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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二四 ...

  •   彭良姑从地上爬起来,连裤子都没来得及穿好就说:“唉,事情是这样的。

      “我搬过这条街上没太长日子,正巧跟吕家住的不远,平日里也喜欢看个斗戏。可手头没闲钱,也买不起注,只能跟着瞎吆喝过过干瘾。在斗戏场常看见吕安儿,先是混了个脸熟,聊起来发现是街坊,一来二去就真熟了。吕安儿大方,经常拿钱出来买些吃食。她没娶男人,我死了男人,都是光棍,凑在一起免不了聊点儿男女那些事。吕安儿一个劲的夸吕小君爷长的标致,性子又稳重,夸得口水淌了一桌。可这丫头一点心计都没有,只敢流口水,手指头都不敢动小君爷一根。我看着都替她着急,就给她出了个,出了个馊主意。

      “我跟吕安儿说,这男人啊,甭管他嘴里怎么说,心里都是想女人的。越是人前装得正经的主儿,人背后不知道怎么骚呢!更何况小君爷又不是那没开过身子的处子,都吃过肉味儿了,青菜豆腐能喂得饱他,还能不想些荤腥?!几位官人,你们说是不是?”

      裴毓一拍惊堂木:“说正经事!不要牵扯旁人!”
      吴悠赶紧跟着说:“就是,就是,扯我们做什么!”
      楚天云却一旁冷笑:“你帮着吕安儿打王纾的主意就没什么私心?别把你自己摘这么干净!”

      彭良姑盘腿坐在地上,抓抓脑后小得可怜的髻子,腆着脸呵呵一笑,接着说:“是,是,我有私心。我本来以为吕安儿是个不开眼的雏儿,没见过几个男人就觉得眼面前那个好。哪知吕家办了场法事,小君爷进出了几次,被我瞅见了。喝!”彭良姑拍着膝盖,唾沫星子飞出去老远:“那是真标致!我想着吕安儿要是能把小君爷哄上手,那小君爷攒下的体己钱不都得贴她么,少不得我也捞些好处。再说了,吕安儿吃了小君爷这块肉,我说不定也能沾点汤什么的。

      “那个时候的天热得很,天擦黑的时候大家都往院里浇水,消暑呐。我教吕安儿说,让她浇水的时候捎带手把自己也浇个透湿,就这么湿着在院儿里做活。热天里人都穿的薄,浇湿了那不跟没穿一样!小君爷真要是那忠贞得跟座牌坊似的主,就该关门关窗,隔着门板把吕安儿骂一顿!可人家没啊,人家默不吭声的让吕安儿浇了四五天的地,啥都没说啊!我说什么来着!”彭良姑激动的拍着大腿说:“我就说他心里骚浪,让我料着了吧!

      “可浪归浪,小君爷四五天也没什么动静,我就再让吕安儿使了个狠招!嘿嘿,我让吕安儿捉了条蛇顺门缝塞进寝室,可不把屋里的两个男人吓得魂儿都没了。吕安儿再冲到小君爷的寝室里,那不就名正言顺了么!就这么着,使出这招连环计,任他是什么贞良烈性的男人,没有拿不下来的!这不是么,没用几天,吕安儿就把小君爷给吃着了!”

      彭良姑嘬着嘴得意的笑,眼睛鼻子都挤到一块儿去了,活像只耗子。这耗子还抹了抹口角边的白沫,跟堂上人要求说:“官人,小的说了这么久,口水都讲干了,给口水喝吧?”

      裴毓无法,只吩咐人给她拿了一碗水。彭良姑接过喝了,抹抹嘴,嬉皮笑脸又说:“太少了,再来一碗吧?”

      又有人给她拿了一碗,还没等彭良姑接过去,被楚天云上前夺了下来,抬手将一碗水全泼到彭良姑脸上。楚天云将碗一扔,厉声喝道:“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当我们是什么人!你这是在茶馆说书么!左右,拖她下去降降火!”

      左右官差将胳膊插到彭良姑腋下,抄起她就往后拖,结果彭良姑被鬼捉住一样嘶叫,一双腿还在地上使劲蹭蹬,一只鞋蹭掉了不算,没提好的裤子都被蹭下去,露出半拉白花花的屁股,叫两旁的人大笑了出来。裴毓赶紧说:“放下放下,把裤子提好。彭良姑!你少在这里丢人现眼的扮小丑,给你脸你不知道要怎的!还不快快的讲!”

      彭良姑被差人扔下后赶紧把裤子拉上,口中不停的称是,稳住了情绪才接着说道:“吕安儿把小君爷吃了,我还当她有多得意,哪知第二天她就跑来跟我抱怨,说是上了老当了。这小君爷看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装得他有多正经,啊呸,”她重重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说:“谁知道竟是个被人用烂了主儿!”

      彭良姑忽然挑着眉,故作神秘的探前半个身子说:“各位官人可知道是怎么回事?嘿嘿,这王纾早就让他家的老夫人给弄上了!没错,就是吕大人!”

      彭良姑简短的两三句话如一块陨石砸入了审讯室,砸得石破天惊。一室死寂一样的安静,只听得见彭良姑油腻腻的淫|笑声回荡。差人听见这话只恨不得自己是聋子,裴毓和吴悠也都听傻了,吴悠的嘴张的能塞进一个拳头,愣愣看着裴毓。可裴毓转头看看楚天云,惊讶的发现她神色如常,双手叠搁在架起的膝头,手指轻轻点击的节奏都没有变。楚天云扬了扬下巴,平静的吩咐:“接着说。”

      “慢着!”裴毓忽然声色俱厉的对彭良姑喝道:“你这么说可有什么凭据?!无凭无据胡乱攀扯一品大臣,彭良姑,惹出大祸可不是你能担得了的!”

      彭良姑却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情,嘿嘿笑着说:“大人,我就一颗头,还得给吕安儿偿命。我说错了吕大人,您还能砍我两回么?再说了,这些都是吕安儿告诉我的。她要是胡说的,我也是被她骗了。她人都死了,我上哪儿去给您找凭据?我就这么一说,您就这么一听,我说错了,您就当我放屁不就成了?”

      碰见如此无赖,裴毓也无可奈何。楚天云见裴毓不再说话,便对彭良姑说:“吕安儿还说了什么,一个字也别加,一个字也别减,快讲!”

      彭良姑有些怵楚天云,也不敢怠慢,眨巴眨巴眼接着说道:“吕安儿跟我说,哦,是王纾告诉她的,说在吕小姐死之前他就被吕大人给弄上了。吕小姐在外面沾花惹草的,看的男人多了,根本就看不上他安静的性子。可偏就吕夫人喜欢,不但喜欢,还偏就上瘾。嘿嘿,不知道这吕小姐是不是给气死的。不过这吕安儿也不是好鸟。一面跟我抱怨说王纾是个烂货,被玩儿了就被玩儿了吧,还非得带出痕迹来,不是这儿就是那儿,让她看着心里就泛恶心。可一面她又馋王纾那张脸,总赖在人家床上不下来。也不是个东西!”

      听彭良姑这个东西骂着吕安儿不是东西,堂上三人对了个眼色,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彭良姑看见了也无所谓,搓了搓腿,继续说道:“后来呢,吕安儿又把王纾的小侍儿丝丝给弄了。丝丝这小子虽然不如王纾漂亮,可小孩儿干净。吹了灯,谁还看得见脸,不就图个爽快么。王纾那样儿,谁能爽得起来?先前吕安儿还背着点儿王纾,后来就觉得憋屈,想跟丝丝图个长远。她就又来央个我,让我给她想个招,看能怎么辖制住王纾,让他乖乖把钱拿出来,又能放任她跟丝丝明白在一块儿的。

      “听吕安儿说王纾是个烂货,我也就不惦记着了,那谁还能白给她想这个损招!我跟她说,让她给我二百两银子我才帮她想。我就随口这么一说,没真想管,可吕安儿第二天就给我弄来了!这孙子还夸呢,说是王纾喜欢她喜欢的不行,她一开口王纾就给了,连用处都没问!我的娘老子,二百两啊!这吕家得多有钱啊!

      “我收了她的钱,就去邻县找了家药铺,买了粒生生丸。对,就是生娃的药。给吕安儿吃了,让她五个时辰内跟王纾睡一次,把娃娃种上。王纾后来就有了反应,起初是有点儿疑心,可他又没开过怀,也吃不准,也不敢找正经大夫瞧,就这么拖着。可拖着拖着,拖得久了,王纾再怎么不明白这会儿也明白了。吕安儿这丫头吓得不行,还以为王纾会把她怎么着呐,天天来我这里抱怨,我都给她烦死了。

      “可王纾没打没骂,就说让吕安儿悄悄买幅打胎的药给他吃,背着人把孩子打下来算了。这吕安儿见王纾胆子这么小,她倒使了个坏心眼儿,买了副安胎药当打胎的给王纾吃了。这可不是我教她的!她小孩子不懂事,也不知道来问我,结果后来王纾打胎的时候差点弄出人命来嘛!也幸好这段日子吕夫人好像有正经事,没来找过王纾,大家才都逃了过去。

      “落下来个死胎。吕安儿用石灰掩了,藏着埋了起来。嘿嘿,这是我教的,吕安儿个猪脑哪里想得来这个招!王纾有个死孩子落在吕安儿手里,怕她交给吕夫人,大家过不成,所以也就不敢管着她。这丫头可就得了意,有时候就当着王纾的面儿跟丝丝亲热,又一个劲儿的跟王纾要钱,让我帮她买套宅子,要跟丝丝做真夫妻呐。这可都是她跟我吹的。”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彭良姑也说得口干舌燥,歇了歇,才继续道:“直接说那天的事吧。那天吕安儿到我家来喝酒,还把丝丝也叫了来。丝丝怕王纾一个人在家没人侍候,起初不想来,被吕安儿打着骂着来了。吕安儿喝酒的时候说她过够这日子了,要狠狠敲王纾一笔,带着丝丝过好日子去。我就看着丝丝脸色不对。这小子也是被吕安儿强上了,心里未必跟她一条心呐。傻丫头什么都不懂,还在那儿白话儿呢。

      “丝丝去厨房温酒就不回来了。我悄悄跟上去看,看他跑回了吕家。我疑心他跑回去跟王纾通风报信,赶紧跟吕安儿一说,这丫头混不吝的说没事。我可不像她那么傻,想来想去我还是让吕安儿把吕家大门锁了,把那两人锁在里面总不会出什么大事。后来,我俩就喝酒。喝完了,吕安儿就回去了。回去没多会儿,这丫头就跟疯了似的来拍我家的门,跟我说死了人了。

      “这丫头平时说话也不利落,被吓傻了更是夹七夹八的说不清楚。可他妈的,她别的说不清,要钱就说得清了!哦,先前不是她托我给她悄悄买套宅子么?我帮她选了一套,她给钱给我,让我给她买了。可我去跟人一说,宅子已经被卖了。我懒得再理,心想她来钱容易,再跟王纾要就是了,反正也不差这么一点,就给用了。可这丫头一上来就跟我提宅子的事,让我把房契给她,她要躲出去。我哪有房契给她,见她逼急了,就用门闩给了她一下子。”

      彭良姑说到这里做出了一副痛心疾首样子,说:“我是真没想让她死啊,可她也忒不经打了,才一下子,脑壳就裂了个口子。这只能怪她平日里做那事做的太多,虚得呀!吕安儿出来的时候没锁门,我乍着胆子就去了吕家,进门一看差点儿没把我的三魂七魄给吓缺了数儿。王纾直愣愣的挂在房梁上,丝丝死在地上,血流了那么多!吓死我了!后来我就翻了点儿东西出来。又听吕安儿说,王纾的钱都藏在画儿后面,我就翻开了一副画,果真就有个盒子。可我匆匆忙忙的,没掰下来,就把盒子里的东西掏空了。那只凤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给碰残了的。”

      “你说丝丝是被王纾杀了,然后王纾自杀,是因为吕安儿锁了房门的缘故?”楚天云想了想,接着说:“还有别的证据没有?”

      “有啊,”彭良姑答,“我进门的时候发现床角堆着一堆染了血的衣服,看那款式质地,都是王纾的。后来我趁着天黑没人看见,把吕安儿的尸体搬到王纾的屋子,三人摆在一块儿,算是成全她们了,嘿嘿。唉,这吕小君爷的命是惨了点儿,可也怪他起初就失了身,被一个人玩儿了还能不被别人玩儿?他八成是早想死了。丝丝这个傻小子还给主子报信呢,不知道他主子嫉妒他好命,拖着他一块儿见了阎王!

      “诶,那什么,我拿吕家厨房的门闩,在吕安儿脑壳的口子上又补了一下,然后放在门后头,接着又把王纾的衣服塞到厨房的灶台里面了。你们去吕家的那天,我不是给你们烧茶喝来着么?顺手就把王纾的血衣烧了。”

      堂上三人面面相觑,心里恨恨叹了口气。裴毓问:“你杀了人为什么不走?还弄乱现场,你脑子里都想的什么呀!”

      “嗨,我怎么能跑呐?”彭良姑理直气壮的说,“我是地保啊!吕家的案子被人发现了,第一个找的就是我。我一跑,那不就什么都露馅了么!我跟吕安儿有些来往,街面儿上的人也知道一些。我不能跑!我烧了王纾的衣服,就是希望你们判个入室抢劫就算了。吕府的管家也是这么想的。我哪知道你们连丢了什么东西都查着了!”

      说到这里,彭良姑摊手摊脚的坐在地上,满不在乎的说:“我呢,失手把吕安儿给拍死了,我认了,给她偿命就是。反正,我钱也花了,吃了玩了,水月阁的头牌也睡过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你们要觉得我胡说,爱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只要别打,别给我用刑,我什么都认。到日子把我推出去一砍,老娘十八年后又是一个红娘子!”

      面对这样一条癞皮狗滚刀肉,再说什么都多余了。文案上前让彭良姑画押按了手印,裴毓挥挥手,让人带她下去,转身跟另两个商量道:“这卷宗怎么写?”

      “这还有什么想的!”吴悠激动的说,“丫头吕安儿跟侍儿丝丝通奸,被家主王纾发觉。王纾恨侍儿行为不检,败坏门风,用剪刀刺其心,使其毙命。而后悔罪,又责自身管教不严,悬梁自尽。吕安儿发现命案,报与地保彭良姑,却因宿日赌债纠纷与其产生口角,被彭良姑失手用门闩击破其后脑,毙命。彭良姑入王纾室内卷吕家财物,逃至邻县被捕。就这么写吧。”

      裴毓低着头想了很久,抬起头,低声对久不发一言的楚天云说:“我同意,就这么写吧。吕大人跟命案没什么直接联系,就不要提到了。”

      楚天云眨眨眼,说:“写卷宗?案子还没结呢,写什么卷宗?”

      裴毓跟吴悠都愣了一下,裴毓说:“没结?还要怎么结才算结案?”

      楚天云冷笑一声说:“钱啊,钱的来处还没查明白呢,结什么案!被彭良姑卷走的财物,加上她已经花销的大概千八百两。王纾捐给显宁观的钱,加上他给张真人封口的钱,和平日里的香钱,这又有好几千。吕安儿平日里敲诈了王纾多少钱财?至少够在京城买一处不错的宅子吧?咱们一年的俸禄才多少?咱们三个的俸禄加起来都买不起一处宅子!他王纾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够这么多口子人花销?”

      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明白了。可裴毓和吴悠对了对眼,无奈的对楚天云说:“咱们惹不起吕相,咱还是兜着走吧。”

      楚天云点点头:“是,咱惹不起。不过,”她轻笑一声,“有那惹得起的人在背后撑着,咱怕什么?”楚天云凑到裴毓耳边咬了会儿耳朵,裴毓又想了想,下了决心说:“行,走吧。”

      看着裴毓同着楚天云往出走,蒙在鼓里的吴悠在后面嚷了起来:“唉,唉,你们怎么回事啊!不拿我当自己人是不是?你们要去哪儿啊?”

      楚天云转身扯上吴悠往外走,边走边笑说:“乖孩子少说话!跟着姐姐,升官发财有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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