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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惊蛰•乍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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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醒来后找不到人诉说那心悸的感觉。
“吴芯,无心。呵,这个名字取得好!无心便可无情。我叫师岚玥……”
“喂!以后每天都陪我跑步吧!我想运动运动。”
“把那条裙子穿上!你看看你现在穿的,我们是去玩,又不是去上学。”
“喂!……”
……
纯蓝色湖面遮住了湖底的黑泥,表面越是光滑澄净,底部越肮脏浑浊。而我被困在湖底挣扎不得,身上千万斤却不敌上方那光滑面镜碎成万千后所带来沉重——每扇镜面映照出的都是不同的阿玥。
“不——!”
冷汗坠落在棉被上碎成冰花。空洞幽静的房间里,我看见了心脏迅猛的收缩与膨胀。
身旁的被窝已经冷掉了好一会儿,我捂着惊慌的胸口久久回不了神。一缕阳光悄悄爬上被子,我像被烫着一样迅速躲开。
“吴芯!我回来了。”
裹着紫色小袄的花仙子翩翩归来,身上散发出没有浮尘的柔和的光。一瞬间我回归寂静。
“大清早的倒霉死了!开车去买个早餐竟然会出车祸。那个该死的四眼仔竟然擦花我的车!还有副驾上那个豹纹女,身材走样还敢穿豹纹?恶心死了。别以为开的是X6我就不敢和你们吵。把我惹急了,我在马路上放钉子,过一次我扎你们一次……”花仙子手舞足蹈,忽然变成了长刺的小蜜蜂。露出尾部可爱的小刺,嗡嗡嗡,逆我者死。
我沉寂在心悸的失重感里出不来,半天没有说话。
“算了,不好笑是吧!想来,你根本就不关心我是死是活,或者说与你没关系?起床吧,等会儿豆浆该凉了。”柔和的光熄灭了。眯着眼,我忽然很喜欢那明暗交替的瞬间。抬起头,花仙子已消失在神奇花园。
我很好奇她忽然改变的语气,更诧异于自己竟如她所说,心里没有起半点波澜。亲爱的璟萱,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纯白豆浆,银勺轻划,漾出瓷碗上的朵朵红花。像极了昨夜纯白大衣上的鲜艳,神经突然绷紧。
“乓!”碗落。
“你!”璟萱看见满地奔跑的纯白与碎了一地的花,脸上刻满阴霾。
我拿勺的右手止不住地在颤抖,并顺着手臂一节一节往上爬,直到心也开始随之颤栗起来。我不敢看璟萱。此刻,她的眼里必定写满了令我绝望的东西。
我们不说话。静谧突兀的跳出来,它是张着巨口的人形猛兽,下一秒便可将我们吞没填埋。
门铃声响,静谧遁走。我缓慢捡起地上心碎一地的花。
璟萱开门。踏进一双红色高跟鞋。
“她还在?”
是子瑜。
“在。”我听出了委屈与哽咽。
“她怎么这么无耻。明明已经和我们断绝了关系,还跑来做什么?”高跟鞋踏出不同以往的盛气凌人。
“你小声点,她情绪不对。你就别招惹她了。好歹我们曾经那么要好。”
“那也只是曾经,你想想她半年前是怎么对你的。我们没有她这种朋友!”突然拔高的音调像划破玻璃时发出的尖啸,将一切都倾轧成絮状的螺丝条。
“呀!都叫你小声一点了……”
摇曳的碎花调皮的割破手指,滑落的鲜血也是絮状的。我想,我丧失了痛觉。
“这又是什么情况?呵!吴芯,你现在是名人。有必要跑到这里来闹?或者这么失态?”
红色高跟鞋在面前来回走,像巡逻的铁骑。踏声正好踩在我心尖,而我不明白,何时我成为了铁骑需要提防的对象?
瘫坐在地上,仰脸看那张曾经对任何人都荡漾着笑意的脸。直到现在我仍不知道我曾经做错了什么。
“你还要在这里呆多久?”
我茫然无措。
“子瑜!你不要再说了。吴芯,你别理她。你手流血了,我先给你包扎一下。”
我依旧呆呆愣愣的,是一尊玩偶。
子瑜不住地多打量了我几眼,微挑的眉毛与疑惑的眼,仿佛我才是平常盛气凌人的那一个。
见我如此呆傻不还嘴,子瑜也不自讨没趣。转身坐在餐桌前,就着锅里剩下的半碗豆浆将桌上的油条、包子风残云卷,仿佛上面画满了我的脸。
“她怎么成这副傻样了?”
我抱腿坐在沙发阴暗一角,听到“傻”字时如顽童般摇晃着头无声的笑了出来。
“我不知道。她情绪太反常,我问她她也不说。不知道究竟遇到什么事了。”璟萱为子瑜续了杯咖啡,眉心止不住的忧愁。
“你呀,就是太傻太天真。对她这么好做什么?如果是以前的吴芯,她绝对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来。可是你看看她为了她的前程把你、把我们写成什么样。你要是再继续和她呆在一起,那我们就都没有私生活可言。”
“我……可是……”犹豫是毒药,我突然看见牵着我俩的那根绳子发出痛苦的喊叫。
当一切归于静默时,我听见那声柔软婉转的轻叹,敲打在我的胸口,点起阵阵涟漪。终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璟萱盯着我,缓缓开口道:“叫陌临她们来陪陪她吧。等她好点,我就把她送回去。从此、从此不相往来。”
是有多绝情,才会让我的晴朗远离了我。那根绳子正在变细变透明。
我读出了璟萱眼底的不舍与哀伤。她正在远去。可我却不敢伸手拉住她。一缕阳光形成的天堑将我和她阻隔开来。我看得见阳光里的浮尘正在燃烧。
忽然想起柏拉图曾说过:孩子害怕黑暗,情有可原;人生真正的悲剧,是成人害怕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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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vil 当你发觉心死了。再难听的话,再难过的事。最大不过没感觉。想要在乎自己不容易,想要被在乎也不容易。活着,本就不易。
——陌临
安陌临与美姐把写字台移到窗台下,将箱子里的书籍归类放在书柜上,书房瞬间变得充实、整齐起来。看着家具按自己的布局完美摆放后呈现在自己眼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搬家的辛苦似乎也就可以忽略掉了。
效果还是比较理想的。安陌临静静地想,心里有些雀跃,突然很想哼几句歌词。
一阵铃声响起。
“陌临,你电话。”美姐头也不抬,整理面前陌临的几箱光碟。
会是谁呢?陌临急急忙忙踢开脚下的空箱,跑到客厅拿起桌上打着旋的手机。最好是好友的电话,这样自己就可以把这份搬新家的喜悦传达出去了。
“喂,陌临吗?我是你雅柔阿姨。”听筒里传来的声音轻柔。可陌临却觉得里面有一丝小心与做作。像是吃了一只苍蝇般瞬间倒了胃口。
“恩,有什么事吗?”这个女人打电话来做什么?陌临不解,似乎也不愿意与她多废话。声音异常冷漠。
“我想给你买个LV的包。刚刚看见一个很漂亮,只不过是高仿的,但也得要五六千块呢!”
“谢谢你的好意……”
“哎!别急着拒绝。若是你嫌它不是正品,你爸说给你买个真的。你看,阿姨现在用的这个是一万二的。哦,你爸的那个也是一万二的。就买这个价位的可好?”
“呵,谢谢你的好意。我刚工作,不适合炫富。你下次也别打电话问我了,我不缺这些东西。我有美姐就够了。要是真缺什么东西,我都工作了,也不好意思问父母要是吧?你就别操这心了,开开心心打麻将吧!”
陌临挂断电话后缄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也不是突然接到后妈的电话觉得生气,而是觉得有些荒唐、有些哭笑不得。人阿,就是这么的不满足。这爱情往往就是一根线,轻轻一扯就断。所以女人渴望男人用金刚钻将自己圈住,以彰显牢靠。当爱情的城堡用钱搭建起来时,骚动不安的女人便想着对外人恩威并施,以此达成炫耀、警告的目的。傻一点的会心心念念她的好。只是,情之一字,三年五载,存在亦或不存在。当城墙开始破败、坍圮之时。女人感叹还好城堡里面住着爱情。却不知,腐烂,往往是从内部开始的。
“谁打的电话?”美姐拿着抹布将房里的家具重新擦个遍。阳光打在未干的家具表面水波荡漾。
“那个女人。”陌临面无表情的摇晃手机,寻找屏幕被阳光照射后投在阴影里的另一面。
“哦。”美姐撇撇嘴,避而不谈。
是否怪时光太顽皮,爱在额头画三笔。那个忙碌的女人韶华不在,娇小的身材却留下巨大的背影。只有陌临才知道母亲的身上背负了什么。
“OK!搞定。你叫人来安一下网,我们的新家完美诞生。”美姐擦掉额头细密的汗,有些兴奋。
陌临拨了很久才拨通报装电话。接线员态度很拽,洋洋洒洒说一通,大致意思就是问你家有关系没有。没有关系就排队吧,排到下个月也是有可能的事。
陌临挂断电话,气得大骂:“中华人情共和国!”
并不是家里没有关系,而是不想因为这么点小事就欠别人人情。这年头,水好喝,债难还,人情翻番才够还。
铃声又响。难道接线员良心发现,要道歉并安网?
“喂……璟萱,什么?她在你家………好,我马上过来。”愣愣的盯着黑屏的手机。许久,陌临才反映过来。急忙取下大衣,向美姐道一声别,往外走去。
干燥的冬天看不见昨夜留下的任何雪痕。这座南方的小城依旧郁郁葱葱。过往行人裹紧大衣冷漠的前往一个又一个目的地。北风呜鸣,被卷起的几叶枯黄正诉说着无人聆听的兴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