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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残虹·荆卿 ...

  •   萧萧易水畔,离歌彻燕州。
      我的第一任主人是一个游侠儿,平素喜欢周游六国,拜访当地有名的剑客比试剑法,因而也可以算得上是知交广泛,且嗜酒如命。有人说他是放荡不羁,也有人说他是豪情天纵。至于到底是什么,恐怕连主人自己也无法说得清楚吧。其实,说到底也不过是人性使然罢了。
      还记得我和主人的第一次相遇,那时天空中正下着漫天的大雪,鹅毛般的大雪把河岸边的一切景物都染成了一片银白。彼时主人已是燕太子丹的幕僚,将奉命以使者的身份前往刺杀秦王嬴政。
      还记得当主人从太子丹手中接过我的时候,不,应当是当主人的手握上我冰冷的剑柄的那一个刹那,仿佛被天雷击中般,我不由自主地颤栗了一下,在微微的惊讶中,我抬眼看了一下这第一任主人,在我与主人目光交错的那一个瞬间仿佛看到有熊熊烈火在主人的眼底剧烈燃烧,掺杂了许多复杂的情愫——有愤怒、有挣扎、也有不忍和犹豫,但更多的却是不知所措的迷茫。只是那么短短的一个瞬间,我和主人就已经达成了心意相通的默契。主人将我负于背后,然后便带着献给秦王的“礼物”——樊於期将军的头颅和燕国督亢地图,头也不回地大踏步地踏上了刺秦的道路。
      年轻的琴师跪坐在一张筑后,秀气的手指拿着细长的竹尺敲击着琴弦,奏出一曲凄美的燕赵悲歌。主人边走边和着身后的琴音,放声高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歌声雄浑悲壮。
      我在主人身后,回望那站在那萧萧易水河畔的满座衣冠胜雪,不由得在鞘中发出一声轻叹:“可怜的主人啊,你明知这是一条注定失败的道路,但为了报答义士田光对你的知遇之恩,你还是义无反顾地踏上了这条不归路。殊不知你对朋友的重情重义却让你成了一枚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若刺秦成功,天下又必将陷入新一轮的诸侯混战,百姓依旧无法得到真正的安宁,那时主人你又于心何安呢?愚蠢的上位者啊,你们难道真的以为杀了秦王嬴政就可以保得一时的平安,就可以阻止秦统一六国,称霸天下的霸业么?哼,可笑!你们说刺秦是为了天下苍生,说秦王暴虐,残害百姓,但比之于你们用刺客的生命去换得你们的国家一时苟安的行径又如何呢?若刺秦成功,天下必将再度陷入混乱,到那时候你们还会以为你们那偏安一隅的苟安之计还能继续吗?”想到这里,我在鞘中暗暗地耻笑着那些满口仁义信念的那些愚蠢的上位者,也为我那不幸成为牺牲的主人而叹息。
      可惜我猜中了这开头,却未曾料到那结局竟是那般的出我意料之外。
      那日主人在易水河边的一曲即兴而歌,竟真的一语成谶了。
      金碧辉煌的秦宫大殿上,秦王嬴政端坐于九阶高台上的王座,我藏在主人手中捧着的那一卷督亢地图里,如同蛰伏的猛兽等待着给与猎物的最后也是致命的一击!
      主人似乎还有些许的犹豫,因而每一步都走得格外的小心翼翼,脚步仿佛有千斤重。沉重的脚步混合着沉重的心跳,却让我莫名的不安。
      图穷匕见!一道刺眼白虹掠过,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主人从鞘中抽出,快得让我来不及感应主人内心那一刻的想法,闪电般的一瞬,主人发出了必杀的一击——惊天!那是几乎到达了主人一生武学巅峰的一剑!
      然而,我自诞生以来的首次喋血,尝到的——却是我的主人温热的心头血!
      不要!——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我悲痛地仰天长啸!引起剑身的一阵强过一阵的轻颤,伴着一声清越激昂的剑啸。
      ——剑锋直没入主人的心脏,一切都已结束了!
      嗒!温热的血珠沿着剑身上的血槽缓缓滑落滴落在地面上,每滴鲜血的滴落,就带走我主人的一分生命。我什么也不能做,甚至无法喊出声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主人在我面前死去。
      身后剑柄处传来的几乎感觉不到的一阵轻颤把我从震惊中拉回了神,我这才醒悟过来:方才那千钧一发之际,我分明是被侧面来的一道大力撞开了剑锋,难道是在那个时候?是他?!
      我在剑中抬头看去,眼中立时一片清明,我这才惊讶的发现主人的右手死死地握住了我锋利的剑刃,不顾掌心一片的鲜血淋漓和血肉模糊,五指紧紧地扣住了我,让我动惮不得。而在主人面前,我的身后握着剑柄的那个人只是一个年方弱冠的少年,在看清身后的人的面目的那一霎那,我如遭雷击!——竟然是他!
      盖聂!
      在秦王宫外,我和盖聂曾有过一面之缘,这个面如冠玉,眉目清秀的少年有着一手精妙绝伦的剑法,比之我的主人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他也是我的主人为数不多的知己之一。那时我只是以为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少年剑客罢了,可我没料到的是盖聂居然还是秦王的近身护卫,同时也是这一任鬼谷子的得意弟子,方才那千钧一发时生生将我撞开的一剑正是鬼谷纵剑八式中的“贯日”,而结束我主人生命的那一剑却是......
      怎么会?主人?您,为什么?——在主人的心脏里感知到他生命中最后的心声时,我完全被惊呆了!
      在主人的心脏里我感觉着主人的心跳在渐渐减缓,血液顺着心口处的伤口不断涌出,主人的唇边也有鲜血溢洒,在他苍白的唇边映着那一抹微笑,染着三分凄凉。
      主人啊,为何你还能那样笑?我不懂!
      主人!主人!请不要松开手啊,因为这一松开,你我就是永世的再不相见了啊!
      然而我感觉得到主人的手指一分一分的从我身上松开,只能眼看着主人的身躯缓缓地向后倒下,鲜血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宛如绽放的曼珠沙华,绚丽夺目。
      我悲愤地放声长啸,因为剑灵的愤怒,引得冰冷的三尺青锋刹那间变得气势逼人,寒意更甚,一阵强过一阵的剑鸣犹如九天龙吟,直达天听!
      我对着盖聂怒目而视,我知道他是看不见我的,但我却可以从他握着我剑柄的手轻而易举的了解他内心的纤毫变化。
      当他的目光望向手中的我的时候,我分明看到那一双深邃凝定如深渊寒潭般的琥珀色的眸子里仿佛有一丝痛苦和愧疚的神色在眼底流露。
      怎么?难道这个杀人凶手也会在杀人的时候感到痛苦吗?我不由冷然一笑。
      荆卿死了,我的主人就这样死在了那个被他奉为知己的人手里。
      那时,我想我该是恨透了眼前的这个弱冠少年的!恨他的冷酷无情,为了功名利禄竟连自己的朋友都可以亲手杀害!
      也许是从来不曾有过如此强烈的灵力波动,我的意识在逐渐消散,之后再发生了什么,我便完全失去了感知的能力。
      只知道在意识完全消失的前一刻,感觉到的是犹如母亲的怀抱般温暖的炼剑池的熊熊火焰。
      我的第一任主人就这样离开了人世,把他的年轻生命断送在自己的兵刃上,这一个轮回结束了......而人世间的恩怨情仇却远没有结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残虹·荆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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