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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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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待玉竹醒来,天已暗透,而周身状似一废弃的破庙,身旁只余下一只包袱。玉竹伸手欲拿,只稍一动,伤处便是一阵钝痛,这80下荆条打在身上虽不至伤及筋骨但对毫无内力的普通人来说也恐有性命之忧。
“师兄应该会留些什么,”此时的玉竹心中仍是怨的,他只想着尽快完成任务,早日回府向他亲口问一声,小桃她当真非死不可?!虽然依旧两眼犯晕,全身滚烫无力但仍旧颤着手将包袱打了开来。包袱是用上好的锦缎制成,而里面却只有三样东西。一只瓷瓶,一支玉笛,一些衣物。瓷瓶是韶音准备的那只,玉笛是从小随身带着的,玉竹在衣物中翻翻找找,仍旧找不出只字片语,此时的他早已力气用尽,勉力向左侧墙边爬了些去,终于靠上了墙边的玉竹双目微闭,叹道,“这身子都不知是否能撑到明日,而费府在何处也不甚清楚,师兄到底是何打算...”
过了半晌还是没能猜到师兄的心思,体力倒是恢复了些,于是便打量起了身处的破庙。破庙虽蛛网处处可见,但外面雨势磅礴,而庙内也算得上干净爽利,地方也不算大,估摸着能容得下一二十人,墙角铺了些干草,可能是原先在这儿留宿之人落下的。
只是环视四周一样东西的出现虽似平常,但又总觉着有些突兀。
在庙内正中央,几根柳枝堆叠在了一起,现下已是初冬,枝上还零星缀着些枯黄的叶儿,如此堆放于正中也无点燃的痕迹让玉竹不禁有些在意。
“柳树,柳枝,柳...留?”玉竹好像想到了些什么,又向那堆柳枝慢慢挪去,他伸手摸了摸,发现有些潮意,“看来是我受刑后留下的。还好这儿还能遮风挡雨的,就希望该来的人尽快来,若到时变成一具尸体可就不好玩了呵。”玉竹自嘲的笑了笑,现下他实在晕的狠了,发现了这些,心下一安,伸手将包袱中的瓷瓶收好,抱着包袱身子蜷缩着昏睡了过去。
只是昏昏沉沉之际听得有人向这边走来,还骂骂咧咧,声音由远及近愈发清晰。
“呸,好你个赵劭殇,真不是个东西,不就将泥水溅了些他身上,那些狗腿子竟然上来便打!果然这些有钱的二世祖就该天打雷劈!要是哪天落在我手上定要让他们好看!”
两人才踏进破庙中,便听得一阵猛咳,
“整天咳咳咳!真是晦气!爹娘都被你咳死了!现在还要老子当苦力挣钱养你!怎的不咳死算了!”说话的是一五大三粗的壮汉,一身短打粗布麻衣,身上青青紫紫,左手还不停揉着青紫的嘴角。
玉竹此时眩晕不止,虽听见有人靠近但仍是睁不开眼来。二人脚步沉重虚浮,绝非练武之人,又似受了伤步伐混乱,玉竹放心了些,也不动弹。
“抱歉,咳咳...”立在壮汉身边的是一粗布长衫的少年,看上去十六七岁,风吹即倒的样子,也是鼻青脸肿着,“大哥...好像...是死人?”
两人见玉竹躺在正中一动不动,不禁相互看了看,“你去看看!真特么晦气”壮汉一把将少年推了过去,少年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只见他哆哆嗦嗦慢慢靠近,将手指放在玉竹鼻下。
“还好还好,还有气儿。”少年不禁松了口气,“咦,这不就是方才看见的那个下毒的人犯?”待仔细看清了玉竹的长相后,少年大叫出声。
“好啊!竟然是那狗娘养的弟弟!这可真是因果报应!”壮汉一听,心下一股火冒了上来,也不顾身上有伤几个跨步就冲了过来。
玉竹心下暗自叫糟,这可真是祸不单行...可此时就连动一下都没力气了。
壮汉一把抓起蜷缩在地上的玉竹,“呸!还真就是那人,”说罢往地上一扔便是重重的几脚踢了上去。玉竹被踢的老远,闷哼一身,嘴角也泛出了些血沫。
这时门外又响起两声马嘶,不禁将壮汉的注意力引了开去。
“雨势太大且天色已晚,今儿势必是赶不回府去了,这山中匪盗猖獗,误了回府的时辰真是麻烦。二公子先在庙中屈就一晚罢。”庙外传来人声,听声音像是位年轻人。
“好,那明日一早再走。”又是一男声,声线清朗而有力。
随即一青年步入庙中。年纪不过20上下,一身紧身墨黑长袍,长发规规矩矩的束着,身姿挺拔俊逸,剑眉星目。这原是些许锐利的长相,却神态柔和沉稳,举止投足间贵气满溢,一见便是权贵之相。青年拍了拍有些沾湿的衣袖,看见庙中情形不禁剑眉微蹙,“这位小兄弟如何得罪于你?何至伤他至此?”
壮汉也不觉理亏,大声说道,“大兄弟,别看这人长的好,他可是为了家财下毒想要害他兄弟的畜生。我张汗生平生最痛恨这种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小人。他们家也是行事狠辣乖张,你看我两这一身伤的,就是他们家给整的。”
“哦?倒是你有理了些?”青年有些将信将疑,此时又一蓝衫青年步入厅中。
“二公子,那被打的小子看伤处应该受过杖刑,想必那位壮汉所言非假,这闲事还是别管了吧。刚还惩治了一班匪徒,您就赶紧歇着吧,明早还得赶路。”
青年尤是不放心,但也不再开口,只在靠门的另一处兀自坐了下去。“季元,你去生些火来。”青年见被打的少年躺在地上不停的颤着还是有些不忍心。
壮汉见那人不再理这事,转身又是两脚,“啧,看你现在这可怜摸样还真想不出能这么心狠。”壮汉踹的累了,都有些喘,见玉竹怀中还抱着包袱,一把便夺了过来,“哼,我们哥两被你哥哥伤成这样,是不是该还上一还?”一边说一边翻翻找找。
“哼!你两倒也不愧是兄弟。竟然一分银两也不给你,倒是让你自生自灭了去!算了,这破笛子看上去也值几个钱,算我们倒霉,拿了这也不再和你为难了罢!”壮汉虽未找到银两但见包袱中的玉笛通体翠绿,晶莹剔透的,便知不是寻常之物不禁拿在手上把玩起来。
“这玉笛是家父亲手所制,家兄伤了这位大哥的确是他的不对...可如今我已被赶出赵府,这笛子可否...留给玉竹,只当做个念想...”玉竹半句一咳,整句说完已是不易,又怕壮汉真的将笛子拿了去,迫着自己向他挪去,只磨得胸前伤口再次渗出了鲜血,脸上也全没了血色。
一旁的黑衣青年几次欲说却都被季元拦了下来。而剑眉始终紧蹙。
“呸,还‘家父’,你下毒的时候怎么不想着那是你“家”兄了?我张汗生最讨厌你这种假惺惺还忘恩负义的,看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恐怕没过过苦日子吧!你们这些富家子弟从来不将穷人当人看,如今真是报应!”大汉见玉竹都这副惨状仍旧不愿将这笛子给他,只想着这些富贵人家果真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主,“要不这样,你不想给我这笛子也成,但银子总是要赔的,明儿个我就将你卖到欢馆,虽然年纪么是大了些,但好歹以前也是个贵公子,养的这么标致,应该能卖个好价钱,也让你们这些纨绔子弟尝一尝最底层人的生活!”
壮汉原就想折辱他,食指轻佻的托起玉竹的脸端详起来。此时冷汗已将玉竹鬓脚散落的几绺发丝黏在了脸颊之上,脸色惨白,唇上还留着方才行刑时的咬痕,只是眼神中却没有一丝恐惧与求饶,仍是清亮着,这倒当真有了些清高的气韵。
虽然表面上不卑不亢,但玉竹心中暗自着急,这玉笛原是自己八岁生辰那日师兄送他的,这是师兄送的第一份贺礼也是唯一一份,虽然对师兄的行事作为有些嗤之以鼻但心中仍是感激的,毕竟自己一身本领都是他教授的。何况这是师兄亲手做成,决不能给别人!现下的确又生无分文,而一边的正主却迟迟不肯出手。
“咳咳...这位大哥...那您就将玉竹送去欢馆吧!只求您将笛子还给玉竹!”终于挪到了壮汉身边,玉竹又瞟了一眼黑衣青年,见他虽然一脸不忍但仍是坐在一边不见有所动作,一咬牙又道,“玉竹今年已满16,年纪本就不能与那些欢馆的公子相较,更何况...更何况...今日被哥哥送进了陈府...这事怕是有权有势的少爷们都知道了的...”玉竹越说越是小声,头也越垂越低。
此话一出,庙中一阵沉默,壮汉原只想羞辱下他,谁知这少年还真选了要笛子,但话已经放了出来,以他的性格也决计不会轻易改了去。
“哥哥,这人也可怜,我们就算了吧,何况伤我们的是他哥哥,他都被赶出了赵府了,就别为难他了吧。”一边的少年见玉竹这样都有些红了眼眶。
“呸,你懂什么!还不都是为你,整天咳咳咳,什么都干不了还是个药罐子!你倒是心善,还帮着他说话!”壮汉几步走了过去,一巴掌就拍在了瘦弱少年的脑袋上,少年也不敢再反驳了,捂着脑袋退到一旁不再多言。“我张汗生顶天立地,说啥就是啥!明儿个我就送你去欢馆!反正一次两次还不都一个样!侬,笛子给你!”壮汉也觉着有些理亏,将笛子塞给了玉竹后就走到旁边席地一坐,倒像是生着谁的闷气。
破庙一时又只剩下雨声。
“这汉子也是一根筋,说不定明天真把我给卖到了欢馆,那什么费清肖,不是说充满正义感么!都这样了还完全没有行动!真是被坑死了!得想个法子...”玉竹脸色越来越苍白,眼前的景物都兀自转了起来,他双手撑地不让自己倒下,“这位大哥,若你只想要银子,玉竹还是有些的。只是现下身子不适,动弹不得,能否劳烦这位大哥弄些伤药来。”
“骗谁呢,刚才见你包袱一清二白的,为了个破笛子还宁愿被卖去欢馆,现在又有钱了?”大汉坐于一边揉着伤处,全然不理玉竹。
“这位大哥认得我,想必今日也在堂下,而其中一条便是赵家二公子多年苦心经营欲夺家财。”玉竹双眼紧闭,能省一分力气便是一分,“多年苦心经营...自是不能将财物都放于府中了,哥哥这次这么恼怒除了那分毫都未伤到他的毒药,可能更多的是背着他悄悄的转移了一部分家财吧!虽然这份钱财并不算多,但这位大哥和小兄弟的药钱是绝无问题的。若大哥能行个方便,帮弄些伤药回来,玉竹定当涌泉...咳咳...相报。”
“哼!我就说他不是好人罢!你还帮着他!”大汉像是有些信了,听罢转头向一旁的少年抱怨着,“不过都这么晚了,何况我们可没银子给你弄伤药去!”
“这位大哥,这包袱中的衣裳是城中最好的绣坊用上好的丝绸所制,大哥去城东东来客栈旁的医馆找顾大夫,顾大夫心善,多晚都会有小仆在药房守着的。” 大汉也不客气,一把拿过方才丢在一旁的衣裳看了看,“也不知值多少银子。”说着又转头面向一边的少年,像是要交代什么,只是未等开口,玉竹又道,“这衣裳虽不算新了但少说也够普通人家1个月的花销,顾大夫心善,若见到大哥您伤成这样,想必也不会收您银两。大哥大可找家当铺当了它,也好给家里添些小东西。”壮汉一听,顿时眉头一舒,但嘴里仍旧是骂骂咧咧的。
“真是麻烦,桂生,你给我看着他点儿”见少年点了点头,转身又恶声恶气的道,“要是我回来发现你骗我,看我怎么收拾你!”壮汉小心的将衣服折好,塞入怀中,就怕雨淋坏了卖不着好价钱。看了看外面的雨势,回头拿了些干草顶在头上,就这么冲了出去。
破庙距离城东具体多远玉竹也不甚清楚,但看壮汉的神态表情怕是并不很远,玉竹闭眼抓紧恢复些体力,心中估算着什么。身子也就势侧躺在地。
破庙中一时又没了声响。桂生坐在了玉竹身旁静静的看着火堆,而后进的两位青年更是正眼都不瞧一下他,怕也是对玉竹不削多过于同情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