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二十八 ...
-
似乎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记忆模糊了时间，韩琪绝佳的视力令她看向那张已经有些微褪色而又本就像素不高的贴纸照时，仍旧只需一眼就能分辨那白色tee的少年，柔和熟悉的眉眼。
至于他右手边浅浅笑着的那张脸，不是自己又是谁。
真是奇怪，韩琪愣愣地任由思绪左冲右突绕过自己多年来设下的防线，脑海里的印象没来由地清晰。就好像十五岁的林晓雅过完了吃儿童套餐的生日又叫嚣着要庆祝六一节没一刻消停的胡闹还在眼前一样，那一年夏天的步行街，没有冷气的大头贴机器屏幕前，自带了两台人肉发热仪的四个人闷着汗摆pose笨拙的样子，为什么忽然间让人眼眶发红鼻子发酸。
“陪我去嘛~~”时间一长，韩琪就不得不承认，要说郭旭东没带给晓雅任何改变一点都不科学，爽朗直接的射手座女生，竟然也学会了甜笑着拉长声音撒娇。
“拜托，林小姐，现在离中考还不到一个月了好吗？”无奈的韩琪虽然已经对自己的未来有了那么一些些的想法，但是迫在眉睫的考试，似乎还不能真的说放弃就放弃。或者自己有时候真的很像鸵鸟，以为把头埋起来就万事大吉了，却丝毫没想到作为一只庞然大物，埋头不仅没法解决问题，看起来…还很蠢——当然这些都是后来才被验证的了，韩琪的中考成绩如何，完全没有对后事造成一丁点影响。
但是拗不过晓雅突然发神经般的兴致勃勃，韩琪还是很配合地答应抽空陪她去步行街玩。其时的中小学生正在流行拍大头贴，步行街中央那本来应该用来“步行”的地方，便足足有不下十个拍贴纸照的小摊。这些有点儿徘徊在“违章占道”边缘的摊贩们各自撑着五彩的大伞，摆着两三台黄色外壳的机器，几张小桌子上摊着让人眼花缭乱的贴纸背景图册放着小纸片和铅笔，然后各自为政，相安无事。
林晓雅是个没耐性的家伙，虽然明知道人多的摊档可能拍摄效果更好，却还是对已经没有位子坐人山人海的那一间嗤之以鼻：“什么天气，还挤成这样，连个风扇都没有会热死的吧。”言语间已经拉着韩琪走到最靠近肯德基门口的那家，大咧咧坐下来抓起摊主准备好的小白纸片本儿，翻开图册就开始写数字。
韩琪乐得清闲，跟着坐下拿了另一本翻来翻去，却懒得去选，反正晓雅这家伙在这种时候总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翻了几页觉得无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托着腮发起呆来。
最近和杨凡的关系还算和平，自从那“天赐”般的一吻，这几个月两个人之间明显有，清甜的东西在萌动。是，又不是演电视，才不可能有什么一吻定情之类的狗血情节，但是，连李泽聪也能在放学路上偶遇杨凡时嗅出点什么，回头悄悄问“你们是不是有进展”，可见确实是有些什么，和以前不同了。
但是是什么呢，韩琪百思不得其解，也许只是当局者迷？
正在神游的韩琪没怎么注意身边的晓雅起了身把纸片交给了摊主，也没看见有人见她发呆正坏笑着准备蹑手蹑脚过来吓她一吓，不过那个坏家伙身后却有个穿白色tee的男生，微笑着拉住了他，指着已经发现了他企图皱着眉头交叉双手的林晓雅，无声地示警。
郭旭东只好作罢，一边还不忘了嘟囔：“这么护短…”
直到杨凡好笑地走近，半弯下身子伸出手掌在她面前挥了好几下，韩琪才回过神来。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大家，见晓雅拉着旭东先去拍合照，韩琪又把视线转回在左边坐下的杨凡脸上。
大概是因为刚走了不短的路程的关系，男生堪称完美的侧脸有点发红，鼻尖有细密的汗，鬓角甚至有成型的水珠，正要往下滴。韩琪想也不想就从包里抽了纸巾出来，下意识地适时帮他接下那一滴汗水，末了才觉得唐突，手在半空中停住，一时也想不好要怎么办。
本来神色就很愉悦的杨凡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一层，只是没正面看向小琪的脸，垂下眼睛似乎是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才捉住女生的手腕，笑道：“小琪今天怎么这么孝顺？”
“谁孝顺了，”韩琪撅嘴，同时挣开手，“我又不是你女儿。”
“小琪小琪快来，大背景框出来了，我们来拍大合影。”晓雅从贴纸机的帘幕后面探出头，“你们都过来。”
“这么挤。”韩琪杨凡钻进布帘里，四个人马上把机器屏幕占得满满当当，韩琪假装不在意杨凡按在自己肩膀上的双手，顾左右而言他。
郭旭东马上接话：“就是就是而且还很闷。”结果引来晓雅一记白眼“嫌闷你出去”后马上告饶闭嘴。不过韩琪沉浸在对周围环境温度上扬的不适应里面，并没有留意。
在林晓雅的指挥下，四个人或表情严肃或嬉皮笑脸或故作打闹翻脸，尽可能在屏幕前留下了让林司令满意的定格，而期间重拍的次数则已经超过了两位数。“没想到晓雅还蛮有控制欲的。”拍摄间隙，杨凡靠在韩琪的耳边小声说，韩琪“扑哧”一声就笑出声来，微微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不知是不是动静太大，晓雅捕捉到了这两个人的小动作，笑着拉走郭旭东说：“大热天的开这么多盏灯干嘛，我们撤了，剩下的给你们自己拍去。”
走掉两个人，按理来说应该比原来感觉好一些，然而韩琪依旧觉得小空间的温度很高，以至于本来还算正常的体温急速地窜上来，别说像晓雅一样泰然自若地想pose拍照了，就是单单站着也觉得微微发抖心跳加剧。杨凡呢，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尽管没有眼神接触，男生却始终保持最开始四个人挤着时和韩琪最接近的距离，也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你就不热么…韩琪心里偷偷想，不过说实话，她自己也没有要站开的想法，这样微妙的距离，其实并不让人局促，相反，心里明明白白是觉得安然。
最后三个镜头是怎么拍出来的韩琪早就已经忘了，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杨凡下定了决心牵起她手一起按下的“拍摄”按钮上了，虽然女生微愕的眼神只看见交叠的两只手掌，但诚实的镜头，始终还是记录下了她嘴角那抹，淡淡的笑意。
于是乎这么久以后，自觉已经再没有最初那般单纯笑颜的韩琪又窥见了自己曾经透明的快乐，下意识地心神恍惚。而握着她纤细手腕的男人也迷迷糊糊地松了手立马蹲下去捡那掉落的钱包，小心翼翼地正如拾起什么宝贝。
至于么，是带了多少钱？被这么大的动静惊醒的韩琪嘲弄地抬手察看这一握之力留下的红痕，余光跳跃着扫到杨凡胡乱把房间的门卡塞回钱包，却用西装的衣裾把放着贴纸照的那格轻轻地擦了一擦，还侧起头吹掉了上面其实不存在的灰尘。
“小…琪…”是幻听了么，韩琪总感觉在杨先生真的醉倒之前自己是听到了那么一声不太成型的呢喃，不知为什么心狠狠地抖了一下。
一秒，两秒，走廊上的灯等不及也熄灭了，当收好钱包坦然坐地睡去的杨凡平和的呼吸在安静的空间里响起，再怎么曾经在球场上风光也好如何自夸“高大威猛”也罢，身形修长的年轻女子居高临下地试图看清黑暗里这个犹如毛利小五郎一般说倒就倒的男人，心里叫苦：兄弟，你别这么折磨我啊，别啊。
也许这时候换了地上坐的是别人，已经在加州摸爬滚打好几年的韩小姐真的会踩着她的高跟鞋扬长而去，可这毕竟是杨凡啊，扔下他自顾自跑掉这种事情并非没有做过，但现在，他身边已经没有了别人可以事无巨细地照料他了啊。
对你，我始终是没法硬下心肠呢。韩琪在黑暗里又站了一会，终于跺了跺脚唤醒了声控灯，半蹲下来从杨凡手里的钱包抽出了门卡，看了一眼。
1713。再看一眼电梯门对面的指示牌，韩琪深吸了一口气，从杨凡的背后抱住他厚实的肩膀，咬咬牙拖着这大块头在厚厚的地毯上留下了一道深而笔直的划痕。
看来柯南里面的情节果然是不科学的，弱小女子杀人毁尸灭迹这样的事情…总算半拖半抱把杨凡弄到房间门口，已经一身薄汗的韩琪恶狠狠地想，完全就做不到好不好。
开了门，第一件事就是赶紧从脚上十二公分的高跟鞋里解脱出来，然后才是开灯，接着才是把杨凡继续往屋子里运。好不容易把他拖到沙发旁边，本想着就这样吧不管了一心想走的韩琪，在回头凝视男人安详的睡容时，见他头一歪撞向沙发轻轻发出一声“啪”居然还是没有醒，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地还是回身去了卧室，拎了个枕头出来。
快步走回杨凡身边，韩琪揽过杨凡把枕头垫在他的脖子后面，又仔细调整好他的坐姿，确认这家伙不会再在睡梦里钓鱼了，这才放下心决定离开。
不过杨凡手里的钱包还是很碍眼啊，这样捧着的感觉无端端的好像抱着洋娃娃的小女孩，韩琪坏笑着试图去拿开，没想到杨凡反射性地又一扯，把没防备的韩琪扯进了怀里。
“小琪…”这次韩琪总算确定是身边的人口里吐出的词了，后悔不迭的她暗骂，韩琪你小子能不能别这么多手啊。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二十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