的程度，也不过是沉默着不闻不问罢了。
这与默许，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分别了。
百里屠苏伸出手，却又不敢去握住陵越的，只是虚虚搭在他的手旁，紧紧挨着，只要稍稍动一动，便能够覆住他的手。
他等着这一天。
……他知道，自己终究会等到这一天。
陵越这一睡，就是两天一夜。
吃了紫胤从凝丹长老那里拿来的丹药后，高热迅速退了下去，可手臂上伤口的煞气又开始折腾，紫胤在一旁守了整夜，直到第二天天明才总算放了心离开。百里屠苏也是一直守在一旁，任劳任怨，师兄喊口渴就给喝水，出了汗就给擦汗，不喝水也不出汗的时候就沉默地坐在一旁。
他也不觉得累，只是总忍不住想到曾经，师兄守着伤重的自己的情景，心中又是甜蜜又是苦涩又是内疚又是担忧，个中复杂滋味实在难以言明。
到了第二日下午，陵越似乎做了噩梦，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川字。百里屠苏总忍不住去看他眉心的紧皱，几乎和陵越靠在一处的手克制地动了动，艰难地把伸手强硬抚平他眉心的冲动按捺下去。
“屠苏……”
陵越嘴唇张了又合，含含糊糊地喊着，百里屠苏辨认了许久才听出自己的名字。
他眼中的神色柔软得一塌糊涂，方要轻声应了，原本紧贴却多少顾忌着师兄的态度不敢真握上去的手便被陵越一把握紧。
百里屠苏还来不及高兴，就听见他说。
“屠苏……你要坚守心神，不要为煞气所控……”
“……！”
百里屠苏只觉得心中巨震，整个人都呆在了那里。
“师兄……”
他极轻地、像是怕惊动了什么似的唤了一声。
陵越仍是闭眼皱眉，似乎深陷在之前的梦境中。百里屠苏的心底慢慢腾起一丝微小的念头，他又是期待又是抗拒，挣扎了许久才哑着嗓子试探般地问。
“……师兄，你记得了吗？”
陵越没有回答，他浓密的眼睫连连扇动，似乎正在勉力挣脱那个梦境。
师兄快要醒了。
这样的念头窜入脑中，百里屠苏不知为何曲臂伏下，将脸埋进臂弯，闭上眼睛装睡，吐出的鼻息十分平静，如鼓的心跳却只有他自己才知晓。
几乎是同时，百里屠苏感觉到交握的手上传来一阵大力拉扯。他抬起头，做出一副大梦初醒的模样，看着方才从梦中醒转，汗湿的黑发黏在额头，整个人显出难得的迷茫和虚弱来的陵越，欢喜地问。
“师兄，你醒了。觉得如何？”
陵越不言不语，忽然伸出手，将措手不及的百里屠苏紧紧揽进怀里。
“师……”
百里屠苏睁大了眼睛，幸福来得太过突然，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
师兄……究竟是否如他所想的一般，亦是梦见了曾经之事？
过分贴近的怀抱太过温暖，这样的拥抱又太过亲密，百里屠苏敛下眉眼，轻叹复又轻笑，伸手虚虚环住了师兄的腰。
毕竟身体尚虚，陵越很快松了力道，有些无力地将额头抵在百里屠苏的肩窝，这样的姿态，便是无意识地将大半的重量交付到百里屠苏身上，被半抱半倚在他怀里了。
陵越并未察觉这些，他像是终于放下心来一般，轻轻吐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极轻地自语。
“你无事……”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六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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