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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玉家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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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七宫,天璇宫。
十年逝在弹指间,往事如烟。
只有这七星宫殿,亘古不变地浮在山崖,含着幽幽的光华,深情地望着息息生衍的七星继承人。
“近日怎么有空找师兄下棋?”已廿三有余的青石比之从前并没有很大变化,性格依旧清冷,眉目间依旧寒若冰霜。只是个子高了很多,反而看起来更加纤瘦了。
“哼,废话少说,吃我一子!”说罢,念出方位。青岚脸上的线条硬朗了很多,分明从小孩变成了翩翩少年,只是性子还如当初一般顽劣。如今长大了好歹知道些分寸,青石也就不再管他了。
青石迅速回应一子,淡淡道:“从前话多,如今倒缄默了。挺好。”
“师兄,十年了,你一点儿没变。说的话能冷得我掉一地鸡皮疙瘩。”青岚愤愤地按下一子,读出方位。
“呵…”青石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一子,笑音零散在悄然的落子声里。
“哎哎,你这一手和玉小书还真像!”青岚如临大敌般撸起袖子,在棋罐里摸了一子迅速应下。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青石轻轻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地应子,直到落子声惊醒了自己,半合的美目微微张了些。
“师兄,就你这一手不像是想活啊~”青岚越下越起劲,笑得越来越张狂,拍下子的动作也越来越夸张。
“你平日不是爱找玉书师弟下棋么?”青石随口问道,话音到了嘴边都有些零散,“怎么,当初不顾受罚顺了棋具就为了教他。十年了,一点成果也没有?”
“别提了,”青岚鼓腮吹气,极其不爽道:“那家伙,这几天指不定在天权宫怎么和玉漱师妹缠绵呢。”
“呵……”青石冷笑一声,“他刚承了如颜师叔的天权宫吧。”
“嗯。好像是。”青岚捻着棋子手放在下巴边,似乎是在思虑棋局,突然又心不在焉续道:“以前天枢宫的太武师兄通过真武师伯的试练时整得个半死不活,连前几年来蜀山的李师弟,一手好剑艺技压群雄呢,承天玑宫的时候不也是好死不死的?偏偏这个玉小书,试练回来了还神清气爽地跟我打招呼…屁事没有。”青岚极其不满地碎碎念道。
“别人武艺高强,你也该努力了。”青石只淡淡地一句,并无任何反应,脸上也是一如既往地波澜不兴。
“哼,那小子…玉漱师妹来了还没两年呢,就跟他熟络得不行…这些年他可变多了,话也不爱跟别人说了,举手投足温文有礼,张口闭口三分笑意。真是…越来越欠抽!”青岚撇嘴道。
“盯着点棋局,不可粗心大意……”青石板起脸来说教。
“行啦!师兄还下不下棋了?”青岚不耐烦地打断道。
“不下了,”青石说,“你输了。”
青石闭了闭眼,只扶着棋盘安静地离开,淡紫色的发间藏着一抹粉色,是羞涩静好的春色…只可惜无人来撷。
一时间,窗外落樱纷繁,如同零星的岁月,从始至终,沉浮不定。
*
蜀山,七宫,天权宫,天权奇阵。
“唔…”一抹妖冶的红爬上玉书的嘴角,映得他苍白的脸更加煞人。他嘴角无奈地扯出一抹微笑,又盘腿坐好,继续运功。
“玉书师兄…你别逞强了。历代七圣通过试练都伤得很重,你已经很好了,去玉衡宫让草谷师姐看看吧!”一旁焦急的小师妹轻声道。
“不碍事。”说罢,又是一口腥味闷上来,玉书敛了眉,生生咽了下去。
“师兄!”
“呵…”玉书轻轻喘了几口气,笑道:“师妹,我请你来可不是让你劝我的。”
玉漱无奈,只好走上前坐在他身边为他护法,口中还道:“师兄,你回来逞什么强呢…若是回来便医治,也不至于拖到如此地步。”
玉书轻轻地笑了笑,“没办法啊,青岚是那个人的眼,碰见了什么都要告诉他。我也是怕青岚那个没脑子的添油加醋再那么一说,惹他担心……”玉书咳了咳,再次吞下涌上来的腥血以后续道:“他闷,闷在心里不说,迟早憋坏了…十年了,我虽不能见他,但也算对他了若指掌了。他呀,生了病准是心里闷的。”说起那个人,玉书眉目之间盈满了温柔,一双桃花眼柔得醉人,身上的疼痛似乎全部忘却了。
玉漱听着这温柔的话,心中如桃花触了静水一般漾起波澜,手上动作也滞了。
“不说了,专心运功。”玉书不在意般地笑笑,“晚上还要劳烦师妹帮我把那些棋经搬来,灯油多添些。”
玉漱回了神,皱眉道:“师兄,你伤成这个样子应当好好休息。看什么棋经啊,还彻夜看…”
“不碍事。”玉书说,“和那个人的约定,我也是该付诸行动了。”
灯影明灭间,满室的寂然。
孤单的烛火幽幽地一声叹息:
“天权有子,窥君十载。”
*
数日后。
蜀山,七宫,天璇宫。
晨光攀上树梢,摇落惨淡的几点殷红。谁家青衣淡紫发的人儿,一柄细剑尽扫落叶。
一招,一式,勾、挑、刺、点,招招有名,式式精妙。剑起袖舞之间,遍地绯花满天轻舞,美如画卷。
“好!”有人含笑轻喝一声,抚着手掌入院来。那声音很是熟悉,却偏生含了几分陌生。
青石皱了皱眉头,操着一柄柔剑欺身上来,招招华美似凤凰轻舞,却没有使上三分力。
那人不紧不慢移步一躲,硬物袭上他手腕,轻轻荡开他的攻击。听那清脆的声音,似乎是…书简?
青石神思一滞,手中剑气又仅余了刚才的三分,甚至于被拿人轻易捏住剑刃往那边一拖。青石整个人都不慎被拉入他的怀里。
嗅到那曾经熟悉的书卷气息,青石身子一僵,那人却将他越箍越紧。
两人缄默许久,似乎一时间万籁俱寂,只于彼此呼吸……
那人低垂着眼睫,痴迷似地埋头在他发间。如同暖春黄莺儿轻侬软语一般叹息着:
“师兄…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