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VII ...

  •   因为环境变得陌生,阿莉希亚在清晨六点时候已经睁开双眼。身边的床铺尚存有一丝温热,在她有些模糊的视线中,阿尔方索只敞开穿着白衬衫,随随便便地套着裤子,含笑打量着自己。
      阿莉希亚这才意识到被单下自己不着寸缕,同时不久之前,昨晚,或是今晨那些大胆疯狂的记忆也随着理智一同苏醒。她羞愧地紧紧包裹住自己,甚至还尽力地蜷缩起身子,就好像深海动物会做的那样。
      阿尔方索的手隔着薄薄一层纺织物,大胆地想象那光裸美好的身体与让自己冲动的曲线。
      “睡醒了?”这句话换来她害羞的嘤咛。
      “你的确需要更多休息。哦,还有就是,我亲爱的,你得清楚自己呆在这儿并不是被软禁的缘故,所以偶尔请不要那么拘束,可以邀请你的朋友来,做些让你感到的事情。”再度吻了吻阿莉希亚的额头,皇子觉得自己已经身体力行地安慰了娇怯不安的可人儿。而新的一天到来,意味着帝国中有更多的事需要自己处理——旖旎是独属于夜晚的形容词。
      当确认阿尔方索离开后,阿莉希亚才以极为敏捷的身手从床上一跃而起,冲入浴室,想要洗个热水澡。那儿有面大镜子,就如同每个少女在儿童时代,听说《白雪公主》的故事中,所形容的那种大镜子。非常平滑且细节之处流畅而繁复精致。防雾处理让它诚实地映照出身子的每一寸。阿莉希亚看到那个一模一样的,却有极为虚幻的自己脸上带着梦幻的神情——这是阿尔方索赐予的,就如同身上各处可疑的淡红色痕迹。哦!真是羞愧得令人难以启齿。她飞快地搅出满缸泡沫,急急忙忙地跳了进去,就好像鸵鸟把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头埋在沙堆中。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知道这种莫名心慌的情绪是为何。只是此刻在浅浅一汪水下是如此安静,阿莉希亚勉强睁开眼睛,在迷幻的蓝色中看自己张嘴,咕嘟咕嘟地吐出泡泡。只到肺部积蓄的氧气几乎为零,当水压从各方面让她感到痛苦的时候,阿莉希亚才从水中冒出头,大声地呛咳着。
      “现在我好多了。”她自言自语地为自己的身体与心情下了结论。同时为了增加说服的力度,还哼唱起轻快的流行歌曲。

      这天的上午,阿莉希亚在哥珊的陪伴下,整个消磨在小型藏书室。当两人共进以烟熏鲑鱼为主餐的午餐时,这位皇妃突然提议道:“下午陪我去荣军院吧。”
      “请相信我,这是个愚蠢的建议。”哥珊切割鱼块的动作并没有因此而停顿,相反她看上去也是心情愉快。
      “那换个说法,如果我想马上见到兰瑟•波吉亚的话,应该通过什么办法?”

      “阿莉希亚•奥赛那小姐,请容许我问您一个问题,在您青春躁动最为激烈的时候,曾经大胆地向心仪的男士吐露过炽热心曲吗?”已经被转移到西郊战俘营的兰瑟•波吉亚非常意外地见到阿莉希亚。这位高贵的小姐同上次见面时很不一样,穿了一身非常能够凸显其眼眸的,翡翠绿的骑马装。浑身上下洋溢着刻意生机勃勃的气质。
      “我还是来寻求答案的,所以拒绝回答这个无关紧要问题。”阿莉希亚从手袋中取出一本袖珍版本的实体书,换来波吉亚猎奇的口哨。而她则毫不犹豫地回敬以白眼。
      “如果你再对我这么做,保不住我会朝你吐口水!”
      “这听起来美妙极了。”波吉亚看上去并不介意。
      阿莉希亚觉得自己讨了个没趣,于是掩饰似的举起桌上的红茶喝了一口,清清嗓子,故意骄傲地说道:“接下去我会为你阅读一段话。相信对于我们理解所谓的壮图会有帮助。”
      兰瑟•波吉亚微微愣了愣,随后做出一个“您随意”的手势。
      与此同时的阿莉希亚,也捧起书,表情严肃认真地阅读,仿佛她在做的是于帝国广场上,对万民演讲。

      “那是一个极其黑暗极其龌龊的时代,除了匍匐于王权靴下的草芥,任何生命都不能生长。然而,恰恰是窒息生命的统治,使自由成为一种焦灼的渴望;恰恰是腐质土的堆积,迫使一种名叫崇高的生物直立起来,以流血的方式,不顾一切的生长。
      一群心怀使命感的贵族青年站到了起义队伍的前列,并且沿着这条因自由的火把而延伸的道路,走到了绞刑架下……”
      在这里阿莉希亚稍稍停顿了一下,当观察后确定兰瑟•波吉亚并无明显的不悦之情,她便更放心大胆地念了下去。
      “在弃权书上,签署他们从此成为高贵的标志的姓名:放弃贵族称号,放弃财产,甚至放弃重新返回故乡的权利;——难道那一切是人的真正的权利吗?那些虚荣的玩具曾经掏空了多少生命?在目睹了英勇的佩剑刺穿天幕,流泻出一线自由的颜色之后,他们就从庸常走向一种崇高的义务。怎么可以忍辱屈膝,把青春重新搅拌入豪奢的腐朽和华贵的空洞呢?那一年的冬天,日照极端,枢密院广场的落日惨红,如同一团火漆,永不启封地封存了轻盈的过去。”
      周遭环境因为抑扬顿挫,富含丰沛感情的阅读画上句号而变得极度安静。仿佛过了许久,兰瑟•波吉亚孤独的掌声才严肃的响起。
      “您的技巧很好。”
      “承蒙夸奖。”
      “然后呢,您特意跑来见我,不是因为特地举行一场下午茶与朗诵会吧。”
      “我想我不够聪明,”阿莉希亚时候也觉得奇怪,为何自己会对他表示坦诚,“当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内在的性格已经变得畏畏缩缩。我曾经认为自己服从每一个指令都是对的,于是轻而易举地放弃了自己追求答案的努力。”
      “……”波吉亚回之以沉默,因为他也同世间其他男人一样,缺乏与异性讨论深刻问题的经验。而通常这些问题,都包含着类似自由这样的字眼。
      “所以当我看到这篇文章的时候,我认为自己对你的行为找到了注脚。”
      “够了!”当阿莉希亚还想进一步热切地剖析自己内心,兰瑟•波吉亚却激动地站起身子,同时愤怒地握紧了拳头。装载在他脑中的芯片感应到情绪的波动,于是散发刺激的电流。宛如神谕不可抗一般,阿莉希亚看见他突然就苍白了脸色,同时整个身体摇摇欲坠。
      “你怎么了?”她想伸出手去搀扶,并且觉得这是条件反射的动作。
      “不,我没事。”囚徒拒绝了两人进一步的接触,并且勉强地控制好自己失态的行为。但他的确感觉的到一种严重的不适正扩散全身。不仅仅来自物理的刺激,还有被窥探的不安全感强烈作祟。
      阿莉希亚,你非但不是不聪明,有时候直觉竟然会让人感到可怕。
      “从我的角度来说,您这么做是非常不适合的。据说这几天无忧宫内外并不太平,而您的未婚夫正忙于应付这一切。听着小姐,我同他交过手,彼此都是认定的最为狡猾的敌手,而偏偏就是如此,却让我更加清楚阿尔方索心中所想。所以,但凡您的理智还剩下一丝一毫,就必须听从我接下去的劝告。
      “首先消灭对我的好奇心,因为这同你过去的人生没有联系,也不会影响你未来的生活;然后就绝对不要再提到任何危险的消息。您方才读过的那本书,如果出现在任何平民的家中,这结果都是毁灭性的。好吧,我的小姐,现在你可以离开了。天晓得我有多难受,如果你是我妹妹的话,我准得问医生多要一颗智慧的心脏,来为你解决一切。”
      “可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为什么呀?”阿莉希亚能够看出来兰瑟有多难受,自己却无论如何难以做到感同身受,于是她不停地追问这看似并不重要的问题答案。
      “我想我已经说了很清楚,那就是拒绝回答。”兰瑟•波吉亚很清楚自己在感到害怕,因为有种念头正在心田疯狂地萌发,叫嚣着想迅速结出妖娆之果。是的,只要他愿意就能做到。轻而易举地诱惑眼前这看似涉世未深的贵族小姐。在先下这个当口,有什么比一桩皇室丑闻更能火上浇油的呢?“贵族小姐深陷迷情漩涡,协助政治重犯越狱脱逃”,他甚至都能拟出小报那些香艳的标题来,这种甘美的诱惑就如同被恶魔守护的黄金果。
      可与此同时呢?该死的那双绿眼睛无时不刻地浮现在眼前,他无法解释由来,却能够清楚地明白,不,是感受到那股影响。“为什么要这么做?”会面的自始至终她都执着地追求这个答案。但即使波吉亚自己都不明白。这儿同约夏公国不同,白日漫长得令人感到心慌,而他也有更多的时间去拷问,并且坦诚地面对内在那个自己,那个同样也在问着“为什么”的自己。或许要从童年说起;从那些影响了自己的英雄史诗与人物传记说起;从对父亲的残暴专制以及兄弟的懦弱无能说起……这些,兰瑟•波吉亚觉得都是理由,而却都不是最为重要的理由。战斗的间隙看着士兵一个个阵亡,连身高同激光枪差不多长的孩子都被派赴前线的时候,他的内心只剩下迷惘。
      “既然你不愿意回答的话,那就到此为止吧。”阿莉希亚觉得自己没有理由再在这里逃避下去。她告诉自己还有很多事情等待处理,并且强迫地让哥珊,、宫内厅各位参赞与家庭教师在自己脑海中列队走过,由衷地体味她们挑剔的表情与冷冰冰中带着不满的话语。
      点头致意后,阿莉希亚仪态万方地起身准备离开。却意外地被波吉亚叫住:“嘿,我说,小姐……”
      “什么事?”她并没有转身,因为这么做是不合适的。
      “我只是想说,答案是要靠自己去找寻的。其实这宇宙中并不是每一件事都有对应法则,尤其是是在人群中,我们有时候只是需要一个让自己心安理得的借口罢了。我不知道你具体遭遇了什么事,但你总得自己去寻找答案吧。不用去找什么新道路,你若是能够这样走下去,便是一条道路了。”
      “我来这儿并不是听您教训的。”
      “真是个倔强的姑娘。”
      “好吧,就让两个陌生人在互相翻脸成为仇人之前告别吧。”阿莉希亚扯了扯竖起的领子,好让自己透透气。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的地方,可究竟是什么,她说不上来。

      当午夜阿尔方索自办公处返回的时候,寝宫深处大床上的阿莉希亚已然酣睡。
      这位手握帝国重权的男人无不留恋地抚摸其娇嫩的肌肤,流连于那天真的姿态。他已从哥珊那儿得知了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令人感到惊讶的是他并不感到生气。经过昨晚,阿尔方索认为彼此间早已是更进一步,亲密无间的关系,可就是因为那样吗?阿莉希亚那种小妞般令人着迷的感觉却一下子消失了,这让自觉亲手剥夺一切的皇子殿下有些失望。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希望自己的配偶变得过于勇敢与独立。
      “因为这就好像玫瑰的刺一样令人感到不愉快。”男人自言自语道,顺便吻了吻阿莉希亚脸颊。
      之后一个月的时间里,阿莉希亚都忙于解决“五月花事件”。在阿隆索•唐的号召下,集结在帝国广场的示威人群统一在右胸佩戴白□□月季,以沉默来反抗帝国之穷兵黩武。而阿隆索则每日两次出现,发表演讲,与追随者握手并且接受英雄式的膜拜。人们带来的食物与帐篷,将昔日肃穆的广场,皇家游行重地变成了庶民的乐园。阿尔方索的眉头越来越锁紧,青色的胡渣显示情况并不令人好受。
      丽泉宫中的阿莉希亚得到父亲从新的办公地点传来视讯:“情况很不好,我的小宝贝,一切都糟糕透了。我让你母亲拿出好年份的葡萄酒来,因为不这么做我就无法安定。”
      最高统治中枢的反应则比媒体聚焦关注度迟缓太多。皇帝陛下甚至不愿意放弃他正在进行中的度假计划,仅仅是在行程中与首相举行了一次面对面会谈后,就一如往常地决定将事情交给值得信赖的阿尔方索去解决。对此维塔尔保持惯常的缄默,朱里奥则愤怒于父亲把权力的天平朝着弟弟那儿更拨弄了一些,可又无计可施。阿莉希亚,正处于风暴中心的她应该感到快乐才对,因为她知道阿尔方索是被胜利女神所祝福而无所不能的,可为什么呢,忧虑的乌云正在内心上空聚集。女官都说她“看起来没精打采的,那双生机勃勃的绿眼珠子也好似蒙上了灰尘。”
      “别怕,我的小云雀。”入夜之后的寝宫内,只披着睡袍的英俊男人从身后,松松地环住阿莉希亚,感觉罩在睡袍中纤细的身板,寸寸紧绷着,“只是一些被风吹来的乌云罢了。太阳总会出现的,到时候你就能够从新腾身飞起,嘹亮歌唱。”
      “希望如此。”阿莉希亚吻了吻肩头的那只手。它看上去似乎只是形状优美,可每个动作所表示的含义都能操纵无数人的悲欢。只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无数家庭被拆散,分别与流离。她想象战场上的阿尔方索是如何面对球形三维模型下达深思熟虑的意见,而这次,这双手又将操控多少生死,溅起多少腥红之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VII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