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团》圈圈甜

4、第 4 章

　　两人就此算是和好。之后，顾子衿不顾刘同楷反对，执意在城中买了一套独户小院，供两人同住。小院内种满了各种花，红的黄的粉的白的，春天的时候，热热闹闹开满了一院子。刘同楷的屋子就在这繁花深处，清幽偏僻，他大可在此安心备考，三年后再战。
　　可刘同楷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京城里，关于顾子衿的传言渐渐多了起来。都说新科状元钟灵毓秀，深得皇帝喜爱。他暗哂：那顾子衿，不过是生了一张漂亮脸蛋。可他自己也知道，这想法实在是有失公允。以前在宣城的时候，教书的老秀才便对顾子衿的文章赞赏有加：顾小公子文采风流，若登科及第，必为三鼎之首。
　　顾子衿此时，也算是证实了老先生所言非虚。
　　刘同楷常暗自思索：若是自己中了状元，而顾子衿落榜，情形该会是怎样。这才合乎情理，他想。若自己作了状元郎，定不会亏待了顾子衿，他会供他吃喝，将他照顾妥当，并让他由着性子与那帮子狐朋狗友整日里斗鸡走狗，不务正业。
　　不能想，一想便脑仁疼，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有一日清晨，顾子衿上朝去了。刘同楷坐在家中看书，可那字浮在眼前，却怎么也刻不进脑里。他索性丢下书，去外面转转。
　　他进了一家茶楼坐下，招呼小二沏了一壶茶来。旁边一桌围着一群新登科的士子，嬉笑喧闹，看了便让人心烦。
　　那边隐约飘来“顾子衿”三个字。刘同楷不动声色，悄悄往左侧挪了挪身子，竖起耳朵。
　　只听当中一人说：“那新科状元真是个人物，据说皇上赏识他，想将冼玉公主下嫁于他。”
　　刘同楷握着茶杯的手一抖，几滴沸水泼溅在手背上，他却丝毫未察。

　　只闻得：朝堂上，那人从容跪下：“多谢皇上抬爱，然臣恕难从命。”
　　皇上皱眉：“为何，莫非爱卿已有妻室？”
　　他低眉敛首，是个十分恭敬的模样：“臣身患痼疾，不举。”
　　满堂寂静。

　　从那以后，刘同楷和顾子衿同住的院落，算是彻底安静下来。以往络绎不绝的媒人，早已没了踪影。刘同楷偷眼觑顾子衿，后者毫无察觉，举着一根杆子往树杈上扒拉。桃花、槐花落了满地，粉红粉白，像落了一场花瓣雨。
　　“好看。”顾子衿拍掌大笑。
　　刘同楷暗自摇头：“真是小孩子。”

　　两人住一起，气氛倒是格外恬静。
　　一次，有人送顾子衿一幅画，画上是个美人儿，正在荡秋千。
　　顾子衿凝视了半晌，向刘同楷道：“同楷，你记不记得，我们以前在学堂念书的时候，院子里就有这么个秋千，我们还时常爬上去玩。”
　　刘同楷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亏你还记得！”
　　顾子衿嘟起了嘴，不一会儿又高兴起来：“看我也在这儿架一个秋千。”
　　刘同楷看他爬上爬下，不时提醒他：“哎，这根绳子不行，找根粗些的来。”“你把绳子在树杈上多缠几圈。”“哎呀，你这方法不对。”最后干脆把他赶到一边，卷起袖子自己来。
　　不一会儿，秋千做好了，刘同楷坐在地上呼呼喘气，顾子衿一脸兴奋，拍手笑道：“看我做得多好！”
　　刘同楷问：“是你做的么？”
　　顾子衿朝他吐吐舌头，爬上秋千。“嚯嚯。”顾子衿把秋千荡得老高，嘴里高声叫喊。
　　刘同楷气还没喘匀，从地上一咕噜爬起来，两只眼睛紧张地瞅着他：“你荡低点，小心摔着。”
　　顾子衿充耳不闻，把秋千越荡越高，玩得一时兴起，竟松了两只攥着绳子的手；“同楷，看我飞起来。”
　　话音刚落，便真的飞了出去，“噗通”栽在一丛月季花里。
　　刘同楷哭笑不得地把他从花丛中拾起，只见那人脸上沾满了花瓣，额头上鼓起老大一个包。
　　顾子衿哭丧着脸：“不听同楷言，吃亏在眼前。活该！活该！”

　　顾子衿嗜甜，菜里加糖，汤里加糖，刘同楷要时刻堤防着，不让他往饭锅里撒糖。
　　有段时间，刘同楷见顾子衿老用手捂着腮帮子，不禁有些奇怪，强拉开他的手一看，顾子衿的一侧的面颊肿得老高。
　　刘同楷说：“顾大人，顾状元，您消停点吧，额头上的包才刚好，腮上又起个包。”
　　顾子衿无心反驳，他的牙痛得厉害，撕扯得他脸部肌肉生疼。
　　刘同楷家境清贫，一般的头疼脑热舍不得花钱看郎中，便自己瞎捣鼓着治疗，一来二去，竟略通几分医术。
　　刘同楷把一根细线拴在顾子衿坏死的牙齿上，突地大喝一声。顾子衿一愣，刘同楷趁机猛地拉线，牙齿便随之落了出来。
　　顾子衿一声惨叫，捂着腮帮子连退好几步。
　　当天晚上，顾子衿看着满桌的青菜豆腐，一张小脸皱成了苦瓜。
　　刘同楷教训他：“叫你吃这么多甜食，以后不许吃糕点，蜜饯，青团——”瞥见顾子衿脸上的表情，刘同楷有些不忍，话在嘴里拐了个弯：“青团不许多吃。”
　　顾子衿这才稍稍高兴起来。

　　顾子衿近来归家越来越晚，据说，是上青楼喝花酒去了。
　　本来，朝廷是严令禁止当朝官员在此等烟花之地流连，可京城人人皆知顾子衿不举，就算他逛青楼也逛不出个什么实质性的花样来。皇帝既然不管，大家便也都睁只眼闭只眼随他去了。
　　很快，刘同楷便听说，顾子衿在青楼极受欢迎。每次他来，青楼里的那些个头牌，什么秋烛吟霜画屏，都争着抢着要去作陪，那花魁娘子还曾握着他的手感叹：“哎，你怎么就不行呢？不然就算是倒贴，我也要求得与你春风一度！”花魁一双翦水秋瞳脉脉含情，满是哀怨。
　　刘同楷却很是烦恼，自从顾子衿迷上了去青楼玩儿，言行举止便有了些许诡异的变化。比方说，他会扶着腰捏块帕子朝他作兰花指，或是一大清早便在院子里唱小曲：俏冤家,在天涯,偏那里绿杨堪系马!咿咿呀呀吵得他头疼。
　　一日饭桌上，两人吃饭。顾子衿叫他：“老爷。”刘同楷不理，顾子衿又叫：“公子。”刘同楷还是不理。顾子衿便朝他飞了个媚眼，娇滴滴地唤道：“哎唷，死鬼!”
　　刘同楷顿时一个激灵，摔了筷子：“你再学楼里的姐们儿说话，看我不揍你！”
　　顾子衿慌忙低下头扒饭，间或抬头看他，刘同楷还是一副横眉冷对的表情。顾子衿吓了老大一跳，嘴里弱弱冒出一句：“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