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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风波无所苦,还作鲸鹏游(命里无时莫强求 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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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音、书服侍我着衣,我依旧排斥着她们的触碰,匆匆上过早朝的星辰这才派人请了太医。
孙太医是熟识的了,可他要搭脉我身体抗拒,自己也无可奈何,好像只有星辰能碰我,只好让他代为把脉,幸亏他学医。孙太医问过情况又看了看肿如萝卜的手指,去开方子了。
“三王爷,三王妃这外伤臣开些药不久便能好,可……”他瞅瞅我,“怕是受了惊吓导致的,药医不了。”
我摊开手瞧瞧,那要什么时候才能好呢?
星辰送太医出门,音画书艺围在我身边齐刷刷跪下:“主子,都是我们的错!狱卒来找,我们几个没找到三王爷只好去摇光宫请六王妃,耽误了时间!”
“和你们无关,都起来吧!”她们跪着我倒是手足无措了。
她们坚决不起,书更是哭了出来:“都是我!我的错却让主子受苦!”
她一哭我更难受:“没事了没事了,你们别哭快起来,我不在的日子里都是你们操劳着。”
心急,下床去扶她们,没站稳,倒是让她们扶了一回,等坐回床上才发现自己居然不排斥她们了,算是喜事一桩。
孙太医的药就是好,没几天我的手就恢复得和原来差不多了,身上的伤也结了痂。除了星辰和音画书艺,女的碰我都能接受不抗拒,司姐姐那里也没能瞒多久,跑我床前先抹了泪,我拼命说笑话让她开心,现在她的身子顶顶要紧了,心情不好容易影响她肚里的娃。她骂不成我只好找星景消消气,星景全盘收下了,半点怨言都没。
毒害皇孙的事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宫里根本没一点传言,只说我的嫌疑消除了。我不是吃睡就是睡吃,月娘府的卷宗还是要看的,去院子里赏花也是行的,唯独不能做的就是踏出玉衡宫。
那天夜里星辰没按时回宫,我心慌,派人去找可没找到,急得团团转,生怕他出事,想也没想跑到宫门口提着灯等,等得我昏昏欲睡,亏得是夏夜,要是冬天非得活活冻死。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盼到了,可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是皇上。
他们都很惊讶,星辰一把捏住我的手:“你怎么出来了?”
没答他话,如遇仇敌一样死死盯着皇上。
“怎么,不认识朕了?”皇上走近,背在身后的手突然搭在我的肩膀上,我吓得往后一倒,还好星辰托住了,要不然后脑勺直接磕地上。
星辰“哼”了声,说道:“你该相信了吧?你那好儿子做事真顾兄弟情面!”
“若你坐了这个位任你处置。”说完皇上盯着我,眼神复杂。
我立马跳出来挡在他俩中间:“你们怎么对我都可以,但是我不许你们带走他!”
较为激烈的语气没有产生任何反应,皇上盯着我,没带任何情绪:“为了他你可以做任何事?”
“是!”坚定有力掷地有声。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他轻笑:“因为你孤身一人想找个人陪你,不过是个怕孤寂的人。”
对,我怕一个人,但更怕他是一个人,反问道:“皇上难道不是这样的人吗?”
他的表情依旧平静,僵持了会儿,猛然咳嗽起来,咳个不停,我回头看星辰,他只是皱眉动都没动,做爹的做到这个份上还真是人间少有世间难寻。
皇上咳得剧烈,我硬着头皮往前挪了挪:“皇、皇上,你、你没事吧?”
刚说完,他捂着嘴咳完了最后一下,手放下,黑色的一滩血被他握住,面无表情地把手背在了身后。
“皇上你……”
他抿抿嘴,走了。
“星、星、辰、辰……皇上他……”我哆哆嗦嗦指指皇上远去的背影。
“他怎么了?”他侧头满脸不解,他没看到吗?皇上这是……恐怕命不长啊……
星辰待在玉衡宫的时间更长了,除去上早朝,各种事务也是在书房处理的,空了他就继续教我念书写字。期间西沙国使者来过一次,表面上是加深两国友谊送了些特产,实际上是给我们送了一封信,信是炎霖写的,她和托里终于是真真正正地结为了夫妻,让我们有空再去西沙。
“我就说他们一定能成!”我笑眯眯地甩甩信,得意地朝着星辰挥啊挥,他笑笑,道:“她也算有了好归宿。”
西沙国的人刚走没多久,皇上下了旨,说谋害未出世皇孙的真凶已然查明,二皇子与此事有极大的关系,再加之查出他这几年贪赃枉法,暗中招兵买马,有篡夺皇位之嫌疑,责令贬至北方雪原。
害了二皇子妃肚里孩子的是个宫女,名字叫梵,长得很是好看,是二皇子妃带着的陪嫁,却和星毕私下暗通。星毕原是想立其为侧妃,可二皇子妃高晏有了身孕,事情便搁浅了。梵心生不满,于是在书去送红豆糕时,就是她最后端给二皇子妃,把药下在了糕上。事后追查又一口咬定是书,最后全嫁祸到我身上,而星毕应该是知道的,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派高大人用那样的法子想折腾我。
这都是何苦呢,我叹了口气,看着孱弱的二皇子妃高晏,她一知道真相就来找我,问我为什么。我哪知道为什么,随口回她:“你爱他吗?”
她思考良久:“……爱。”
爱个大头鬼!我继续:“你爱的是皇子妃的地位,爱的是未来皇后的地位。”
“难道你不是吗?”她反问我,“宫里的女人不都是为了钱为了权?”
天哪,我翻了个白眼:“二皇子妃,不是所有人都跟你想的一样。”谈话就这样结束了。
我担心着皇上的身子骨,去太医府问过孙太医,他说皇上病了,病得还不轻,若再不好好养着过几年就得撒手而去了。虽然他很可恶,把人当棋子用,但毕竟是星辰亲爹,坐在他那位子上也许想法和我们不一样。我亲手准备了饭菜糕点去看望他,在御花园,见到了皇上、皇后以及庄妃。
皇后歇斯底里骂着皇上,大致就是贝家人当初怎么帮他登上帝位,现在怎么负心薄情,皇上坐在一把椅子上听她说,庄妃立在他身后淡如止水。
终于说完了,皇上开口:“你要和毕儿走我不拦你。”
“紫肃,四十年的夫妻你一点情面都不看吗?你的心有为谁跳过吗?活该没一个儿子称你的心如你的意!”也不等皇上有什么回应,直接往外走,也就是朝我这边来了。
我躲不了,恭恭敬敬行了礼。她停下,打量我一番:“月娘,你算是管着姻缘的,宫里真会有什么都不要的情感吗?”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
“回娘娘,有。”
她变得很哀伤:“对,有,可他是个没心的人,付出去的从来得不到回报。”
“付出了就一定要得到回报吗?”我反问她,“你看庄妃娘娘,她是真心喜欢着皇上那么多年,有要过回报吗?”
她顺着我的目光望过去,庄妃正蹲着给皇上捶腿。
我趁她看得入神继续道:“娘娘,只有付出真心才会有真心来回报,你不爱皇上又怎能期待他会来爱你?”
她收回目光移到我身上,眼睛无神,嘴里念着什么,嘟囔了一小会儿就走了。
我这才慢慢靠近皇上,在不远处停下行礼,得到平身的旨意后,我打开饭盒,他们恰好都没用膳,差人备了碗筷,就在花朵开得绚烂的御花园里看着他们吃。吃的时候是静默,吃完了仍是静默,我天生喜欢说话,憋得难受。
“辰儿让你来的吗?”皇上适时解救了我,可是问题有够蠢的。
我回答:“皇上说呢?”他摇摇头,算还有点自知。
“辰儿是朕最喜爱的儿子。”他盯着我,终于不再是那个看上去毫无情绪波动总是威严着的皇上,眼睛里流露出别样的情绪,“他很像朕,聪明又懂得隐忍。朕把他的情感禁锢在他母妃之死上,真正的情绪只能在这件事上流露,他恨朕也好甚至不认朕为其父也好,只要他能继承朕的帝位。”
他重重叹了口气:“可是朕没算到他的执念和你的出现。你把他伪装在外的皮剥了下来,然后又慢慢捂热被冰冻起来的心。”
“皇上是还想逼迫他吗?”我的手紧张地捏成拳头。
“当然,不过已经无能为力。”
之后又是一阵沉默。
“也许翼儿可以。”一直没说话的庄妃提了个人,“晴儿的大哥司琪做了翼儿的先生,听晴儿说,翼儿整天叨咕他三哥为何不继承皇位,立誓要在才学上胜过他三哥。”
翼儿?八皇子星翼?
皇上撇过头去看满园艳丽的鲜花:“朕累了,管不上了,杀太多人早该下地府,拖着破败不堪的身子苟延残喘地活着……”
“陛下!”庄妃手指抵在皇上嘴上,“怎么可以这么说自己。”
皇上的眼睛里再次闪过别样的情绪。
我堵不上自己的嘴:“皇上,你后悔吗?”
出乎我意料他竟然摇头:“不后悔,为什么要后悔呢,再来一次朕依旧会这么做。”
大约是我惊讶之情露在了脸上,他低声笑道:“放心,朕明白。”他握住庄妃的手:“明白谁对我是真心。”
庄妃的颊上立马绯红一片,那么多年的感情终于有了回应。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了?一边想着一边往后退。
“月娘。”皇上叫住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钟楠那家伙当年对姝离嘴上说是为了她那张脸,可实际呢?他把玉玺留在西沙还不是因为那个远嫁的和亲公主是姝离在宫中最好的姐妹。”
皇上……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当局者虽然表面上迷糊可心里,也许比旁观者更清,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我理直气壮回答:“我已经清了。”
他意味深长笑笑:“你很想知道他的心吧?”我一惊,不敢和皇上对视。
“你已经是当局者迷了。”什、什么意思?
他不再对我言语,侧过头和庄妃说这话,我只好带着疑问退出御花园,回过头远远望着进入花丛的庄妃和凝视着她的皇上。恰如初见。
我和星辰的初见……在鱼水镇的小巷子里,他背着光,我没能看清他的脸只闻其声,为什么初见他看见了我我却没看见他?!这不公平!
我一用力,手上的食盒木柄好像有点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