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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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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和狄怀英在年前赶回了祖宅。我的伤口虽无大碍,但是因为失血过多,而且每天打听揣测案子进展而没有好好休息。来到狄家时,我苍白的脸色还是让这家人都对我很是担心。
狄老爷似乎知道我的身世背景,也知道我失去记忆,因此待我如同自家人,好似我就是狄怀英的一个妹妹。而狄夫人自然惟丈夫的态度是从,只是对我有礼多于亲切。
而某人似乎很孝顺却也很无奈。
在饭桌上,狄夫人柔和的声音让某人紧缩眉头却又十分恭顺,“仁杰,你今年快二十六了。再多的理由我也听不进去了。这个年里,娘给你安排了几个人家的姑娘,你打起精神好好挑。准了便好,不然就由娘做主了。”
我不由感慨,这场景多俗气呢,却不免要发生在狄怀英这样一个人身上。我来到这个时代,能遇上狄怀英是我的幸运,但是整个社会的风气制度,却还是会让我常常感到反感和无力。
比如说现在,狄夫人的意见没有任何人会觉得不妥,传综接代是大统,而当事人之间有没有感情就是无稽之谈。可是我却为狄怀英要面对这种侮辱而感到难过。他或许很淡漠,但是他未来要面对政治上的大起大伏,要面对武则天这样的一国之君。他要承担多大的危险和压力呢?他必须有个能让他依靠,给他温暖的人。而他这样一个人,该得到一份与众不同的感情,而不是这样潦草决定的婚姻。
虽然自知,那个人不是我,却还是希望是他自己选的,而不是这个老太太来轻易决定的。
晚上,狄怀英继续坚持给我讲学,全然不顾狄夫人对我身体的担心。我当然不会拒绝,虽然脸上流露出那么一点委屈让狄夫人不要发现我的异样。
狄家的书房很大,摆设也多一些,很有古色古香的味道,不似狄府的书房那么简单,清一色的书。
狄怀英坐在书房,给我讲医书中的针灸内容。听说针灸可以减肥丰胸,一直让我比较向往,因此我听起来特别认真。也就因为我的认真,我才发现到某人有那么一点点的心不在焉。
讲完学,他没赶我,我也就没马上离开。看他若有所思,我道:“你是有心仪之人吗?”他一愣,看向我,第一次流露出疑惑的表情。我说:“如果不是有心仪的姑娘而苦苦守侯,为什么不愿意成亲呢?”
他这才明白,竟笑了笑:“文元,你不过十五出头,却懂男女之情吗?”我有些脸红,这个男女之情在他眼里不过是恋爱,在我听来却比较色情。我便咳了声,道:“略懂皮毛。”
他笑看着我,说:“果然还是皮毛,不然不会乱想。”我心想,自己怎么也二十多的人了,谈了几次恋爱,我的皮毛也压得住你。但还是故作心虚地说:“怎么是乱想呢?我想得不合情理吗?”
他想了想,说:“与你谈话,就觉得你好似和我同龄,就因为你的话都太合情理逻辑。”我在心里叹息了一下,他果然是个敏感的人。
接着,他继续道:“只是这情爱之事,你却知之甚少。”都谈了几次了,你连初恋都未必有,还敢说我知之甚少。
他淡淡地说:“我不愿成亲是因为自己对此全无打算。我是个谨慎之人,做任何事都是先看出结果,再开始行动。而成亲,我却从未考虑在内。”
我不解:“这成亲不该是感情所至吗?为什么只是一个打算?”他不答,只摇了摇头,意义深远,我却琢磨不出是哪个意思。
我又问:“那你现在要打算这件事了吗?”他看了我一眼,缓缓地说:“是。”
我没有再问,向他道个别,便出了书房。
不能呆下去了,不然,这眼里的泪就要叫他瞧到了。既然不想让他为难,既然愿意安分地做他的助手,那么就不该在这种时候流露心意。忍住就好,其实早料到这么一天,我早就有准备了,不哭,不哭。
回到自己的房间,冷得发抖,我忙叫丫鬟拿火盆进来。那丫鬟看到我,突然叫到:“小姐,你脸色怎么这样白,嘴上还有血,要不要少爷来瞧瞧。”我只是摇头,便让她下去。
坐在房间的书桌前,我拿出笔墨,写起字来。一年多的磨砺,竟真的让我在练字中去了不少浮躁,但偏激的性格却没有改变。现在心神不灵,怕无意间又伤了自己,只能练字求心静。
不知道写了多久,手和脚已经冰冷,人也疲倦至极,却不困,反而觉得心静下来。我放下笔,本想睡着养神,却见外面天蒙蒙亮。这冬天本就日短夜长,这会泛亮,时辰也不早了。
果然没多久,就听到丫鬟起来走动伺候的声音。而我,竟然一夜未眠而不知觉。练字,竟成了让我心静的一剂药。
早上的清净或许可以让我更安心,我便没惊动他人,走出自己的一方小院到园子里站站。这狄宅有些年代了,树木十分高大,可惜在这寒冬,枝叶凋零,却更显出一股冷寂。
来到这里一年多,我原来的自己想必已在车祸中身亡。父母肯定很伤心,还有那些朋友定也是难过的。我虽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但被迫到了古代,要安也不是容易的事。
更何况他,又是这样冷清。如果终老于此,我必要面对一辈子的压抑。这样呆在他身边,真的是我所要的吗?
自从习武后,警觉便提高不少。能够感觉到有人走近,会不打招呼这样走近我的,只能是某人。我却不想看他,便装做不知。
这样站了好久,我实在有些忍不住,便转过身。他看向我,眼里有一丝惊讶,然后道:“脸色怎么这样苍白,还有,你的嘴上。”说着,他用手指轻轻抚过我的唇。然后皱起眉,道:“为什么?这是血。”
我看着他,说:“我在你眼里,是个任性却又喜欢你的孩子,是吗?”他不语,还是看着我。
我说:“可是,你心里也怀疑过这个想法,是吗?”他还是没有开口。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也不愿意让自己以后和他相处更为尴尬,便说:“文元身体不适,先回房了。”突然手被抓住,那力道不容我反抗,我看向他,只见他正专心为把脉。
在心里无奈的笑,狄怀英果然是狄怀英。
把完脉,他放开我的手,说:“一个孩子,不要过于劳心。”我有些不耐,说:“这十五六的姑娘,都可以嫁人了,在你眼里,却只是一个孩子。你是骗我,还是骗你自己。”
他看着我,眼光有些深沉,我猜不出他在想什么,也不愿意去猜。他冷声道:“你想要寻个人家了吗?”我不明白,自己已经做得这样明显了,他为什么总是视而不见,还说出这种话。
看着他,我狠狠地说:“是,你帮我好好寻一家吧。”说完,便急急离开了。
那张冷清的脸,真可恶,可恶,一点都不是我喜欢的狄怀英。
回到房里,头疼得要命,我想自己可能生病了,便赶紧上床休息。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觉耳边不时有人说话的声音。也似乎有人不时喂我喝什么,好苦,下意识抿紧嘴。
耳边是熟悉的声音,某人在说什么,我却听不清。他有他的打算,和我没有关系,我也不要听清他说什么。
却突然感觉到嘴被迫张开,苦苦的感觉顿时逸满整个口腔。我勉强睁开眼,却看见某人的脸离我好近,那双眼睛有探究的成分。我于是闭上眼,继续睡。耳边的声音清晰起来:“我懂你的意思,只是你再不肯喝药,我便要我娘今年给你寻人家了。”
我睁开眼,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表情,有些心疼有些无奈,甚至,有些讨好。如果他没有把我当成女儿,这样的表情,能让我多高兴呢。我勉强开口,声音嘶哑:“就知道你嫌弃我了,想我离了你。”
他看着我,我却闭上眼,说出这样气他的话,不敢看他。过了一会,却感到唇上轻轻压下来的柔软,我不敢相信,却也不敢睁开眼去确认。只在心里认定:“他不会亲自己的女儿,决不会。”
只是高兴还没多久,就感到嘴里苦苦的药味。气愤地睁开眼,却看见他还是那样平静的神色。
我懂了,终于懂了。这个人根本不是天生冷清的人,他不过是个骗子,在任何时候都会压抑自己的情绪。果然,人不可貌相,他的正义从来没有用在我身上。只是,这样生气,为什么我还是不争气地挂着笑呢?
病还没好,除夕便到了。晚上,狄怀英在狄老爷困惑严厉的目光下坚持留在我这里照顾我。而狄夫人也满含深意地看着我,随后离开了房间。我自然不在意他们如何看我,我不是古人,没有把父母之命当作自己信仰的习惯。可是,我知道他是个重礼仪孝道的人。
待他们离开后,我靠在床边,看着他,说:“你娘给你找的大房,二房,三房呢?你都去看了么?”他淡淡地看着我,说:“已经过目。”我咬咬牙,说:“你意下如何呢?”
他还是悠然的神色:“区区我的意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娘的意思。”我眯着眼,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淡淡的神色,唇边却是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问:“那你娘是什么意思呢?”他看着我紧张的样子,笑道:“这相亲,从我二十岁那年便开始了,我娘的话也一直是这么几句。最后,也还是如此。”我说:“可是你今年不是也说要打算了么?”他深看我一眼,却不再言语。
琢磨不透,就不去琢磨。自有别的法子来确定。
我拉住他落在背后的头发,一边在手上画圈,一边小声道:“可以抱抱你么?我,想确定你的心意。”半天,却听不到他的反应。我嘟起嘴,想着,要不要把这几根头发给他扯下来呢。
却突然感到被某人轻轻抱住,他带笑的声音在耳边轻轻想起:“再不言语,你可就要扯下我的头发了。”我虚伪地说:“怎么会?我哪里舍得呢?”
却听到他轻轻地笑声。
他永远都是这样轻轻淡淡的性子,连给我的拥抱都是如此。而我的性子却总是强烈偏激的。或许,永远注定,我对他的爱总比他对我的爱要多,但是我却喜欢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