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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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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朱浩的训练下,林思远的体形终于在临近高三时发生了些许变化,较之以往稍稍显了点形状,不再是一个橄榄球。
每个周末,林思远都会和朱浩回到学校的体育馆去打球。
这也是一个周末,燥热的夏日烘得人心阵阵烦躁。林思远驼着背懒洋洋的活动着脚踝,有力无气的动作让那头已经做好热身运动的朱浩皱起了眉。
“肥仔。”
不轻不重的一声唤让林思远下意识地挺直了背,瞥了朱浩一眼,看他严肃的表情不觉心虚了起来,热身准备也做得像模像样了起来。
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有抱怨的。好好的一个周末,本想赖在空调房里埋头大睡一个上午,却一大早就被朱浩从被窝里拽了起来。
临近高三,课程越来越重,重点班们直接预支了周末下午的时间用来回校自习,周六已经用去补课,好端端的周末只剩下周六一个晚上和周日一个早上。睡眠成为了学生的心头肉,课间统统用来补眠,林思远曰,宁可错失一个上厕所的时间,也不能放过一个补眠的机会。课间十分钟都不放过,更何况一个周末的上午?
黑眼圈沉重的林思远只能心里腹诽着朱浩,嘴上却不敢有动静。
人生有太多不确定性因素,随时都可能躺枪或莫名其妙膝盖中一箭,也就是说,霉发在你头上,你本事再大也躲不过它倒。所以现在想想,如果林思远如果坚持一点赖在被窝不起来,或许就不会让那个不确定因素搅了朱浩的人生一把。
“哇,这不是朱少么。”
做好了热身准备的两人准备开打时,却听到空荡的体育馆里响起了一个故作惊讶痞气十足的声音。
林思远发了个球听到这么句话,愣愣地回头,看到了十几个穿着校羽毛球队队服的体育生正站在门口,为首的刺头壮高个儿吊儿郎当的朝二人走了过来。疑惑地看着刺头,林思远总觉得这人眼熟,是谁却一时想不起。
那头的朱浩却猛地一个挥拍将球击回了林思远这边,林思远听到了球飞过来的声音,却没来得及回头,球精准地撞到了他后脑勺上。
“嗷。”林思远嚎了一声,回头愤愤地看着朱浩,却发现他皱起了眉头,面色不善地看着走到了网边的刺头。
“喂,跟我打一场怎么样?”刺头嬉皮笑脸地冲朱浩扬了扬下巴,脸上用加粗的一号微软雅黑写上了“挑衅”二字。
“不了,我有拍档了。”
“就他?”刺头听了夸张地“哈”了一声,扭头痞笑着看向正捂着脑袋呲牙咧嘴的林思远,“你有没有搞错,跟这种死肥猪打球,你有那么低档么。”
林思远心凉了一下,手僵硬着放了下来捏成拳垂在身侧。这种直白的侮辱他听的不少,但在朱浩面前被这样嘲讽,林思远觉得自己用十七年树立的强大心理防御被一击秒杀到负值。
“跟他道歉。”
林思远和刺头同时愣了一下。
心里涌上一股道不清的情绪,暖烘烘的从心房笑嚷着喷涌而出顺着血管奔腾到身体每个角落,冲得他耳朵也红红的。
刺头的耳朵也红红的,却是恼羞的。
“我丢你个死扑街,你说什么?!”
刺头的一声怒吼让本堆在门口看热闹的队员们全都上前了一步,空荡的羽毛球场的气氛一时紧张了起来。
“我说,跟他道歉。”朱浩没什么表情,凉凉的重复了一遍。
刺头狠狠挥了网一下,瞪着眼睛上前一把拎起了朱浩的衣领:“你老母你黐线啊!我凭什么跟个死肥猪道歉?!”
“凭你凭什么骂他死肥猪。”朱浩瞥了攥住他衣领青筋暴起的双手,冷哼一声挑高了眉毛,冷冷地看向刺头。
刺头怒极反笑:“凭什么,凭他肥咯,一个身材顶两个不会打球还在球场霸位置,好心他拖着身肥肉滚回家煲猪骨汤去啦!朱浩我告诉你,我忍你很久了,平时你带着这个死肥仔来霸用我们的训练场地玩过家家就算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快到省赛啊,你他妈退出球队就算了跟个肥猪在这里算什么,瞧不起我们啊!”话音没落,朱浩的拳头就挥了上来,一拳将刺头抡了出去摔在地上。队员们惊叫出声蜂拥而上围住了朱浩。
瞬间被十几个人围住了的朱浩奋力回击了几次,却寡不敌众被愤怒的队员们吞没。
林思远愣在原地,脚一软瘫在了地上,没见过这样打架场面的他早就吓傻。连呼救都不晓得,更别说上前帮朱浩反击。
有拳头密集结实砸在皮肉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有球鞋凌乱而重重摩擦过木地板擦出的刺耳声响,也有队员们一声迭一声的国骂,就是听不到朱浩的声音。
林思远眼前一片模糊,泪水不受控制的刷刷流下,他哭得抽搐,但就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场单一的斗殴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一声“你们在干什么”的怒吼暴怒着震响了整个球场,这才终结了这场斗殴。
临时起意要来打球的两位老师阻拦了这群家伙,队员们排成一排在一旁,个个衣衫凌乱气喘吁吁,脸上或多或少有些挂彩,朱浩也让他们吃了不少苦头,可这算轻的,朱浩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微微地抽搐着。两位老师上前强行拽下朱浩挡在脸前的胳膊,发现这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学生正是与他们熟识的朱浩后,暴跳如雷,一位老师直接冲出去嚷嚷着要找羽毛球队教练。
被忽视了的林思远还瘫坐在地上哭个不停,透过朦成一片雾气的视线看到留下的那位老师小心翼翼地扶起被打得直不起腰的朱浩。
朱浩垂着脑袋,任老师怎么急声询问只是摇头。老师气得团团转,这才发现了坐在地上哭得一抽一抽的林思远。
“那边那个,说,发生了什么事!朱浩怎么被打成这样!”
林思远“嗝”了一声,接下来便一下一下地打起了嗝,完全没法回答老师的问题。
老师见林思远哭成这样,下意识把林思远列入受欺负二号行位,转头指着低头排成一排的羽毛球队队员们:“你们知道你们在干嘛吗?!聚众斗殴!还十几个打一个!能耐啊你们!啊?!”
刺头闻言抬头狠狠地看了林思远一眼,却被老师狠狠拍了一下脑袋:“瞪什么瞪!你有理了是不是?!赵航是吧?!我认得你!羽毛球队队长,你们牛逼啊,啊?!球队队长带队员打人,要不要周一在国旗下演讲演讲?!讲讲你们的打人心得?!”
林思远这才想起,这个赵航,曾经三番五次地来班上找过朱浩。胡乱抹了一把眼泪,颤悠悠的走到朱浩身边。
“我没事。”朱浩抬眼看了蠕着嘴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的林思远,笑着摇摇头,轻轻握住了林思远的胳膊,林思远感觉一阵湿热,“扶我一下,我有些站不住。”朱浩的声音很轻,却一个字一个字狠狠扎在林思远耳朵里。连忙撑住了朱浩。朱浩这才稍稍松力靠在了林思远身上。
直到方才离去的老师带着教练急匆匆的赶来,已经把羽毛球队从头骂到尾的这位老师才收了嘴。教练在队员面前站了一会,冷着脸哼了一声:“牛逼,我带了一群牛逼。”
几个胆小的队员抖了抖身子,把头埋得更低。
“都他妈给我滚到操场去!跑上二十圈再说!”
十几个人一声没吭,转身下了楼。
教练松下肩膀,走到了朱浩面前:“怎么样。”
“没事。”朱浩摇摇头,“老师,我们先走了。”
两位老师着急地嚷嚷着要赶快去校医室。朱浩点点头没有拒绝。
林思远扶着朱浩正要离开时,教练叫住了朱浩:“真的不回来?”
朱浩停下步子,回身冲教练摇摇头:“老师,我做了决定就不会变,队里没我也很强,对不起。”
教练叹了口气摆摆手,朱浩点了点头,转身和林思远一起离开。两位老师也陪同着他们一起离开,球也顾不上打了。
朱浩伤的有点重,身上只是皮肉伤,可右手肘却骨折了,去医院打了石膏,又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在家休养。
以赵航为首的校羽毛球队十几名队员均受到了通报批评,赵航记一次大过,其余人小过一次,而朱浩虽说受伤最重,但因为他先出手伤人,所以也被警告一次。
这次的事件在学校闹得沸沸扬扬。而成为话题中心的,不是朱浩的英勇,也不是球队十几个打一个的卑鄙行径,而是全程吓得坐在地上哭的林思远。
懦弱。
自私。
胆小。
这些成为了林思远的代名词,班里几个直性子的男生直接排斥起了林思远,连平日里会和林思远打闹的几个女生,也对他疏远了起来。同学们谈不上直言冷嘲热讽他,但那强烈的排斥感还是不可控制地影响了整个班级的氛围。就连梁楠,也在回家路上多多少少抱怨了林思远几句。高二十九班高二的最后一周,在低迷的尴尬中漫长地过去了。
一个星期里,林思远变得很沉默。挨过一周结束,放学前,钟佳慧拦住了低头默默收拾书包要走的林思远。
“跟我走吧。”
林思远愣了一下,书包抱紧在怀里,看着钟佳慧却说不出一句话。
“去看朱浩啊,你不想去看看他?”
钟佳慧不耐烦地将垂在胸前的头发抚到肩膀后,催促了一句便转身率先走了。
林思远愣了一下,便拔腿追了上去。
两人到朱浩家时,朱浩正在阳台舒展身体像个老头子一样在活动身子,只是右手臂裹着石膏,动作实在谈不上流畅还有些僵硬。
林思远诺诺的站在钟佳慧身后,弓着背低头不敢看朱浩。
“人我可给你带回来了,我告诉你,我现在可不爽林思远了,以后你可别让我找他,我走了。”钟佳慧拽着林思远把他揪到了朱浩面前,板着脸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临走前还去厨房冲朱妈妈甜甜地喊了声“芳姨我先走了哦”,与方才那个低气压的状态反若两人。
朱浩无奈地笑笑,看着林思远被重重的摔门声吓得抖了一下,浑身的肥肉都颤了颤。
“进我房间去吧。”
林思远忙跟上。
“这几天班里的状态我听佳慧说了,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你没错。”
朱浩坐在书桌前,抬起脸看向眼眶又开始泛红的林思远。
“林思远,你该勇敢坚强起来。”
林思远没吭声,却在听了朱浩的话后咬紧了牙硬生生把泛酸的眼泪逼了回去。
“以后谁说你胖,你就打回去。”
林思远看向朱浩,看到朱浩抬头看着他,嘴角是笑,狭长的眼里在镜片下盛满了笑意。
“但是,为了封住别人说闲话的嘴,你应该证明给他们看,你不只是一个胖子。”
咬紧了牙狠狠点了点头,林思远无声地回应了朱浩。
“留下来吃饭吧,我妈很会做饭。”
这个话题就此揭过。那晚林思远留在了朱浩家吃饭,朱妈妈做了酿苦瓜酿豆腐,可以吃很多的林小胖,却忍着只吃了一碗米饭,只夹了两块酿苦瓜和两块酿豆腐,唯一的一盘素菜——青菜,给他刨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