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六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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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越这难得的失态仅是片刻，百里屠苏还没好好感受下师兄依偎在自己怀里的滋味，他就已经松开了手，将自己和百里屠苏拉回了往日的距离——或许还要更远些。
“已无大碍……”
陵越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了百里屠苏之前的问题，神色带着些尴尬的僵硬，他不自在地又向后挺了挺背，把自己和百里屠苏的距离拉的更远了些。
挪到脊背几乎要贴上墙，他才轻咳一声，抬眼和百里屠苏对视。
“无碍便好。”
百里屠苏松了一口气，心里却提了起来，有一瞬间几乎想要避开师兄递来的目光。
他站起身，拎着因为陵越的动作而揉落的薄被，往上拉了拉重新给他掩上，坐下的时候便极其自然地追着躲开的陵越往里坐了些，搭在床榻上的手指状似无意地搓了搓，悄悄地回味了一把之前短暂的美妙感觉。
果然，再怎么看个千百遍，也都比不上亲手摸一遍。
“师兄你已病了两日。”
百里屠苏顿了顿，似是下了什么艰难地决定般，眉目间渐渐浮起些痛苦又无奈的神色来。
“修行一道，强身健魄，怎会轻易病倒。师兄此番病得如此突然，师尊只说是因心中积郁被伤势引发而至。”
“心中积郁……”
百里屠苏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苦涩的滋味也在他唇角扯开的弧度里溢出。
“师兄所忧，可是我先前所言？”
“……”
陵越没有回答。
他正看着百里屠苏的眼睛出神，那双黑色的澄澈的眼睛，殷切地看向自己，欢喜和期待迅速浮起又被压下，忐忑、不安、忧虑、执着……陵越都不知道自己能够在别人的视线中分辨出那么多、那么复杂的情感。
然后，那双冰冷的、失去理智的、充斥着暴虐杀气的血红双眸，便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出现。
两者对比，让陵越有些恍惚。
他无法说服自己，那样真实清晰的经历只是一个单纯的梦，或许这是一种预兆——他从不知道师弟体内的煞气会造成那样严重的后果，带来那样残酷的结局。
“这两日，眼见师兄昏睡不醒，我心中亦是痛苦，恨不能以身相待。可……”
百里屠苏本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他只话锋一转，自顾自继续往下说。
“……我却也很欢喜，师兄终于没有‘躲开’我了。师兄……？”
百里屠苏有些疑惑的声音唤回了陵越的神智。
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向着百里屠苏的眼睑伸出了手，离得那么近，指尖已经能够感受到百里屠苏睫毛扇动时候挂扫过的些微痒意。百里屠苏眼中有些不解，却乖乖地坐在那里任自己为所欲为。
若是以前，陵越只会以为自家师弟太懂事乖巧，但是现在，他分明从师弟的眼中看到了温柔的宠溺和纵容。
这样的认知，让陵越心中一赫，触电一般收回手，侧过脸，佯作无事地挪到床另一边的角落开始穿戴。
边穿外袍，边思索着方才的情景，心里忽地一个咯噔——师弟方才，似乎说了些什么不得了的话。可是……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呢？
待到穿戴整齐，陵越也没有想起，索性便不再去回忆，只随口问。
“我……此番病了多久？”
百里屠苏愣了愣，面上忽而露出微妙的笑意。
“师兄此番已睡了两日。”
师兄弟两又干巴巴地聊了几句。自从百里屠苏把那层窗户纸捅、破，陵越面对自己这个师弟的时候，便总有些不自在，可若是因为被他意味深长地盯看的久了一点、嘘寒问暖关切的多了一些就要对着自家师弟不假颜色，或者是避而不见，甚至是反目成仇，陵越确实做不到。
所以，他就只能憋着满肚子的尴尬和郁闷，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百里屠苏的话，努力不让气氛陷入胶着而又晦涩的沉默中。
百里屠苏倒是乐在其中。
最后聊无可聊，陵越只得走到书架边，随手捞了一本书卷翻着。
百里屠苏看着以往无论自己怎么在身旁撒娇耍赖都能如老僧入定般平静地修炼看书做自己的事情的师兄，如今仅仅是意识到和自己独处一室，便显得坐立不安的模样，心中酸涩之外又有些愉悦。
他走到陵越身边，注意到随着自己的接近，师兄翻书的速度也加快了许多。轻轻叹了一口气，百里屠苏将那卷书册从陵越手中抽、出。
“师兄不必介怀。我仍是百里屠苏，你的师弟。”
——你心生如此绮念，叫我如何不去介怀？
心中明明如此想着，陵越紧张的情绪却仍轻易地被百里屠苏的话语安抚下来。
将书卷放回原处，百里屠苏似是没有察觉到师兄的僵硬，伸手拨了拨陵越垂下的鬓发。
“我心中惦念师兄，与你待在一起便觉心中欢喜。可若是师兄不愿，我自会避而不见。”
百里屠苏收回手，安静地站在陵越身旁，等待着他的回答。
陵越此刻已不紧张了，但是那种熟悉的、被威胁的感觉再一次出现，他闭上眼，咬了咬牙，从喉咙里逼出两个字。
“不、必。”
再一次以退为进大获全胜，百里屠苏无声地笑了起来。
……
极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正坐在屋中思考的欧阳少恭回过神，唇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起身开门，并不意外地看到站在门外的陵越，口中却有些惊讶。
“师兄？你神色有些差，快些进屋坐下。”
“无妨。欧阳公子——”
“纵我离山，我也曾是师兄的师弟，师兄便如往常一般唤我少恭师弟吧。”
欧阳少恭笑眯眯地打断了陵越的话，陵越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欧阳师弟，我此次来寻你，是因——”
“师兄，我曾为大夫，自是看得出你大病初愈，需得注重身体，只是这伤……怕不止是之前手臂上的伤吧。”
再一次打断了陵越的话，欧阳少恭温和地开口，不容拒绝地引着陵越进屋坐下。
“师弟居处简陋，还望师兄不弃。”
这么说着，他已麻利地搭腕诊脉，片刻后才松开，起身就给陵越炮制了一杯药茶。
将那杯热腾腾的、颜色古怪的药茶递给陵越的时候，欧阳少恭脸上满是懊恼和内疚，让人实在难以拒绝。
“师兄确已无大碍。师兄从来恪己自律，怕是鲜少注意自己的身体，想来那日已有端倪，我却因心有旁骛并未察觉，实是抱歉……”
“修行之人，抱因守果，不必为他人之过自责。”
陵越一口喝干了药茶，面无表情地谆谆善诱。
欧阳少恭笑容一顿，无奈收敛了神情点点头，眼底倒是泛起些真实的笑意来。
“……多谢师兄指点，我受教了。”
陵越并不吃他温润师弟这一套，重又站起身和欧阳少恭对视，开门见山道。
“你来天墉，是否为了焚寂，你欲要离山，又是否与前些时日盗剑一事有关？”
欧阳少恭一愣，倏尔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
他似是终于明白了什么似的长舒了一口气，回视陵越的目光十分坦然。
“想来师兄之前便对我有些怀疑。身为青玉坛长老，却突然拜入天墉城，即便理由再过充分也终究事出蹊跷，何况我所说但求自保之言，确实有些太过轻忽，师兄会有此怀疑也是应当。”
欧阳少恭解释了一番，点点头，十分通情达理地表示理解。顶着陵越如有实质的目光，他话锋一转。
“不过我欲要离山，却并非因为焚寂。事实上，在盗剑之事发生之前，我已生离山之念。师兄应是知晓，我原为青玉坛丹芷长老，青玉坛掌门雷炎不知从何处得了一片玉璜碎片，他令我以玉璜入药，欲要炼制长生不老起死回生之药。当时，那块玉璜碎片不过普通玉石，拿来炼药也并无不可，但雷炎所说炼药之法，却并非单纯以玉璜为引。”
欧阳少恭顿了顿，面上难得露出厌恶的神色。
“依雷炎所言，他手中的玉璜碎片，乃是始皇所得稀世珍宝，名为明月珠，有重塑之能，相传可稳固神魂，重塑身魄。即便只一小块碎片，仍是不可多得的宝物，无论是阴森鬼力还是凶煞之气，举凡世间灵力，它可尽皆吸收存纳。雷炎，便是想要我用那玉璜碎片吸取的灵气炼药。我心中总觉不妥，不愿依雷炎之意炼药，方才从青玉坛离开，后才拜入天墉城。”
“重塑之力……”
陵越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
欧阳少恭并没有看他，继续说。
“此前，下山历练的师兄们知晓我懂得炼药，便来我这里取些药丸，说是他们有一次下山剿灭的山匪，力大无穷性情暴虐，竟是似妖非人，担心这一次下山历练也会出现这样的意外，便多寻些药物以防万一。我听师兄们言语间提及一块玉石碎片，便多问了些，师兄们所描述的玉石碎片，竟是与雷炎所持玉璜碎片极为相似，后来，我反复思索，仍是心中不安，只怕雷炎长生心切，以玉璜碎片夺取生人灵力，因此便想下山看看。”
“上次与师兄相遇，我便想将此事告知师兄，然而此事确实说来话长，若是一一赘述，总显得有些匪夷所思，若是长话短说，却又难免有未尽之处，是以……”
“不必多言，我信你。”
陵越接过话头，略略颔首，神色也比之前柔和了些许，眼中甚至泛起了些喜意。
——可稳固神魂，重塑身魄。
稳固魂魄……
临天阁：
涵素真人死死盯着面前一张泛着幽光的笺，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一身蓝白道袍的紫胤真人缓步而入，涵素真人似有所觉转过头，那张笺就在他手里揉吧揉吧成了一团。一见着紫胤真人那张如同凝了千年寒冰的脸，涵素真人便像是见了长辈的孩子，快步迎上递出那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笺，特委屈地开口。
“幽都说我天墉城当年从幽都强行带走焚寂凶剑，这几年来还不善待凶剑宿主，使得焚寂煞气三天两头爆发，他们终于忍无可忍，近日就要来兴师问罪啊！”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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