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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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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七,又来采忘忧草啊?”
我顺声抬起头,老牛正站在云雾阵的石桩上,身后跟着几个看起来分外纤瘦的新魂。
“嗯。”我应了一声“又是饿死的么?”
“是啊,这人界最近又不太平喽,巧七,你看这小魂。”老牛用鞭子指了指走在前头的小魂。
打头的魂魄,正当而立之年,血脉纹络在薄如宣纸的皮肤下清晰可见,深凹的眼眶衬得眼珠有些繁重,像是一不小心整个身体便会因为承受不住这重量而向前扑倒在地。
像这样瘦骨嶙峋的魂魄最近倒是常见,我打量了一会儿,一时不明白老牛为何特意指向他。
“咕噜噜。。。”这新魂应是刚刚死去的缘故,生为人时残留的饥饿感,很是“合时宜”的打断了我的思考,扫过腹部的视线又重新覆上他的脸,小魂略有些尴尬的看着我皱起了眉。
“皇亲国戚,人界最大的粮商。”老牛说道。
“粮商也会饿死,看来人界真不太平了。”我没多理会,只心想着,最近需要多采一些忘忧草了,孟婆汤的需求量绝不会少。
“呵呵,这小魂的死因我也纳闷,后来才知道,他开仓放粮救人,倒是把自己给饿死了,绝对的榆木脑袋,临死前还不忘讲些什么仁义大道,真是迂腐的紧了。”
常年跟死人打交道,哀鸿遍野,痛不欲生的场面老牛和马叔倒也见怪不怪,干了这么多年的活计,各种离奇的死因也就成了他们“有趣”的谈资。像是这个缘由,在往后的半月,
又会成为各家茶楼饭馆议论的热点。
新魂听了这话也没多做反应,只是眉头微不可见的轻蹙了一下。
我抬脚向前一步,撩了下袍子,拱手向着皮包骨头的小魂作揖道,“原来是善人,巧七有礼了。”善人小魂视线对上我,轻点了下头算是回礼,周围的新魂见状,煞是惊奇的拉拉它的衣袖。
“呵,这小魂倒也镇定,行了,走了走了,别误了报道的时辰。”老牛催了催魂魄,转头叮嘱“巧七你也些快去吧,省的孟婆一会儿又念叨。”
“恩”我应了一声,在云雾阵里站了片刻,看老牛和魂魄的身形渐渐消失在了雾中,便抬步向忘名湖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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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孟婆那儿回来,我便一直忙着分拣草药,果不其然,这段时间的用药量增加了不少,虽说人鬼殊途,但人界一遭殃,地府也不得清闲。
“巧七,地府来了个新魂,你猜是谁?”巧八蹲下身凑近我,神秘兮兮的问。
我折了点药材,放入口中判断着药性,随口答道“善人。”
孟婆选了十个入不了地府名册孤魂野鬼,说是在外界行走方便些,能帮她分担些事情,我和巧八便是其中的两个。从一到十,名字是抽签得的,例如我,碰巧抽到了七号,便叫巧七,而巧八自然是抽了八号。
这些年下来,孟婆这里的事情向来井井有条,年年被评为地府十大优秀部门,判官称赞孟婆起的名字好,夸我们十个,名字当之无愧心灵手“巧”。
看着孟婆笑呵呵的说“哪里哪里。”我们也心照不宣的默认了下来。
记得刚来地府,巧八曾冒冒失失的掉进了畜道,电光火石间,我想了好多办法,决定实在不行,我就去偷命格老的册子,找到巧八,然后把它宰了,让她快些回来。虽然有残忍,但总比让上头发现的好,毕竟对于畜生,也不会有多少注意。
我这正酝酿着壮士断腕的情绪,那头巧八却灰溜溜的从畜道爬了出来,我掩着鼻子,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后来,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孟婆要用我们了。
我们投不了胎,原因各异,巧八说自己本来是一棵桂花树,长的很坚强。我正纳闷坚强的桂花树是个什么样子,巧八突然愤慨起来,说是后来有一个人闲着没事儿就拿斧子砍她,还把她的花摘下来,做成酒。她气不过,然后她就幻化成人形去教训那个人,把他家的酒喝了个精光,至于后边干了些什么,巧八说她记不清了,只记得再次醒来时,自己就已经是一缕幽魂,倒霉的不能再投胎,再去寻时,那个砍她的人也不见了踪影。
“果然死法奇特,你八成应该是醉死的。”我表示深深地理解。
巧八耸耸肩,显得也很无奈,转而问我的死因。我支支吾吾的想了半天,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巧八见我一脸茫然状,心情很是愉悦的拍拍我的肩膀,有些同是天涯沦落鬼的心心相惜。
“果然,你也是死因不详啊。”
巧八拨弄着药材,瞅了我一会。
“你啊,一门心思全放在这草药上了,真是无趣。”巧八直起身,满脸扫兴的说。
我放下手里的事情,面向巧八“我还真是没你清闲,没事的话,去给灵狐进点食,再晚怕是连第七魄也保不住了。”
“呀!你早说啊!”看着巧八慌忙遁走,我无奈的摇了摇头,便又低下身继续分拣着药材。
算算也有十世了吧,成仙也是早晚的事,怎么也不见地府有大的动静,想起早些时候见到的那个瘦骨嶙峋的新魂,一身锦绣缎的华袍沾满了泥污,我不禁皱起眉头。
真是每次死时的模样都颇为狼狈啊,上次见面也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次他好像是个守着座残破寺院的老住持,上山采药时因体力不支,滑下山坡,摔断了一条腿,脸被树枝划破,枯皱的表皮牵扯着血肉翻出,那模样,倒是让身在地府的我连做了几天噩梦。
上上次是乡野之地的穷酸书生,拿着家里娘子日夜赶织的布匹,到城里去换进京赶考的盘缠,正巧碰见人贩子拐卖孩童,本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他,却想要出手解救,意料之中被逮住,情理之中被打死。
还有因救灵狐而被蛟龙误杀的那次......这些事情如今想起来倒是历历在目。
一个人能十世皆因善事丧命而无怨,倒确实不愧称之为圣贤。这最后一世已顺利度过,成为十世善人,脱离六道轮回,想必不久就可位列仙班,补偿这十世劳形伤心之苦。
有这样一位仙者造化众生,对人界来说也是一桩幸事。
入仙界,又谈何容易,我在地府呆的这三百多年里,也就见过这一位,凭着这股啥劲走到了这一步。
人世间那些只想靠一世的清心寡欲,修身养性,便可羽化登仙的凡夫俗子,还是太过于急于求成了。
“喂!”正在感叹世人的痴心妄想,却不想被来者打断。
“嗯?”我闻声抬头,看见白无常正一脸不耐烦的站在门口。
“崔判官叫你把今年过奈何桥的魂魄名目整理好,一会儿去阎王殿找他。”
“好的”眼前早已没了人影,对于白无常的爱答不理,我深感有些无奈,自初次见面开始,他便没来由的对我厌烦,我本以为生性如此,可却见他就是对勾来的鬼魂,都是满面笑容。
这倒让我有些疑惑,不禁检讨起自己的样貌是否生的太不讨喜,或者是自己曾得罪过他。后者想来也有些可能,毕竟我也不知到底抹去了多少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