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燕云》墨叶子

22、时间

　　“等一下！”
　　我吓住了他，却又语顿下来……是也不知道自己再气什么、要说什么了？

　　马三保驻足看我，并未询问，只在等我说辞。
　　我紧咬后牙，看着他看我，话说这场交易本就是我默认了的，可现下感觉实在糟透了，甚至还不如秦淮上最低等的姑娘，因为至少她们还能知道恩客样子，谈笑开始，而我却只能被动承受，什么也不知道！
　　“是谁？”许久，我终打破沉默，朱唇微动，淡淡一问。

　　“黄姑娘说什么？”马三保好似没有听清，实则明知故问。

　　“既是客人，我自该知道来人是谁？”我明知他想用羞辱让我知难而退，但想想自己此时处境，也唯有无畏无惧，才能一争长短了。
　　于是我起身徐走了两步，与他正视，续道：“既是交易，我自该也有挑选的权利，这才公平！”

　　“话虽如此，不过黄姑娘确定真的想知道吗？”他嘴角勾弧，意味深长，“姑娘是个聪明人，该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事于我们都是无能无力、又不可违背的，但待时过境迁，有些人可以平静过活、有些人却终死于非命的原因想来你该很清楚，那是因前者并无好奇之心所以活的长久，而后者却是知道的太多了……”

　　我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马三保，只是刚才眼里的愤愤不平已然转化为了犹豫不决。
　　‘好奇害死猫’，这个道理我当然知道……不过，我就是不甘心！
　　“大人说的极是，黄真唐突，谢大人提醒。”
　　“但大人也该知晓，真儿大病不愈，实不宜此时见客，以免失礼人前，所以还请大人周旋，见谅。”
　　我双膝微曲俯身，眼睑半垂，娉婷温雅的朝他恭敬一礼，等他回应，不曾起身。

　　足有半刻时间，屋内无声，我就那样半恭着身子的候着，虽弱柳扶风，却不动分毫，所谓大家礼教，不过如是。

　　“好，你的意思我会转达……”
　　终于，他没再深究，只冷冷撂下一句后，拂袖离开。

　　待他出了房门，我听到他下楼的脚步声后，才慢慢直起身来，倒吸了一口气，扶桌缓缓坐下，双腿已然麻木，手心尽是虚汗，心神恍惚。
　　又歇了许久，我才算平静，唤来心儿洗漱，早早休息了，一夜安逸，睡的很沉。

　　时间是个神奇的东西，有时飞快如梭，有时度日如年。

　　我独自坐在走廊的红色长椅上，半靠着柱子，仰看长天。
　　自那晚和马三保不欢而散后，原距大典时日不过六天而已……可我却感觉时间静止了一般，蹉跎日月，百无聊赖的、两天好像两年那样长。

　　我没有想到马三保接受了我的要求，次日晚上并没客人来访。
　　原本我还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要有人来，我就算硬着头皮、也要承受！
　　我收回远望的目光，垂了眸子，僥弄手指，心思百转千回，是也摸不着头绪……或说，他转达了我的意思，说明状况，那人真是体恤我大病初愈，所以作罢了？
　　“哎……”我不由叹气，想不通，不想了。

　　“姑娘。”
　　“嗯？”
　　这时有人说话，我侧目，看见玉心正端着一个托盘朝我走来。

　　我一笑，“你怎么过来了？”
　　“天气炎热，周姑吩咐让奴婢给姑娘送碗酸梅汤来，解暑开胃，午后喝下最合适了。”她说着，已然到了我跟前，抬手递上。

　　我看她动作，顺手接过，不由喃喃：“这是周姑吩咐的？”
　　话说这个周姑可是一直不待见我的，怎么今天就突然转了性子，对我关心起来了呢？我端着汤碗，不禁揣测，想这汤里面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姑娘怎么了？”见我端着酸梅汤发呆，玉心奇怪疑问。

　　“额、没什么，只是刚吃过午饭，现在还不想喝。”
　　“哦……那姑娘一会记得喝呀，心儿先去忙了。”
　　我把接过的汤碗小心翼翼的放到了边上廊椅，而后朝她慵懒念叨，她到也好糊弄，并无起疑，点点头便离开了。

　　我继续发呆，看着院中绿荫流水，假山小桥，方圆之地布局精致，也难怪这院落最风光时，是有富甲愿掷千金来买呢……不过可惜，我却从没想过卖出。

　　“喂、喂……姑娘、喂……”
　　我蹙眉，不由张望，好像听见有人召唤，但又不太相信、不能确定……

　　“喂、这边，姑娘、后面后面……”
　　“谁啊？”
　　我闻声起身回看，不免慌张，想这院落里莫不是还安排了暗哨不成？那我这几天的衣食住岂不都在他人窥探之下！

　　墨苑院形规整，阁楼坐北朝南，四周走廊，是典型的江南庭院；所以，在我依坐的这条由院内链接主楼二层的走廊另边，便是院墙。
　　翠竹茂盛，我往深处看去，并无异样，接着不由仰头上看，OMG……高墙之上，翠竹缝隙间，竟然有人！

　　“你、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心儿、心儿……”
　　我一时慌乱，有些不知所措了。
　　话说这墨苑高墙虽不似皇宫深内那么高不可攀，但那也该有两三丈吧？不是说翻就翻的呀！何况我此时实被囚禁，而锦衣卫看守之严，我早在北镇抚司的天牢里就见识了，现在这儿有一个人，还翻上了院墙，任谁看见了都会不安。

　　“别别别、姑娘别叫！”
　　“小的只是想帮我家主人把东西捡回……并、并无冒犯之意。”
　　那人连忙解释，是生怕我把护卫叫来，自己会被暴打的样子。

　　“……”外人不了解情况，或以为我是主人上宾什么的，但我自己心里清楚，我一个阶下囚，要真叫来护卫，怕第一个遭殃的就是我了，他们定会认为我要逃跑，找这人来里应外合。
　　想到这里，我定了定心神，犹豫的收了声，疑惑看他，不知他这话中几分真假，该不该信？

　　我发呆了一会，又看了看那人，他憨憨一笑，倒也不似狡猾之人。于是，我下了台阶，绕过走廊到了墙边，找了缝隙，仰头看他，这人圆脸大眼，莫约十三四岁，一身布衣，小厮打扮，和他刚才说辞是也相符。
　　“你刚才说捡东西，是什么意思？”我朝他问话，始终警觉，毕竟以我现在处境，所有不合理之事，都要小心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