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不敢問青紅皂白 ...
-
万紫千红的霞光下,繁华富丽的丝海舞厅弥漫靡靡喧哗。这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带着洗不尽的脂粉气。妙龄女郎在旗袍的包裹下,尽显玲珑曲线,芊芊玉指挽着舞伴,丰姿撩人的昂首阔步。
我前思后想,这是唯一的出路。方凯生倚玉偎香,歌舞厅必然是常经之地,只要我有着万丈光芒般的璀璨,定能把他吸引过来。
这条路惊险又艰辛,我踽踽而行,却无从退路,只有仇恨!
"悦希,你回来了,一整天你到哪儿去?"大哥面带忧容的瞧门。
脑海间闪过那女人的倩影,一颦一笑尽是妩媚妖娆的女人味,冷艳的神情招人魂魄,一见难忘的曼丽女子。
我清楚大哥不会贊同而低头不语,没极奈何当花蝴蝶,周游各界名流,才有报仇雪恨的机会。
初冬冷飕飕北风起,冱寒难熬,不禁打了个寒噤。丝海舞厅的大门一开,我便到此地。起初知客们都不以为然,久而久之,他们会劝我离去,甚至那胖男人,即是舞厅的老闆,都出来把我赶走。站累了,我会蹲坐路边,偶然有几个铜板掉到脚跟,似乎路人心发怜悯,当我是乞丐给铜钱呢。
可我这股牛脾气啊,不见她誓不甘休!
"姑娘啊,我求你,拜你,你回去吧!别挡着门口,有损排场啊!"老闆又聒噪。
"我要见那个女人──金小姐。"
"她不是常来的,要不这样,她来了,我命人通知你,好不?"老闆一脸哀求。
我盘腿而坐,不搭理他,无奈我何叹气回去。
舞厅天天宾客如云,衣香鬓影中倒是没有她的倩影,让我每每坐冷板凳。在我沉思之际,车门打开,一袭翠绿色的旗袍光彩夺目,领口低开得半露□□,伊人夸容瑰姿,嬝娜风流的跳出车厢。老闆满面笑容的迎了出来,她轻摇折扇阔步而入。我上前喊声金小姐,她淡淡地瞟了一眼,傲然轻视的令人心寒。
好有气势的女人喔!
"姑娘,人你看过了,该走了吧?"老闆没好气的道。
我极失望的道:"可是,我没有跟她说话啊?"
"唉,你又不认识人家,当然爱不搭理的啦。若你有钱,就进来跳跳舞,或许能搭上半句。"
我不想再次白白錯過,慌忙得不顾仪态一手捉住她,吓得她花容失色,回神後眉峰微锁,目光如炬的盯着我。
此时此境,一片哗然不绝于耳。
老闆难掩心中的焦急,命人赶紧拦住我。她瞥了我一眼,扭身之际,我不断呼喊:"金小姐,我有事相求!"
她竟停下来,缓缓的道:"有什么事?"
我由衷地道:"我想做你!"
她微愣,唇边忍不住浮起嘲笑:"瞧你一身寒酸气,怎样做我?"
我顿时语塞,心有说不出的惆怅。她微微一笑,拨开我的髮鬓,抬起我的脸,便拉着我到舞厅去。
舞厅共有两层,底层为大堂和厨房,上层为舞池和宴会厅,装潢十分美轮美奂。她提着罗裙,雅步姗姗的上旋梯,我先是犹豫了一瞬,便随她进去舞池。爵士乐器演奏着热血沸腾的乐章,在幽暗的灯光下摩肩如云,美女扭动苗条身姿,脚踏光滑如镜的舞池,一片歌舞昇平。
她不冷不热的一笑:"看吧,这就是我生存的地方。"
红男绿女沉溺在喧哗裡,衣香鬓影的繁华中带着糜烂的味道。春光融融,风情万种,偶尔碰碰杯,或是跳支舞,八面玲珑的笑声中挥洒青春,却暗带风霜。
这是让她名成利就的地方,流下不少辛酸的汗水。每当想起那份成就,她不其然一脸骄傲地道:"你恍若画中人儿,戏中角儿,凭你的姿色,风头定可盖过我,然而,花蝴蝶集才艺与美貌于一身,单是美貌是站不住脚的。"
眼见这繁华的场面,我的心跳个不停,差点儿蹦出来,冷汗涔涔的手心捏紧,硬着头皮幽幽地叹口气,随着音韵摆动纤腰。梦幻的彩光中,身姿婀娜的滑进舞池漫舞,舞步轻盈得流露千娇百态,利落的旋转如轻风,摆出妍媚的笑颜。
席上宾客都抬头望我,起坐喧哗的一阵此起彼落的掌声。她黯然失色的站在一边,脸色雪白一闪而过,又恢复如常,挤出雍容的笑容拍手称讚。
在这掌声鼓舞的一刹,我是笑着的,那温婉的浅笑裡抑压着伤痛。这支妙不可言的舞蹈,隐藏着一段悲痛欲绝的爱情。没有人知道,那旋转的瞬间,我彷彿看见他倚坐池边,欣赏我的楚楚风姿。
"料不到人不可以貌相啊。"她的笑裡掩不住焦虑,惴惴不安的步出舞厅。我乍然醒悟,碎步上前,道:"金小姐,我是有诚意的!"
我按住她的手,她甩开我,道:"这是第二次啦!"优雅的她竟会破口大骂。
"悦希!"大哥恰巧经过,把黄包车微微倾前,客人递过两三个铜板后下车。
她的眼珠子转一转,脸色铁青。
大哥抬头望向她,嘴唇轻轻地颤动:"碧云‥‥‥"步履沉重的大哥站在她面前,顿了顿,面有惊色,显然触动前事。
"一雄‥‥‥"她迟疑地道。
大哥忖度了一会,扭头凝视丝海舞厅,突然拉着我走,我赖地不从,他竟独自离去。碧云捏成拳头,眼眸燃烧着熊熊烈火,不忿地道:"你到现在都看不起我!"
他们旧日相识,此时重遇,不难看出有千丝万缕的关係。
"你这锦锻丝绸,我却布衣出身,岂敢看不起?"
她气得咬牙切齿:"一开始你就没有付出爱!"
大哥看似冷静,却暗含气愤:"是谁先背叛?"
我有点被吓倒,没有答上半句话,默默地眼看他们怒视对方,彷彿水火不容,杀气腾腾。
碧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淡淡地道:"或许我们都有错。"哀愁的神情似为旧情婉惜。
大哥冷冷地道:"所以我们今儿的重遇也是错的‥‥‥"
我登时愣了片刻,知趣地止住他往下说。碧云对天噗嗤一笑,迴盪的笑声中带着嘲讽,也意味心底裡如释重负,往日悲欢岁月如一缕轻烟消逝无痕。
不是无痕,是記憶的痕迹,往往不想勾起罢了。
碧云倒抽一口气,依旧潇洒自若的手持折扇,轻摇凉风地远去。
我想追去,但大哥愁眉苦脸的,我只好跟他回家。
我给他倒杯水,水面漾着他的愁容,使我担心不已的说:"哥,你没事吧?"
"你为什么去那种地方?"他终于问起话来。
我不慌不忙地把心思全盘托出,他脸色一沉,拍响了枱:"你知道歌舞厅是什么地方吗?"
我岂不知烟花之地犹如虎穴,光影迷离下,堕落在黑暗中的灵魂过着腐朽的日子。难听一点,她们的腿比手还要娇嫩雪白,保养得宜的去服侍客人。
父亲和晴儿都相继埋葬在黄土裡,无疑在我的人生路上划出了岔口,陷在迷雾中。这条路一旦走下去,或许我会越陷越深,内心掉入痛苦的深渊裡。
但我,不再后悔,这是赎罪的另一种方式。
大哥心痛我的傻气,把一生都押在仇恨上,无论开大或小,都输得遍体鳞伤。飒飒的清风抚过我的脸颊,一切爱恨交织的岁月,把我的心冻结成冰雪,只遗下一丝酸涩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