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之斗》息沐

13、七星伏魔阵（上）

　　这几天的雨总是落得很殷勤，屋中简陋的一切似乎都要染上那种潮湿的气味了，隐隐地，有一丝不安。
　　窗外的雨初霁，天边隐隐地亮着。
　　丹木背着药箱告辞，玉书自告奋勇要去送，留下青石一个人在屋中。
　　雨中清香的味道让人十分舒心，却没由来地又让人有一丝不安。
　　“师伯，师兄他快好了吧？”
　　“嗯，差不多了，让他好好休息。”丹木缓缓吐出一颗晶莹剔透不知材质的小珠子，声音恢复如常，道：“看这个屋子这么简陋，你可真愿意苦着他。”丹木轻轻睨了玉书一眼。
　　玉书苦笑道：“我倒是有银子，师兄不愿…”
　　“好了好了，料你也不敢。总之，好生照料着。”丹木叮嘱完之后便御剑而去。
　　当玉书推开门进屋时，青石或许是这几天生病折腾的，困得又睡着了。
　　玉书轻手轻脚坐在他的床边，轻轻抚着他光洁的额。不经意间，他眉眼之间便含了满满的温柔之色。
　　青石本来就眠得浅，一嗅到其他人的气息便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呢喃道：“岚儿…岚儿……把蓍草帮我取来。”
　　玉书嘴角浮上了一丝苦笑，极轻地拍拍他的脸颊，无奈道：“师兄…”
　　上天取了青石的一双眼，自然是要给他其他东西的。譬如，他的直觉。按理说他一个目不能视物的孩子是不能学围棋、占卜、星象的。可珍珑看重的就是他那份专注和灵性。每次身边有不祥之兆的时候，他总是第一个察觉。
　　玉书默默观察他十年，又何尝不知道他这个直觉。不过蜀山这十年安详和乐，卜到的不过是天璇宫哪个弟子摔了啊，要么就是玉衡宫哪个弟子炼药把屋子炸了啊…都是些极小的琐事。所以此时玉书也不忍为这点小事而纵容他让他起来卜卦，而是把迷迷糊糊的他哄睡着了。
　　听着青石平稳的呼吸声，玉书的心没由来地觉得寂静。摸出纳物锦囊里前几天在街上淘的一卷书，翻开匆匆看过，错漏百出，不禁莞尔，心情大好。
　　他就这样静静地睡在你的身边。你看叶看花看流水，平常的一切尽可入画中，美不胜收。这就是喜欢吧。

　　这一坐便坐到了日落西山，碧蓝的水被附上了晚霞的绯红，与水中红透的叶染成一片。
　　玉书就坐在那里嗅着他的气息也睡了一会儿，像这样带着你的气味入睡。每次一睁眼似乎就可以看到满室的柔情，耽溺一辈子，也未为不可。
　　“唔…”他自己迷迷糊糊之间听到青石轻轻呻吟了一声，赶忙醒了坐起来，正想询问，却感觉到木窗没由来地一阵风，目标正是青石。
　　玉书毫不犹豫地伸手一接，那飞来暗器被他一手碰歪了些，栽到身旁的柜身上。即使被玉书一击减缓了些力度，也栽在老木之上稳稳地不动。
　　青石被这突如其来的暗袭也弄得醒了，伸手去找玉书，却恰巧摸到玉书的手。触手一片湿润，他拉下玉书的手来，扑鼻而来一阵腥甜。
　　“怎么了？”
　　“没事，有人送了书信来。”说着，玉书悄悄抽掉了自己的手，取下随着暗器而来的书信，手心因为皮肉伤的血也悄悄在衣衫上蹭干净了。
　　“来者不善。”青石沉下脸道。
　　“好了。”玉书又坐回他身边，将他瘦弱的肩头一揽，道：“天大的事儿阿书都会解决，你大病初愈，好好歇着。”
　　青石面上一红，又是一副冰冷的表情。身子轻轻推拒着他，力道却不大。
　　“师兄。”玉书无奈地叹了叹，生怕他恼了又和他赌气个十年半载的…只得松了手。
　　“念。”青石命令道。
　　“北斗疏，七星陨，人间寥落空孤倚……这什么乱七八糟的。”玉书皱眉道。
　　青石敛了眸淡淡地道：“冲着七圣来的…这味道…是魔族？”
　　“冲着我们？”玉书也认真看起这字来，分析道：“看来我们非回蜀山不可了。魔族不容小觑啊。”
　　“不，我们不能回去。他既然敢趁我们不备飞入书信，定是七圣之中已有人落入他手。此举只为迫我们救人。”青石淡淡地道。
　　“七圣有谁会那么容易被抓走？除了我们，其他的不都好好在蜀山么…啊！”玉书想到年老体弱又孤身一人的丹木，不禁大惊失色。
　　面对青石疑惑的表情，玉书只得把请来丹木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青石。
　　青石也未怪罪，只是沉声道：“想必是丹木师伯无疑了，她这些年功力大不如前。前月才派出草谷师姐去试炼，早有禅位之意。”
　　想到一向宠爱自己的丹木师伯落入狠佞的魔族人之手，当下便着急的不得了。虽知是请君入瓮之计，却也只想一股脑捣入敌人老窝，救出丹木。
　　“…不如还是先回禀蜀山。”青石声音越来越沉，一字一句似乎胶着在空中。
　　“不可！说不定是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玉书反驳道，却因为他蹙起的眉感到阵阵心疼，当下便握起了他的手。
　　青石沉默了很久，长长的羽睫在凝结的空气里轻轻地颤动，半晌才淡淡开口道：“阿书知道棋局里的‘接不归’么？”
　　“什么？”玉书一时有些反应不能。
　　“不入活格，即为弃子。但接不归的子，即使有气也无路可活…为那种子，不必要浪费我们的手数而牺牲更多的子…”他有些不忍地缓缓道来，抬头感受着晚风，轻吐一口气，续道：“他们的目标是蜀山。蜀山是修仙人，甚至还有个半仙散仙的，他们怕。若是凡人，他们哪里会忌惮半分？”
　　“师兄的意思是…丹木师伯就是那个‘接不归’？！”玉书瞪大了眼望着青石，手颤抖着握成拳头，手心的伤口又流出许些鲜血，“我不准！”他坚定地反驳道。
　　“七圣的七星伏魔阵是蜀山一道极为强大的屏障。他们暗中绸缪多年，只为寻这一处破绽…我只怕，把不归子做活，凶多吉少……”青石淡淡叹道，“阿书，蜀山的人大多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只是…大局为重……”
　　“我…”玉书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埋头握紧了拳头。
　　“相信太武师兄也是这个答案…”青石知他心情不佳，放轻了声音，犹如夜色弥漫中丁香花柔顺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