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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 ...

  •   蜀山纪事系列·第一个故事·天舞九霄

      既身入此山,不思世间尘,一心念归道,默待腾飞日。
      从今无俗见,万法守常空,莲台九子合,环虚问清明。

      ————蜀山门前石刻,年代久远

      我,本是一介尘世间的凡人,在茫茫人世间虚度了十九个春秋之后,因为家乡被洪水淹没,我没能从中逃脱而出,身亡之前,眼前被夺目的金光所笼罩,有一名自称是蜀山仙老的人,将我从汹涌的洪水中救上九天之上。
      他飘立云端,问我是否愿意随他而去,在蜀山清守。
      我眼望脚下滔滔洪水,家人具随水而逝,世间只留下我一人,似乎再无值得留恋之人、事、物。
      我跪倒在仙风道骨的他的面前,低声答应,愿意随他前去蜀山。
      令我不曾想到,他并非有任何喜悦之情,仿佛是透过他的眼,早就将我的心事看穿,而他的目光里,竟有着深深的怜悯。
      他曾告诉我,蜀山乃世外清净之地,一入此山,再不能思念凡尘,因为从此同世间将完全断绝,想回来也再无可能。
      他还告诉我,我可以拒绝,他仍旧会将我送去世间某处安全之地,绝不会为难我。
      这些话,让我很茫然,我问他,那为什么选中我,我有什么不一样么。
      他告诉我,没有,一点没有,他仅仅是需要一个能耐住永恒寂寞的人,来驻守蜀山。
      原来,我在他心目中,并没有一点特别的价值,这个发现让我黯然,但面对即将随他去仙山的诱惑,我无法抵挡。
      我点头答应,瞬间之后,云飞雾散,他携我手,来到缥缈朦胧的蜀山之中。
      我被蜀山清幽的景色所迷,心中感叹,庆幸自己的决定没有错,也许从今之后再也见识不到凡尘中的喧嚣,但这何尝不是我所求。
      我自幼爱清静,不爱同人一起玩闹,同村的小伙伴们将我视为异类,而我也从来不同她们靠近,我只爱我的书本,静静写下自己的生活。
      是的,仙老读到我的思绪,我叫你来,正是因为你的爱静天性,和因此练就的出色文采。
      我受宠若惊,感觉到自己的价值,能得到仙老一赞,也不枉了这些年的孤独寂寞。
      蜀山有数千年的漫长过去,然而,这一切也许即将随着时光流逝而消散,他不过是想借我之笔,留住这千年的历史。
      从他的话语中,我读到一种浓重的忧伤,我眼望高耸入云的蜀山,它虽然雄奇美丽,然而似乎缺少了些重要的东西。
      我再走进去,发现除了几名扫地的童子外,蜀山之上,居然别无他人。
      本来这里不是这样的,千年之前的蜀山,剑仙云集,是天上地下中的武林圣地,而又经百年的岁月,蜀山又自武道上升到仙道,更成为无数凡尘之人向往之所,他们历经千灾万劫,才能登上蜀山,列入仙班。
      这里的空寂,在几百年前,曾经热闹非凡,喧嚣不下于尘间。
      四周是如此地寂寞冷清,让我几乎无从想象出,百年前这里的喧嚣,究竟会是怎样。无数的男仙女仙,无数的珍贵宝剑,在横空里飞跃来去,是怎样的动人光景,但为什么不过是百年的岁月,竟将这些光景全都磨去,成了此刻的清冷仙山。
      或许,既然蜀山得入仙道之后,就该是如此地清静,而非是曾经的喧嚣。
      修道之人,要的不就是全然的冷清与寂寞么?若是这里热闹非凡,还与尘间有甚区别?
      仙老惊叹地望我,他从读到我的思绪开始,还是第一次流露出如此惊诧的神情,我果然是没有看错人,你确实担当得起重任。
      也许,蜀山的过去,会让你看得更清楚。
      说完此句,我身在之处变换成了庞大的书房,点燃的檀香,沁入心脾,说不出的舒服。
      仙老手指一排排长不见底的书架,这里有蜀山千年来的故事,只是零乱散置,需要有人来整理重修。
      这就是我的重任了,他给我足够的时间来读完这些故事,并且告诉我,蜀山中的时间同尘间不一样,我在这里多久,都不会老去,我将永远保留着现在年轻的本象活下去。
      这是给我的报酬么?我淡笑,毫不迟疑地走去一排排长长的书架中去。
      对于爱书的我来说,这才是真正的仙境。
      从今天开始,我将一一读完这里的故事,现在从第一个故事开始,翻着陈旧的泛黄书页,书上有古体字的四个字:天舞九霄。

      第一个故事:天舞九霄
      ————————————————————————

      假如今生不能和你比翼飞,只愿从此沉沦不愿醒……

      ————————————————————————

      在书册的第一页上,有秀美的字体写下的字句,我读着它,然后眼前朦胧起来,身周的光景再次变换……

      我身处的地方变成了漆黑的山洞内,脑海中的自我仿佛瞬间消逝,我忽然想起来,我是蜀山的弟子,名叫彩裳,是所有弟子中最美丽的一个……

      昨天,我被仙老关入这里,只因为我犯了蜀山的禁规。
      我当然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但又怎么样呢?虽然我明明知道,自己必将承受万劫不复的灾难,但是我也无怨无悔。
      而我唯一后悔的,只不过是当年经历千辛万苦来到这可恶的蜀山,哦!不能说可恶,若非我来到这里,又怎么能见到他,若非见到他,我又怎么能享受到真爱的甜美。
      爱情,当然是仙老不能允许发生的禁规,但我不怕,既然选择了爱情,就必须有所放弃,而我蜀山弟子的身份必然是其中的牺牲之物了。
      唉,黑暗,这里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了。那么,以后呢,是不是将永远在留在这里?我会怕么?既然怕,又为什么选择了一条不归路。
      在成为蜀山弟子之后,爱上了同门的师兄旷钧,是否我真的不对,现在去想这些,也再没有任何用处了,我已经是这里的罪人,永生永世都无法生离这片永恒的黑暗。
      仙老,你在蜀山千年,难道也从来不曾爱过,不曾无怨无悔过?为什么你不让我们拥有爱情,为什么我们必须像石头一样生活,我们清修又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你不肯回答,既然你没有回答,那我又能说些什么呢,你希望看到我在你面前哭泣忏悔么?我不会,我永远不会,哪怕我知道自己的结局。
      我是无悔的,就算永世不能生离……

      ——————————————————————

      第一页的文字至此结束,我从朦胧中清醒过来,身依然在庞大的书房内,手捧这卷故事,刚刚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也许是我进入到彩裳的心中去,还是彩裳穿越过百年的时光,进入我的脑海中,告诉我她当年的执著。
      这一切无从分辨,而彩裳的执著却长留在我的心田上,不愿远去,给我无与伦比的震撼。
      一个经过千辛万苦才登上蜀山的女子,居然为了爱情,甘愿放弃她的一切。
      我不知道,假如我是她,我会有怎样的选择,我不知道。
      翻开第二页,字体转成了方正,自然不是彩裳的手笔,那么是谁在继续纪录这个故事呢……

      ———————————————————————

      丙辰七年,我在自己房中静修,师父传授的三元剑气,至今我只能领悟三成,同众师兄弟相去甚远不说,若连新来的小师妹都不能赢过,我是否太也没有用了。
      一想到新来的这名小师妹,我的心湖似乎就再也不能平静了。
      在她来到之前,蜀上之上,从师父到我们几个弟子,全是清一色的男子,没有一个女子,因此几十年来无事太平,众多男子在一起,自然不会妨碍清修。
      而她,不知道她是经过怎样的辛苦,既然独身跨越了前往蜀山的九重天关,当她一身破烂又疲惫地来到蜀山时,已经几乎去掉半条命,尽管如此,她还顽强地一步一步地走入蜀山的门坊内。
      当时发生的一切,我并不知道,是师弟名少告诉我的,他微笑着述说她到来的情景,从他的语气里,我可以感觉到他对这位新来小师妹的格外关注。
      其实何只是他,众多师兄个个谈论这名新来的小师妹,她抛弃尘间的一切,接受师父所赐予的道名彩裳。
      同名字格格不入的是,她身穿一身洁白的道服,丝毫没有她名字的华美味道。
      不过,这反倒让她显得出尘脱俗,她本来就是名极美的女子,任谁都能欣赏到她的美丽,我自然也不例外。
      然而,我们蜀山门人,是必须修净凡心的归道之人,最终的目标是成为仙人,修成不死不灭之身,所以我们虽然喜欢彩裳,但不过是深埋心中的思念,不敢有丝毫的流露,因为犯下禁规的下场将是万劫不复。
      非但将所有的修行都抛却,而且将永生被禁锢在蜀山后山之中,与山同化,不得生离。
      这样可怕的惩罚,足够将所有曾经心怀他念的弟子镇住,我本来也应该是其中相当平凡的一个,但恐怕是上天的因缘作崇,或者是我自己心欲之强烈,超过了这种附加在我们心灵上的沉重枷锁。
      彩裳同我的第一次相见,是在一个孤冷的夜晚,我乘夜而出,习练三元剑气,身为蜀山弟子,需要的不仅仅是一颗淡然无欲的心,而且需要更为强大的力量来辅佐——天外之界,不仅是诸如蜀山此类仙境,还有蠢蠢欲动的魔界,若他们感应到我们力量的衰弱,必将倾全力将蜀山覆灭。
      蜀山弟子的存在,亦是为了保护整个仙界的安危,所设下的一道重要关卡,一旦让地下的魔界闯入仙界,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我们的空宁之心,是为了修炼无上的剑气,而修炼的目的,是为了守护整座仙界,这样的辛苦,直到终究有一天得悟天道,飞升入仙之后,才能免除。
      再换句话说,我们不过是仙界中的守门人,没有地位,没有力量,有的只有无穷无尽的苦修生涯,和似乎有希望的飞升之日。
      关于蜀山弟子的飞升,师父曾经提到过,在吾辈之中,也是有出类拔萃之人,不过用了三百年的时光,修炼完成了剑气和天道觉想,通过天关的考验之后,飞升成仙,从此他在上远望这座渺小的蜀山,感叹自己曾在此地所受到的苦楚。
      然而,他的苦能够使他终于飞升,而我们这里的众多弟子,不过是刚刚开始了这一段漫长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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