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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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远在西北的骆桓尘一行人已经抵达了边塞市场所在的义渠县。
朝廷向来非常重视西北商运，各地客商仅为了得到朝廷发放的准商文书就要以高额的保证金换取资质，而且每次商运所得也要拿出可观的一部分上缴国库。不过与此相对的，朝廷对于商队一路的安全也十分关注、保护，交易地点设在边塞县城义渠，也是朝廷为了保护商户，与其余各小国、部落博弈的结果。
义渠原本就是西北的荒漠小县，土地贫瘠、人烟寥落。虽然自成为边塞市场的举办地点开始，繁荣了不少，但也只在商市这月余间有些临近的小商贩聚集到此。义渠到底是个西北的重要关隘，朝廷要维护商市的秩序，又要防范塞外人借机作乱，戒备森严程度比起其余几个关口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每年商市时驻防官兵从上到下都免不了神经紧张。虽然，到底比起平日荒凉的样子看起来多了些人气。
骆家如今虽然是地道的商人之家，但祖上也曾有位极人臣的先祖，在江南士族之间也向来是说得上话的角色，况且确实财力过人，当初拿到了商运许可，探过一次路，骆桓尘就派人来在这西北小镇上建了个临时居所。宅子虽然不比江南时兴的精致华美，但也端庄大气，内部陈设虽然简单，但胜在用起来方便。三进的院子，一是骆桓尘与几位管事的住处、一是货物仓库，最后一个是其余家丁、镖师的住处，大小也是刚刚好。
从江南运来的货物分量都不重，但却都十分贵重，诸如绸缎、瓷器、珠宝、茶叶，样样价比黄金。而在这西北商市上，这些昂贵的奢侈品将被交易成大量的真金白银、上好的皮料、优质的马匹，以及一些部落特有的工艺品——最后一样虽然价值上不值几许，但胜在风格独特，倒也有些销路。
骆家这次也是到得不早不晚，这时距开市时并不久，市场上基本的物价浮动已经不大，骆家的货物很快充斥在整个市场中。不过骆桓尘的顾客并非那些零星的散户，主要还是与塞外几个部落的当权人士的大额交易，因此骆桓尘也不是在宅子里坐等金银上门便可的，每天接待、陪同、应酬，该有的还是少不了。
偏巧骆桓尘在戈居时曾遇上过一个外邦舞娘的班子。班主是个外邦男子，身量奇高，皮肤和头发都是极浅淡的颜色，双目泛蓝，面孔倒是俊朗，但却是个不苟言笑的。汉话说得倒不错，还自己取了个汉名儿，叫高旌德。这个班子除了班主和几名护卫之外，一水儿的外邦美人，个个高挑纤柔，丰胸束腰，跳的舞又热烈又大胆，倒是比骆桓尘过去见识过的更胜一筹。骆桓尘正想着要弄点什么来应付那些个外族客人，就干脆包下了整个班子，一同带到了义渠来。
而他自己尤爱班子里那个美艳过人的台柱子。那舞娘名叫沙那支，汉话说得不怎么样，但是□□绰绰有余。骆桓尘这些日子要的虽然不多，但基本都是靠她解决。手下人也都各自在班子里找了相好的，花钱买服务，倒也彼此认可、两不相欠。
塞外人不爱讲什么繁文缛节，却也有粗直豪爽的好处。该交易的数量价钱彼此心里大都有数，虽然免不了一顿酒肉歌舞，交易起来倒也还是要爽快几分。骆桓尘宴过几回，手里的东西已经出得七七八八，金银不算，皮毛都堆了半间屋子。
一日得闲，他便带着管账的去了库房里，招呼几个伙计在皮山里给他翻找。
“爷，您看这个成吗？”
一个伙计扯出一副狐皮，毛色红亮，极为喜人。
骆桓尘接过来，整个摊开仔细看了，确认没有一点儿瑕疵，冲那伙计点点头，道：“行，收到箱子里去罢。”
“好勒。”
“老爷，这个怎么样？”另一个伙计也捧了条狐皮过来。
“不好，欠了些颜色。”骆桓尘看了一眼，摇头道：“再去找找。”
那伙计于是把皮子扔到另一个小堆上，那一堆虽然不多，但放眼看去全是火红的狐皮，也算是数量可观。
这红狐是塞外天山的物种，生活在雪山里却一身显眼的红色皮毛，性子极为狡黠，不仅从未被人活捉过，就连猎人身手差些不能一箭毙命的，这狐狸都会自己在身上咬出些伤痕来，因此完整的皮毛也是极难得的。
被骆桓尘淘汰这些，至多不过是有细小缺损抑或是毛色不够鲜亮，运回中原一样是价值连城之物，像骆桓尘这般吹毛求疵，也难怪快两年了才凑足一张狐皮大氅的料子。不过这么精挑细选，他倒也乐此不疲。原因无他，他家远儿只爱着黑色灰色一类无趣的颜色，连素得不得了的白色也是他逼着穿的。若是能在冬日里给他披上这么一条火红的大氅，缓和他眼角眉梢的冷淡，想想都觉得美艳不可方物。
骆老爷怀着美好的期望，每换来一批皮毛都要亲自来过问挑选一番，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让他给凑足了一条大氅的料子。吩咐人仔细锁了，那日骆老爷心情颇佳，看到一身红裙的沙那支，还顺手赏了她一条给做了个围脖。商市快结束，他也该准备回程，与这外邦舞娘也到了好聚好散的时候。
又是一日，骆桓尘与鲁行等一众管事在院中吃饭，外面伙计们正在给货物装车，吆喝声不绝。因着立刻就要启程回去，这一群管事也是个个喜气洋洋的，吃饭都带笑。
正吃着，一个伙计带着高旌德进来，他也换下了平日里繁复精致的衣着，一身素朴，像是要启程了。
果然，高旌德道：“骆老爷这便要走了吗？”
骆桓尘道：“不错。今日便启程，高班主呢？打算往哪里去？”
“往东去。”高旌德道：“这些日子多谢骆老爷照顾了，这便向老爷辞行了。”
“嗯。”骆桓尘应了，又吩咐伙计打赏了些银钱，道：“高班主有缘再会了。”
高旌德又向在座诸位管事一一辞别，这才跟着伙计又出了院子。
舞娘们也都换了方便行走的衣服，这时也收拾好了东西，都坐在马车里等着高旌德回来便可出发。唯有沙那支一个人还作精致的演出打扮，站在骆家偏门旁，见高旌德一出来，就赶紧迎了上去。
“高、哥哥……怎么说……？”
“都打听好了，他们确是今日动身。”高旌德看她片刻，叹了口气，一手扶住她的肩，道：“沙那支，你可当真想好了？”
“嗯。”
“罢了。”他从衣袋里掏出些银钱来，塞到沙那支手里，道：“你哥哥托我照顾你，你如今认定了他，我也干预不了你……只是，若是有一天……你还是回来找我。”
“……不、会。”沙那支轻轻摇头，把银子递还给高旌德，“我不能、要哥哥的……”
“给你你就拿着。”高旌德强迫她收下，道：“我们这便要走了，给你留一匹马，你还是把这衣服换下吧。官道上不比城里，若是遇上什么歹人就不妙了……”
“……嗯。”
旁的插曲，骆桓尘当然是不知道的。他们吃过了饭，再三检查了行李货物，便个个精神抖擞地翻身上马。
拉货的马车里有的装了金银，有的装了皮料，有的装了兽骨，还有几车混淆视听的石头。一列三十余架车马，打着骆家的商旗，浩浩荡荡地出了义渠城。
远远的，在商队后面，坠着一个孤身匹马的身影，随着车辙马蹄的声响，融入西北黄土飞扬的荒漠。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