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之斗》息沐

6、天璇之书（下）

　　数日后。
　　蜀山，山门，传送阵法。
　　“呼…呼…玉小书你等等本大爷…”青岚一下子从玉书身后冲上来，像饿虎一样扑向玉书，攀着玉书的肩一个劲地喘气，“上…上个早课能把大爷的命给玩儿没了……”
　　玉书也没恼，只是任由他攀着。
　　俩人刚好想踏进法阵，结果法阵就传送来了一个人。
　　“捣蛋鬼，这次居然这么乖来上早课了？”来人是玉衡宫的草晴，笑得一脸温柔和善。
　　“还说呢。”青岚撇了撇嘴，“上次就是你打小报告，我被师兄罚抄了好多的棋谱呢。”
　　“你这是自作孽不可活……”草晴笑着敲了敲青岚的头，转过头来看向玉书，问道：“师弟你是？”
　　“师姐好，我是天权宫的玉书。”
　　“哦…我记得你。”草晴温柔地笑了笑，“上次青石师兄还问师父要不要他帮忙来照顾你呢。师父怕麻烦他，就婉拒了。”
　　玉书愣了愣，
　　“没想到是这么乖的孩子，想来也不会麻烦青石师兄。是师父多心了。”她至始至终都笑得很温柔很和善，“你们去休息吧，我还有事。”
　　“师姐慢走。”玉书和青岚都乖乖行礼道。

　　“玉小书，你在想什么？”见玉书半天不动弹，青岚忍不住用肘子推了推他。
　　“我在想师兄。”
　　“师兄？哪个师兄？”青岚还迷糊了一小会儿，然后便会意地“哦”了一声。
　　“我回趟弟子房，然后去七宫。”玉书结束了思考，对着青岚微微一笑，狐狸眼立时显现了出来。
　　“不吃饭了？”
　　“当然要。”玉书把背上与自己身高十分违和的剑摘下来，“师兄这几天不是跟天璇宫的青霖师兄对局吗，对局完他就喜欢在那里复盘，饭也不吃。”
　　“咦？你怎么比我还清楚？”
　　“呵呵…”玉书启动了传送阵法，两人来到了弟子房前，并着肩往里走。
　　“原先我也是不知道的。后来嘛…有意无意地查了一下，才知道这段时间是你们天璇宫内部的定段会。弟子都要找师父对局十局，让师父估计你的能力。”玉书轻轻地道，“这几天我都去看了师兄，他在生病呢，还这么劳累。”
　　青岚瞥了他一眼，无奈地叹了一声：“你现在眼里就只有青石师兄，怎么没有青岚师兄我？青石师兄再劳累，对付我们这些人也是小菜一碟。倒是该担心担心我…”
　　玉书轻笑出声：“嗯，我知道，青霖师兄过了就是你。”
　　到了玉书房门前两人分了手，各怀心事地进了自家门。
　　*
　　蜀山，七宫，天璇宫。
　　青石孤单的影子在红棕色棋盘上映着，四周安详而静谧。
　　他犹豫了半晌终于决定开始复盘，复第一手的时候却感觉落子的地方有子。
　　“这个青霖，不收拾棋盘就走了。”青石淡淡地说道，语气中没有嗔怪，也没有别的情愫。
　　他伸手把棋子聚在一堆，打算收拾。可目不能视物的他怎么会分得清黑白两子？想到这里，他的手顿了一下。
　　“师兄，我来。”另一双手握住了他的手，动作轻柔地分开他的手指，棋子从他掌心悄然滑落。
　　青石一怔，只得任由他把棋子理好，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脸却不自觉地冷了下来。
　　“玉书。”青石轻咳了一声，郑重地唤他的名字。
　　“在。”
　　“你想做什么？”好几天了，他都殷勤地往天璇宫跑。不仅拦了玉衡宫送来的药，亲自熬了给他喝；还每晚带着书来念给他听，直到他睡着为止——虽然很多时候他都是假眠。这个人言语之间总有一份温柔含在唇边，虽然年纪还小，但依稀能感觉到他从书中带来的那种仙人般的气度。只是这个携有书卷气的人，也说不出的强硬霸道。
　　玉书轻轻笑开了，却笑得有点儿尴尬。
　　“阿书不懂师兄的意思…”
　　“天璇宫不需要你。”青石冷冷地出声。
　　“……师兄。”玉书怔了怔，语气里染上了一丝无奈。
　　“天璇宫也从不留不会博弈的人。”青石的声音冷若三尺寒霜，没有丝毫可以反对的余地。
　　“那依师兄的意思…我什么时候才够资格踏进天璇的门呢？”
　　“到我让你九子的时候。”他语气平缓，声音清冷，不安地敲在腿上食指却透露了他的心思。
　　玉书立在那里，舍不得走却不得不走，一时脚下就像凝了霜。缓缓回首看着那个人，一双狐狸眼里水汽氤氲。
　　“……那么阿书告退了。”一句话，如桃花临水。
　　*
　　玉书站在天权宫的院子里，眉目之间少了灵气，缠上了愁绪。
　　“玉小书！本大爷刚才去天璇宫找你，还运交华盖被青石师兄拦下下了一盘棋…被虐得那叫一个惨烈！结果搞了半天你不在……”青岚依旧是絮絮叨叨一堆，玉书却没听进去几个字。
　　“下棋…”玉书失魂落魄地轻轻道。
　　“怎么啦？今天待那么一会儿就回来了。”青岚大大咧咧往书架子上一爬，撅起屁股一坐，一点儿不见外。
　　“若我会下棋，师兄兴许就许我多呆一会儿了。”玉书对着青岚无奈道。
　　“这简单，”青岚一脸兴奋地打了个响指，“我教你啊。包教包会哦。”
　　“没棋盘和棋子。”玉书无奈一摊手。他们年纪尚小，也不能下山买。托师兄师姐带一个呢，自己又没钱。
　　青岚楞了一下，紧接着从书架上灵活地跳下。
　　“我去天璇宫顺一个~等我好消息！”说罢，撒开了小蹄子就跑走了。
　　玉书收了晒好的几卷书，转身进了天权奇阵，经过几番传送入了一格摆满了空书架的房间。他将怀中的书搁到上面去，动作轻柔，神色有些恹恹。
　　“师兄，总有一天，阿书会在这里摆满属于你的书。”玉书看着空荡荡的架子心中暗暗下了决定。
　　很多年后，这里的确是满满当当的“盲文”书，全由玉书亲手篆刻而成。天权宫来人越来越多之后，玉书就给这里下了结界，龙幽一行人在后来闯七星伏魔阵天权奇阵时曾不小心破开了那里的结界。
　　那里三面都摆满了书架，只有一面墙干净而光洁，挂着一幅孤零零的字，看来是玉书真人手笔。
　　“天璇之书。”
　　那时玉书一边发愁打算收拾天权奇阵一边进入阵法，却看到那个原本宁静的小房间也被四人的打斗而乱得一塌糊涂。玉书握紧了手中的书简，只悔刚才为什么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