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退亲（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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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朗气清，好一个大晴天。石青抬头望，天湛蓝云雪白，与后世长期笼罩在城市上空的雾霾天气大为不同。
可惜，她却没有欣赏的闲情。大热天的连个电扇都没有，朱氏年纪大了偶尔还能使唤她们姐妹帮忙扇扇子，石青姐妹只有自己抡蒲扇的份儿。
“卖花儿嘞，新鲜的花式，卖花儿咧——”墙外挑货郎操着一口本地乡音，呼唤着各家的潜在客户们。不多时，巷子里钻出了一批大姑娘小媳妇，围着货郎打开的匣子挑拣开了。
石青依稀记得，自己过去小的时候，偶尔打了盹起身，还能听到马路上传来一声悠长的咏唱：“磨剪子咧——”这倒跟现在的情境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随着时移势迁，记忆里少许保留的一点老城印象都逝去了。人的秉性，大概就是需要站在繁华的现代商业街上，提着大包小包尽兴购完物，才会有余暇感叹一句——如今的城市化建设同质化严重云云。
好不容易来一趟，古代生活的市井风情，能体验的石青绝不想错过。“姐，咱们一块儿去看看呗。”她拽着石蓝的袖子央求道。
“这……”石蓝犹豫着，其实她也有些心动。老话有言，女为悦己者容，自从知道了婚事，她心中难免有些少女绮思，这一下，便经不住石青恳求。“过来，咱们悄悄地，早早回来，别被咱奶逮住了。”石蓝携着妹妹的手，小声嘱咐道。
两人偷偷地绕到前面出了门，石青跟在姐姐身后，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暖，不由咧嘴笑了起来。虽然穿了恁许久的旧衣裳，但能有个这样的姐姐，貌似还不赖嘛。
没等她感叹多久，货摊已经进入眼帘。只见货郎蹲坐在一台石阶上，担子已经从肩上卸下，两头的箱子翻开顶部的盖子，立刻就成了一个简易的展示柜，底下还有几层存货的抽屉。货摊上展示的不仅有各种时兴的绢花，还有一些便宜的材料制的簪子珠串，大部分都是用木头做成的，度了一层彩色的颜料。当然，论颜色跟后世的串珠比多少不够艳丽，但在石青看来胜在古朴可爱。阳光下，珠子的表面泛着昏黄的光晕。
看石青瞧得入神，石蓝忙凑到她耳边提醒道：“只能看看，咱们身上可没带钱。”
大煞风景！姐啊，你简直比那些催女朋友逛街快点的男人还要煞风景有木有。这样的性子，嫁出去新郎会嫌弃你不懂风情的，很快就会被变成黄脸婆的。石青一边深切地为大姐的婚姻生活担心，一边继续打量着摊子上琳琅的货物。那货郎算准了时机，为了炒高气氛，此时在众人面前打开了一层抽屉，整整一层的胭脂水粉，挨个码得整整齐齐，圆嘟嘟的香粉盒子非常讨喜。
因怕人多手杂有损货品，货郎对抽屉里的东西看得很严，防止女人们随意触碰摔撞。石青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觉得有些没趣，便朝另一边看去，柜面上插着一根根小木棒，上头捆了五色丝线，下头放着娟帕料子，以及新鲜的刺绣用花样子。那些擅长女红的女子纷纷上前一样样入手挑选。
石蓝瞥了一眼五色丝线，嘟哝了一声“不鲜亮”，便拉着石青往回走，嘴里还道：“那些绢花看着漂亮，其实用的都不是好料子，碰上水就不行了。”
哟，好大的酸气。石青这个鬼灵精的哪里会吃她那一套，捂嘴调笑道：“刚才也不知道是谁的眼珠子盯得要掉出来，既这么喜欢，将来让姐夫替你买不就成了。哎呀，说不定姐夫他早已备了现成的。”
“要死了，混说些什么呢！”石蓝握着拳头就要捶她。
正在姐妹两个嬉笑之时，强角落不知怎地忽然转出一个人影，三两步就到了她们跟前道：“哦？原来石妹妹你喜欢这些，有什么的，要哪样我直接替你买去。”
石蓝被这大胆的宣言吓了一跳，一时忘记该怎么回答。倒是石青少了忌讳，脑子反而比较好使，只听那人还在继续：“你要哪些只管挑，我都付了。”说着，那人的一双眼直勾勾地便往石蓝身上招呼。
且不提石蓝两姐妹境况如何惊险，这边钱氏却是真正地焦心。
“老姐妹，咱们这个交情，不愿拿话哄你，我直说了吧。”丁李氏笑着，略微带了苦涩，她轻轻地拍了一下钱氏的手道，“这婚事，怕不成了。”
钱氏闻言，一张脸霎时转白，又渐渐变青。她哪里还坐得住，“腾”地立起来质问道：“怎地就不算数了，这事也是好反口的？”
丁李氏也白了脸，激动地反问道：“你以为我想么！院子扫了，屋子腾了，连家里那个不省心的都不知叫我训了几回，祖上传的首饰我都拿去炸过了，我做这些为的什么，还不是想给新媳妇做脸！别说我，我家小二也上心得紧，前前后后忙了多少，孩子他爹都专门去请孩子的叔爷爷，为了什么？将来换婚书时，场面上有老人家坐镇，光鲜！”
钱氏的气顿时消灭了一大半，愣愣地跌回椅子上，失了魂似的问道：“那好好地，干嘛要退亲呢？商量得好好地，我连闺女的嫁妆都备好了……”
丁李氏提高了声音，讥讽道：“谁晓得你们石家脸盘子忒大，去招惹了丘家上门，又甩脸子不答应。你们自己作孽，倒连累我们家铺子！”她隐隐带了泣音道，“我也是被油蒙了心，原道信得过你，哪里晓得竟是给家里招灾呢！”
饶是钱氏经验再丰富，此时也镇定不下来，口中只道：“怎么会呢，这是从哪里说起？”她的一只手掐住另一只的指甲跟，掐得生疼，可腿脚仍旧发软。
“你还做戏给谁看！你知不知道，前些时候，那丘家的小王八羔子带了一群地痞流氓，三天两头地往我家铺子寻事。”丁李氏原打算一口气讲完，实在撑不住缓了口气继续道，“他们不光不买东西，还吓走了许多人。我们好言好语地劝，东西都送了不少，哪里晓得他们竟变本加厉，三言两语说不合，动辄就摔打店里的东西。哎哟，摔了多少好东西哟。”
丁家铺子小本经营，赚钱不容易，一下子折了许多，直把丁李氏心疼得不行。钱氏不是寻常内宅妇人，凭着一些见识问道：“官差不好请，可咱们街上不是有荣老大那伙人管着么。你们铺子每个月钱可是交足的，他们不管岂不是乱了规矩？”
“屁的规矩。”丁李氏气急败坏，此刻已经顾不上粗俗不粗俗，只求骂个痛快，“那些个规矩都是对付没根底的混账人，可姓丘的不一样，听说人家官差都替他说话的，送几个胆子荣老大也不敢管！”
丁李氏越说越气，抹着眼泪坚决道，认定了要退亲。钱氏见无可挽回，捶胸顿足地，终不抵用，唯有陪着对方一块儿抹泪。
却说石青姐妹才看了热闹，结果人不招惹，麻烦却自己缠上身。
糟糕，面前这位疑似土豪，实际多半应该是流氓。石青见势不妙，连忙拉住石蓝加紧脚步往回走。为了转移对方的注意力，石青边走边说道：“你谁呀，没亲没故的，我们自个儿看东西，要你会账，显见得谁眼皮子浅似的！”
那人没料到石青小小年纪如此泼辣，忙摆手讪笑着朝石蓝道：“妹妹别急，我们见过面的，上回还来帮过忙，丘家的那个侄子，丘新，还记得不？”
“切，你帮你家亲戚，关我们什么事。”石青这才记起恍惚真有那么个人，又打量一遍，对那双细长眼睛有些印象，又见对方衣摆下露出的是缎子衣裳，晓得他的话多半不假。
这时石蓝终于回过神来，怒斥道：“呸，谁跟你姐姐妹妹的浑说！”又转头吩咐石青，“咱们快点回家去。”
丘新看她发怒，连忙往前跨了一步拦住道：“等等，听我把话说完，我有事要问。”
石蓝见他这做派立刻变了脸色，生怕对方不轨，又怕张扬了让别人瞧见传闲话，压低了声音跺脚道：“你有什么话，快点说，我们好早点回去！”干嘛出来凑这一趟热闹，还捎上了妹妹，石蓝心里后悔得要命，偏生面上还要装强。
谁知丘新竟真直接道：“我听说了，你们跟丁家连婚书都没换，婚事哪里能作数！是不是你爹娘存心预备用你拿捏，为了多敲一点好处，才阻拦咱俩的好事？”
石蓝听了羞愤欲狂，眼泪都要出来，只能强行忍着道：“什么好事！人都说父母之命，爹娘做主自有道理，你快让开路，放我们回去！”
那丘新见石蓝俏生生立在面前，粉面含嗔，端地好颜色，一双眼波透着水光，直令人将沉溺其中，哪里舍得走开，只恨不得能再多说上几句。
石青眼尖，看他伸手竟要去拽石蓝，连忙将她猛推了一把，令丘新捉了个空。“真不要脸，竟敢动手！”石青瞅着空挡，拉着姐姐一溜烟儿地跑回家，特特地上了门闩。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退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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