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梦空留马行处》行路远

5、第 5 章

　　和狄怀英度过了一个温暖快乐的除夕夜后，我却有些不安。虽说我病了，可是有的是丫头下人，而他却陪了我一夜。这狄宅的上上下下都知道我不是狄家的人，却又都认为我是狄家远族的亲戚。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情况，是很容易引人猜测的。

　　这些猜测我当然不在意，可是竟然和某人关系不一样以后，我就有些在意自己的原来身份了。会让一个女子轻生，又会让其他人刻意隐瞒，我的身份肯定是不吉的。

　　而狄怀英以后是个沉浮官场的人，我的身份到底会对他有什么样的影响呢？

　　初一的热闹我赶不上，只能闷在床上看书。浑浑噩噩地过到晚上，某人就来看我了。看到他穿着色彩喜庆的新衣服，脸上的表情却还是那样，有几分傻气。他看我笑，便说：“这样的衣服我一年就穿三天，你好好瞧仔细了，以后没的给你看了。”

　　我看着他，说：“被你喜欢真好，对我说话对我笑都这么温柔，以前那个脸多不讨喜。”他在我床边坐下，用手摸摸我的头，低声说：“你才这么小，对我有所依赖是必然的。我只愿你经历选择再做决定，而不是被对我的感情所禁锢。”

　　一直以来，都以为他是怕人闲话所以避开我。看来我并不够了解他，以前总以为自己和他同龄，心意相明，却不想他始终有我触及不到的角落。

　　我问：“那我的身世背景呢？会不会也是我们的阻碍？”他似乎早料到我的问题，只淡淡说了一句：“不妨。”

　　我继续问：“那我的身世到底是什么呢？”他看了我一眼，冰冷的眼神，感觉到他在生气，却还是淡淡的声音：“当你知道的那天，就是我们分开的时候。你，还要知道吗？”

　　我呆住，从来没有想到他也会威胁别人。他是个正直睿智的人，或许会用强硬的态度控制别人的情绪，但决不会是这样简单直接的威胁。我想了想，这历史不会改变，所以狄怀英的一生该如何并不因我而改变，我又何必自寻烦恼。

　　但还是有些不满他的冷淡，我便抓起他的头发，一边扯一边说：“你这样坏，就不怕我跟人跑了么？”他静静地看着我，说：“我本就不愿牵绊你，只要你好，怎样都是可以的。”

　　我无力地说：“你这样冷静自若，活着一点冲动都没有，真是没趣。”他笑道：“是没趣，都不知你怎的这样喜欢。”

　　这头发看他是不愿意要了，扯扯扯，嘴巴这样毒，不能放过他。

　　我一直有意病病歪歪的，不愿意面对狄老爷，也有理由每天留下某人陪自己一段时间。这样一晃，年假结束，某人要回去上任了。我心情轻松，也不必装病辛苦自己当鸵鸟了。

　　回去以后，日子也回归到以前的节奏。我和某人似有默契地刻意低调处理彼此的关系，力求给外人一个假象。我这样做，主要是担心自己的身世，所以宁可谨慎点，也不想给他带来麻烦。

　　而他似乎完全是个性使然，对我和以前的差别不大。只是偶尔会流露出温柔，也不抗拒我折磨他的发肤，或者比较开放地亲近他。

　　过了正月，一日上完夜课，狄怀英对我说：“魏师父年后不能再来教你习武了，却向我推荐了一人。不知你的意见如何？”我无所谓地说：“我早看出自己成不了一代宗师，什么师父教出来差别不大，你安排就好了。”

　　他点点头，看我坐着不走，无奈地笑道：“我还有事情做，你坐着可别闹。”那语气分明是对小孩的。我有些不满，用自己十七岁不到的单薄身体，摆出生硬的造型，妩媚地在他旁边动来动去。

　　他眉头都不动一下，只专心看着面前的公文。

　　难道古代人保守久了，人都变得清心寡欲了吗？不对不对，如果是这样，哪来那么多的青楼呢。

　　把电视杂志上看过的姿势摆了个遍，实在没有丝毫效果。我无赖地坐到他旁边，抱住他的腰，嚷嚷：“真是打击我，你这个人真没趣。”他笑了一声，摸着我的头，说：“我瞧着呢，没看我公文一页都没翻过么？”

　　抬起头，迎上他的眼睛，满眼的笑，却没有任何邪念。

　　这个人，我真是服了他。我喃喃道：“本来想勾引你，待你有所动作，我再用好好教训下你。真是没意思，没意思。”他回手抱住我，低声道：“你还小，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想想也是，自己太开放了，让古代人见笑了。还是保留下我的形象为好。

　　过了几日，上午的武课恢复，我有些茫然起来。想想严厉的魏师父走了，自己这样懒散的性格缺了管教，怎么学得好呢？

　　走进院子，看到一个背影在和魏师父说话，看来是我的新师父。魏师父看我过来，便笑着向我介绍。

　　那人一回头，我真愣了一下，好言情的一张脸。那双桃花眼，和我镜中常见自己的一双水眼，竟是这样相似。不过我是老实人，知道这相貌不是自己的，从不凭这媚眼去勾搭人。当然某人除外，不过某人也不受勾引就是了。

　　而这个人，明明一双桃花眼，看向我时，竟还笑眯着眼。我一阵冷，开口就说：“魏师父，你怎么找来这么个妖孽？”刚说出口，我自己先发觉到不对劲，这语气，似乎太恶劣了。

　　于是在一人惊讶一人尴尬的沉默中，我讨好地笑道：“这新师父相貌实在好，让我嫉妒到口不择言，勿怪勿怪。”

　　魏师父一向觉得我疯疯颠颠，时常自己傻乐，还满口胡言乱语，因此只是尴尬咳嗽一声带过。而这人听我这样说话，也不生气，惊讶过后，竟还面上带笑。

　　魏师父看他没有生气，就言归正传道：“这位就是你未来的新师父了，姓王，字言玉。”在古代，大家似乎都介绍彼此的字，某人的名字也似乎只有他父母叫过。我便说：“在下文元。”不愿意说这是自己的名字，别人都有字，为什么我没有呢？晚上要问问某人。

　　魏师父是个利落的人，介绍清楚后，算是对我有个交代，便离开了。我们大眼对小眼，半天，他才开口：“文元小姐，你一向是学什么的？”我无力地说：“不要叫我小姐，我去年学的是拳。”

　　他点点头，笑道：“姑娘身骨不佳，学拳意在强身。也好，还是继续学拳。”我可有可无地答应了，在心里还是有些瞧不起一个小白脸做自己的师父。

　　可是，一上午下来，我终于明白魏师父的用心了。他深知我的懒散，自己又是个严谨的人，于是找来的新师父也是个让他放心的人。这王师父，真值得他放心，满脸的笑带桃花，态度温和，却决不让步，对我的姿势力道也一挑再挑。

　　晚上，上完课，坐在书房里，我长叹一声。狄怀英一边写字，一边淡淡地说：“这新师父有什么让你不满意吗？”我再叹口气，说：“魏师父真会折磨我，找了个跟他一样的。而且还是个面如桃花，心如蛇蝎的。”

　　狄怀英顿了顿，笑起来，道：“不是个姓王的男子吗？怎么说得好似个妇人。”我不满地说：“谁说这话只能说女子呢？用在他身上可是再好不过了。”

　　不愿再提这个人，我问道：“怀英，为什么你只给我名字，没有表字呢？”他愣了一下，又恢复平静，道：“你的身份文碟是用的狄氏远亲的一个女子，她与你年仿，几年前在外地病死后没有上报。她只有名字没有字，所以我也不愿意多加累赘。”

　　涉及到我的身份，他一向态度冷淡，我也不去多问。想不到说什么，便又靠着某人身边蹭来蹭去。他放下笔，托住我的脑袋，不许我乱动。我笑嘻嘻地看着他，一副无赖嘴脸。

　　却见他的脸轻轻靠近我，心跳猛地一快，我脸一热，忙闭上眼睛。半天，却没见他再动，睁开眼，只见他含笑看着我。我有些气恼，分明是耍我。却见他开口：“你这一双眼，日后该招多少桃花，竟还说别人？”

　　我知道这双眼是带着妖异的美，睫毛厚密微卷，让一双眼更有些迷离和诱惑。却不想让他有些担心，他不是个会吃醋的人，说这话，该是怕为我招祸。

　　想了会，我认真地说：“回去我就把睫毛都剪了，你可不许嫌弃。”他微皱着眉，说：“看你的性子，竟还是这样，没变。”

　　不想再听他的教训，我很小人地凑近他的唇，轻碰一下，然后离开。趁他轻微的一愣，我也来不及脸红，马上跑出了书房。到不是真的不好意思，不过还是要保留形象，不能让古代人小瞧了我的人品。

　　一出来，却见狄年也走过来。他奇怪地看着我满脸的傻笑，又很同情地摇摇头。狄年似乎一直看不出我和某人之间的变化，总觉得我是少女怀春，真不知他是突然变傻了，还是不愿意承认现实。

　　狄年似乎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开口：“文元，狄夫人派人来信，下月会带着思瑞小姐来看望大人。”我不解：“这不是才从家来吗？”他叹口气：“这思瑞是夫人娘家的侄女，带她过来，当然不是探亲，是相亲。”

　　又是个恶俗的情节，愿以身相许的苏乐和，愿以身犯险的农家美女，现在还来个表妹。我的天，是某人正逢其胜，还是所有古代有为的男子都不可避免地要面对这些调调呢？

　　我的沉默显然让狄年误会了，他放轻语气，道：“你毕竟是远房的亲戚，没有靠山做媒。但是你每日和大人相处，总该更有机会。”我深明大义地点了点头，便走向自己的房间。

　　虽然想问问某人，但是我也打扰他。每日课后多缠他一会，他就要晚睡一会。所以虽然不舍，我也不会在书房呆太久。这个问题，一个月以后才来，有的是时间和某人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