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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   临朔宫已完全建好,宫门内已有人进出,罗成却不及细看那皇家气派,急匆匆打马进了涿郡城门,径到北平王府门前下马,踌躇一下,走进门去。
      罗艺刚从营中回来,正与斛律政在书房商议事情,见到罗成回来,反倒吃了一惊,等儿子行礼起身之后,便问:“你如何回来了?”
      罗成更吃了一惊,他瞧一瞧皱着眉头的父亲,不知父亲是真的忘却了那封书信,还是当真雷霆震怒给自己来个下马威,抬起手摸一摸怀中收着的信柬,一时半会不能对答。
      “唔?”罗艺等不到回应,有些不悦地再向儿子望去,又皱一皱眉:“回来了也好。圣人也将要幸临朔宫了。”
      “幸临朔宫?”罗成又是一惊:“圣人当真要来涿郡游赏?”
      罗艺冷哼一声:“来涿郡游赏?你除了玩乐还知道甚!圣人是盯着高句丽那块地面。”他再看一眼罗成,这时似乎想起了什么,喝问:“雁门郡的响马是你去平的?贼首尉文通你也招降到帐下了?”罗成只答得一声“是”,罗艺又道:“而后去了繁畤惹是生非!致令繁畤来文哭诉你燕山公是如何收罗亡命颠倒黑白欺凌命官!”说着,他从大案上拿起一份文书,朝罗成脚前掷去。
      “亡命是收罗了,繁畤的主官要说欺凌也勉强能算,黑白我却未曾颠倒!”罗成低头瞧一眼文书封皮上繁畤的火印,想到那繁畤主官竟赍书来向父亲告状,恼怒不已,抗声回话。
      “你知道什么黑白!那三千锐锋军都被你带成什么了!”罗艺比方才更恼火地一拍面前大案,却声音干嘎地咳了起来,罗成心惊地奔到父亲身边,刚要去为罗艺捶背,罗艺已抬起手一指房门,边咳边骂:“出去!你是想气死老子吗!等老子阅过了那三千锐锋军,再看用不用军法处置你!”
      父亲既然怒冲冲下令,罗成便转身往外走,走过地上那份繁畤公文时他踢出一脚,将它踢到屋角,身后罗艺骂声又起,他略停的一停,疾走出门,宇文拓等人也已进了王府,正和宇文氏一起等待,见他一脸怒气地出来,苏烈便笑:“刚听见北平王要动军法?”
      “反正自有妇人给他再生儿子!”罗成怒冲冲回应,宇文氏面色一变刚要说话,却被宇文拓拉住:“这一路赶来大伙都未用午饭,还请母亲去向庖人吩咐一下。”宇文氏仰头看一眼已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儿子,轻叹一声,领着婢女向厨下去,李靖则端正颜色向罗成问:“究竟甚事体?”
      “繁畤那狗官写书向父王告我!”罗成怒道:“等圣人到了临朔宫,兴许他还会上奏圣人,要圣人治我的罪!”
      “圣人要幸涿郡了?”李靖抬手捻着长须,微微眯起眼来,沉吟片刻问:“可知原因?”
      “兴许是要伐高句丽。”
      “哦?高句丽不服王化,确实很令人恼火。只是,圣人莫非要御驾亲征?”李靖揣测着,有些激动,居然如苏烈般摩擦起拳掌来:“这可真是百年难逢的盛事哪。”罗成瞄他一眼,又去看书房大门,想到父亲只怕不会允自己随圣人出征,竟有些后悔起方才的一番辩驳来了。

      圣人龙舟于二月间从江都启程,逆流而上,经邗沟入淮水,再入通济渠至洛阳,转入永济渠,终于四月间抵达涿郡。
      北平王罗艺早已领一干人在御舟码头迎候,锐锋军卫士铁甲持戈,列成两队,从圣人登岸处一直排到临朔宫宫门前,春日照在铠甲长戈上,连绵一片光芒闪烁,在风中拂动的盔上红缨则如跃动火焰,远远望来,便似两条鳞光闪烁的蜿蜒火龙。
      罗成立在父亲身后,已是等了半个多时辰,身上层叠的国公礼服似乎更加的繁复沉重起来,压得他满身不舒服,他看一看前方一动不动的父亲,悄悄转头向余人看去,斛律政以下,那些将校官吏一个个也与北平王一般凝立,锐锋军卫士更是如铜浇铁铸的翁仲一般,这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群中竟只有风吹起衣袍发出的响声。他只得暗暗叹一口气,重又恢复先前恭敬的模样,却在心里描摹起前几日那名胡姬的模样来。
      “御舟到了。”突然有人声响起,罗成正勾画到那胡姬柔软纤细的腰肢,只得放弃。他抬头向前望,永济渠宽阔水面上,通体金光闪烁的高大御舟正在拉纤夫子的拽拉之下缓缓行来,御舟的龙首上两道龙须缓缓卷动,一对龙角之间立着的人身穿赭袍,正是大隋天子。

      圣人在临朔宫正殿接受朝拜,偏殿内已设下了水陆珍馐,臣子朝拜已毕,便与圣人同入偏殿,君臣共进膳食。罗成此时向席上望去,唐国公李渊和楚国公杨玄感都不见人影,只有李建成坐在席上,想必是代父而来的,年前被褫夺去官爵的李景居然也在,看服色似已恢复了当日身份,与父亲所说的“其人甚为天子宠信”正相符,再看李景神情,与当日相比未有多大改变。
      酒宴已开,宫内乐师伎人也奏起乐来,却不是九部乐中的任一部,听起来虽有些古怪,却也很悦耳动听,罗成依稀记得这是高昌王麴伯雅来朝觐圣人携来的乐人演奏的《圣明乐》,却不知何时,中土的乐工也学会了这西域乐曲。
      “高昌乐当真是与众不同,朕百听不厌。”圣人十分欢喜这乐曲的,举杯朝席上一位身穿中原王公礼服,却生就一副西域人容貌的中年人笑道。高昌王麴伯雅便微微弯腰,抬手抚胸,用声调古怪的汉话答道:“敝处声音,能得圣人莫缘可汗欢喜,小王甚感荣幸。”罗成才向麴伯雅处看去,尚未瞧见那高昌王的容貌与张掖初见时可有改变,圣人声音便到了耳中:“罗小爱卿,朕闻听你养了一只豹子,这是真事?”
      虽不知圣人为何会知晓自己飬养豹子之事,也不知为何圣人会独独将此事提起,罗成也只能起身回话,圣人呵呵一笑:“豹子在行猎时是个得力助手,不知罗小爱卿答允公主的狐皮,何时能得?”
      罗成再不想圣人居然还记得那红白狐裘,不由惊讶地抬起头来,圣人御座左侧是萧皇后的凤座,右侧坐着位头戴雕镂精美的金芙蓉冠的宫装少女,手持一柄圆月似的宫扇掩在颊前,见他看来,便将宫扇移下,露出一张描绘精心的美丽面孔,却又突然垂下面去,一只手抚摸着食案上金杯外刻镂的精细花纹。
      “放肆!”北平王罗艺低斥了一声,随即起身向御座上的圣人告罪,圣人却只笑一笑,摆手令他坐下,笑谓罗成道:“小爱卿已然认不得出云公主了?女孩儿的容貌竟比儿郎子变化还快?”
      “啊,臣只是……”罗成刚要分辩,杨喆却又抬起头向他望来,目光一接,他想好的应答言语竟全都忘却,一时只能呆立。
      圣人于是又心情愉悦地大笑起来。

      “罗成,你竟不认得我了?莫不是我脸上长了花?”临朔宫后苑内移来的各种名花渐自盛开,杨喆领着罗成在苑内漫步,一面嗔道。
      “只是一时想不到。”罗成瞧着杨喆发上的金芙蓉冠道,那冠子做工极其精致,却不像中土金工的手艺。杨喆见他看自己头上,面微微一红,问道:“你看甚?我这冠子么?这是赤土国遣王子那邪迦送来的。宫里的巧手金工也做不出来。”隔了片刻她又嗔道:“你怎会想不到?”
      罗成将目光转到杨喆面上,她换了一样妆容,较殿上时更为娇艳,仿佛一朵乍开的红芙蕖,金芙蓉冠再精美华贵,也掩不去她少女的明艳容色。“我原以为公主还是年前的女孩儿。”他甚是失礼地低声道。杨喆愣一愣,“你说甚?”却陡然明白了,俯下面去看近旁一朵半开的醉颜红,罗成却瞧见她从衣领中伸出来的如蝤蛴的颈项已变得绯红一片。
      杨喆瞧了半日鲜花,才又转过面来,面上红霞稍褪,细细打量一下罗成,也道:“你也与往日很不一样了。比我高出这许多了。”说着便以手中宫扇在二人头顶划动做比,罗成果然已比她高出了近一头。“你还比我小些呢。”她有些不甘地叹一口气,又华裙曳曳向前行去,走了一段又停下来问:“那个……伤了一只眸子的少年尉官如今怎样了?可已娶妻。”
      “还不曾。怎么?”罗成微讶。杨喆又叹一口气:“你还记得我表姊清源郡主么?她已是……她已是……”犹豫片刻方才说出来:“她已是入道了。”
      “入道了?”罗成更加惊讶,独孤氏的女儿的温柔容貌还未在他记忆中磨灭,他尚且记得昔日杨喆曾说过清源郡主欢喜宇文拓的话,不想几年一过,宇文拓已行了冠礼,算是真正成人,那小郡主却换上了道人的黄冠。
      “是呀,我也不知为甚。哎,就是那个令人生厌的老道!若不是他成日在宫中讲什么玄门法,表姊哪里会入道!父皇说那姓王的道人是茅山宗的神仙,我却厌烦他!”杨喆用力挥一下宫扇,似乎要将王远知那张面孔从记忆中除去。
      “他会卜算罢。我听人说他算卦很灵。”杨喆提起王远知,罗成却想到了那日的知世郎,于是开口道。杨喆赌气地扭一下腰身:“我不知道!不许再提他了,一提我就恼火!父皇还要他与我算姻缘,谁理他!”方说完,便惊惶地抬起宫扇遮在面前,只从扇沿露出一双明眸瞧着面前的少年。“公主的姻缘圣人自会好生安排。”罗成也是顺口回答,说完后才与杨喆的眸子目光相接,只一刹那,两人便齐将目光移向别处,心口都禁不住一阵乱跳,只得向满苑花木胡乱张望,又过了好一会杨喆才又开口:“罗成,你甚时将你的豹子带来给我瞧瞧。它叫甚名字?”
      “它叫阿狴。豹子可带不进内苑。”话题转向豹子后无论是罗成还是杨喆都松了口气,杨喆皱一皱眉:“若是我让你带,父皇让你带,难道还带不进来?你明日就将豹子带来!”罗成只好答应,杨喆满意笑起,忽然凝神聆听:“罗成,你可听见乐声?”随即,不待罗成回话,她便褰起华裙,快步走去:“乐工们正在排演呢。你听着曲调,该是《疏勒盐》。我们去瞧瞧他们舞得如何?”

      杨喆如圣人一般,十分喜爱高昌乐舞,到了乐工们演练处,先令他们将《疏勒盐》好生舞完,又令舞了《小天》,舞毕又令歌《善善摩尼》,直至天色将晚方才作罢。罗成出得临朔宫,已是灌了满耳答腊鼓、筚篥、琵琶的声响,走起路来脚下都有些踩不实,直到回到北平王府,耳内才稍微清静一些,他才下得马,豹子阿狴便从门内窜出,径扑上来,双爪搭住他肩头,伸出满是倒刺的粗糙红舌朝他面上舔去。
      “王府里还不够你玩耍吗?”罗成将豹子推下地去,呵斥了一声,阿狴撒娇似地上来蹭他腿胫,当他抬脚向门内走去时,它便随着进去,不时还要挨蹭一下,呜咽一两声。
      “听说你又被公主拉住要红白狐裘?”罗成一路走到自己书房门口,尚未伸手门已从内打开,苏烈幸灾乐祸地抱臂倚在门边笑问。
      “倒不要红白狐裘,要我明日带阿狴进去给她瞧看。”罗成绕过苏烈走进去,李靖和宇文拓正在灯下对弈,棋秤上黑白子搅做一块,正争胜负,阿狴却蹿过去,朝秤上瞅一瞅,长尾一扫,将棋子扫了满地。“你这死猫!”李靖骂一声,抬眼看罗成,笑得有些古怪:“圣人今日方至临朔宫,燕山公就被公主留住到这个时候,看来燕山公与公主十分投缘哪。”
      “早多少年月就用驸马都尉的话嘲笑过我了,药师今日再说实在是晚了。”罗成在旁边坐下,抓起地上几枚棋子随手抛接,看李靖一眼笑道。
      李靖却端正了颜色:“我是说真的。出云公主也到了适人年纪罢。圣人未必便不会想到燕山公。”
      罗成扬一扬眉,正要说话,却想起清源郡主来,便朝宇文拓看去。宇文拓正将地上棋子收入钵内,发觉他看来,稍微诧异地回望过去。罗成见他已看来,干脆问道:“宇文大哥还记得清源郡主么?”
      宇文拓微微皱起眉来,思索了一会才露出明白神情。“如何?”他将手中棋子放入钵内,向罗成问。
      “听说她被王远知度为女冠了。”罗成一面说一面瞧着宇文拓表情,宇文拓却只是“哦”了一声,神色并无变化。
      “那个小郡主可是美人儿。入道也太可惜了。不是说她看上了宇文兄?”苏烈懒洋洋过来插口,又显出惋惜神态。
      “那是金枝玉叶,定方兄弟说话小心。”李靖一挑眉,提醒一声,苏烈满不在乎一摆手:“我一个小小守义尉,谁还管我说什么?”他又朝宇文拓看一眼:“古人不是道:食色性也。我这也是不负教化。我不似建远,是柳下惠一类的君子。唉,圣人巡幸涿郡,四下戒备森严,今夜我竟要背美人约,实在是一件憾事。”看见宇文拓闻后皱眉,他又走近罗成,笑道:“那胡姬十分想念你。甚时候再去一场?”
      李靖也同宇文拓一般皱起眉来,出声叱道:“苏定方,行事不能太过了。若是让大王知道就不得了了。”
      “不是道圣人要伐高句丽吗?御驾亲征那兵力还了得?锐锋军必定得出动,一去沙场不知道有多少时日碰不到妇人身体,怎能不趁此时候及时行乐。十二三岁人,也不算小了,也该尝尝妇人滋味了。”苏烈毫不面热地侃侃而谈,又撞一下罗成:“那胡姬滋味不错罢?虽说身份卑微,可比那些贵妇人知道如何取悦男子。”罗成瞪他一眼,却不禁微微发笑,宇文拓便叹一口气,将话题转向别处:“你明日真要带豹子入临朔宫去?”
      “公主已说过十数遍,还与圣人缠过了。”罗成低头看一看将豹头置在自己膝上磨蹭的阿狴,伸手搔它颌下:“我是怕它吓着人。不过圣人既已开了口,也没办法,看它造化如何罢。”阿狴被搔得舒服,喉中发出阵阵呼噜声,金眸也眯成一线,宇文拓瞧着它如今模样,忍不住苦笑:“明日它若是这般乖巧便好。”
      罗成深以为然地点头,又道:“不想李景倒是官复原职了,还与以前一样威风八面。唐国公却病了,由李大哥代来,怕是赶不上圣人的御驾亲征了。”
      “李渊和圣人有亲,圣人必定会派遣良医去看视的。”苏烈打了个呵欠,向外走,一边道:“就如上次大王旧伤复发般,不是派了医士来么?”他所说理应不错,罗成却目光一跳,竟沉吟起来,过了许久才向宇文拓道:“偏殿宴席散后,出云公主召我去后苑玩耍,竟听见有得宠宫婢在那里嘻笑,说道圣人入寝殿休息时曾不悦道;那李渊怎地不早死。圣人看来颇为忌讳唐国公,也像怀疑唐国公这次称病真假。至于父王那次旧伤复发,我便不知圣人是如何想法。”
      “想不通便不想。到时该如何做,自然就会如何做。”宇文拓只道。李靖也点一点头,别无他话,罗成从他二人面上瞧过,似有所感,再低头抚着豹子斑斓皮毛,思索明日再入临朔宫又该如何应对圣人、公主。他自不会将阿狴带入宫去,反正为事奉圣人,涿郡城内召集了许多耍百戏的,其中有的是驯顺的豹子,只须令人花些银钱,领一只来,带去见公主,也无人能辨出两只花豹子究竟有甚区别。

      次日罗成奉诏入宫后不久,圣人便又下了一道诏旨,令天下兵士齐聚涿郡,又令楚国公杨玄感将黎阳、洛口等地的粮仓中屯储的粮草运来涿郡,以备攻伐高句丽时使用。诏令一下,诸鹰扬府卫士便即刻向涿郡来,各郡都尉也整顿人马朝涿郡进发。一队人马到时,便报知圣人而后由圣人下旨安顿。十二卫大将军及诸武臣都忙碌起来,北平王罗艺更是忙上加忙,罗成本想帮父亲处理一应事务,杨喆却不肯放,只管拉着他去乐工处听演乐赏歌舞。罗成未免有些心烦,只是碍着她是公主,不好表露出来,杨喆自不知他想什么,她犹是天真烂漫之时,又受圣人宠爱无极,丝毫不懂罗成心思,只知无忧无虑玩笑,临朔宫中成日便听她笑声不断,那张娇美面庞上只在听宦者报说“仙师王远知到”时才露出了不悦神色。
      王远知确实有飘飘出尘之态,为人居然很是谦和,罗成乍一见他,便有几分好感。老道人于诸妃主王子一路见礼下来,到罗成面前见他容貌陌生,身着服色也与之前皇子们都不相同,便微微一愕,于是问道:“这位是……”
      “仙师掐算一番如何?”罗成正要回答,圣人却已先饶有兴致地开口。王远知向圣人施一礼,回身向罗成稽首道:“贫道见过燕山公。”
      “你怎知道他是燕山公?”杨喆惊道,殿内诸妃主皇子也露出惊奇神色,相互私语起来。罗成自也惊讶,一对眸子紧盯着老道人那清矍面孔,王远知对他目光只微微一笑,转身向杨喆也只是稽首,并不回答,杨喆再问,他便答道:“这不过是我道中的些小技艺,不足挂齿。”杨喆见他卖起关子来,不悦地哼了一声,圣人却呵呵笑道:“果真是神仙。喆儿不得如此无礼!”
      “神仙也如此小器!”杨喆扫一眼那仍是满面澹远笑容的年老黄冠,又哼一声,懒怠在这殿内多待,见圣人又要如江都宫时一样与王远知长谈,便同着姊妹们辞了出来,领着罗成再向乐工演乐处走去,一面走一面还不住抱怨:“哪有这般小器的神仙。告诉了我他便会遭天谴么?我看也不见得,就是故弄玄虚罢咧。”又向罗成道:“你道是不是?”罗成却正想着甚事,并未听见她说什么,杨喆愈发着恼,用手中宫扇向他肩上拍去。
      “甚事?”得宫扇一拍,罗成才醒过神来,杨喆重复一遍方才埋怨,他自然开口附和,虽方才已想出王远知何以知晓自己身份,却不愿说于杨喆知道,且心里总还有些怀疑:兴许那老道人真有能耐,当真是掐算出来的?杨喆得他附和,愈道:“我看那老道也和这宫里人一样,无甚能耐,只会讨好父皇。上一年父皇万寿,他也一样写诗赋文送礼,照样吹得天花乱坠。”罗成漫应着,想到又要与她去听那些已听过数遍的乐曲,不免头疼,又想到这时宇文拓等人正在外料理军务,自己却只能呆在这脂粉香阵里,更加烦恼,前面杨喆却突然停住脚步回转来,他一时收不住步子,两人险些迎面撞上,杨喆“呀”地低叫一声,又笑起来,摇一摇手中宫扇,问道:“罗成,你帮我想一想,父皇今年的万寿,我送甚寿礼好?”
      “圣人的万寿今年会在临朔宫庆贺么?”罗成讶然反问。杨喆眨一眨眼:“那当然,父皇要伐高句丽,但等人马聚齐便出兵,难道还要转回大兴和东都?来回岂不劳民伤财。”罗成听她说“劳民伤财”就不禁好笑,只得强行忍住,杨喆并不在意,只催他想方设法,又道:“父皇总道我便是这世上最好的寿礼,无须再送什么。可看兄姊叔伯们献上那些珍物,我就不自在。这回无论如何我也得拔个头筹!”
      然她终不如成年的公主郡主皇子王公们能取得各种珍稀罕物,罗成也不知她究竟想要怎样,随便出了几个主意杨喆都道不好,他也就懒得再想,只看着杨喆,杨喆苦恼了一阵,突地眉开眼笑,拉起罗成再向乐工们演乐的所在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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