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朔拾遗》竹已开花

10、ＭＡＲＣＯ ＰＯＬＯ

　　酒吧里已经人满为患，昏暗的光线里充斥着淡蓝色的烟雾。这是什么鬼地方啊！！
　　一进门何然就后悔起来，想要退出去却是来不及了的。程澄早就为自己订下了临窗的位子，他本人也已经从旁门进去酒吧的准备间了。好吧，那就这样吧，不来一次自己死也不会甘心的。

　　马循陪着何然坐在角落里，小丫头一勺一勺舀着香蕉船里的水果，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四下乱看。她真的是一个相当单纯的女孩，想必这是她第一次进酒吧的经历。当然，老板今天的行为也相当不寻常。自忖自己跟了老板三年半的时间，这还是第一次有机会听他唱歌。不仅仅是唱歌这一件事，从今天早上开始，到这个假期结束，以及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老板将会变成一个需要重新认识的人了。这也不坏，至少何然不会对老板造成什么伤害的。不对，Ａｌｌｅｎ说过什么？！唉，得失之间，老板经常告诫自己的一个词……
　　ＭＡＲＣＯ　ＰＯＬＯ的常规演出是从九点钟开始，今天直到九点十分也没见到歌手的影子，几位熟客有点不耐烦起来，频频招来服务生问道何时开始演出。何然有些担心的朝着准备间的方向张望，马循帮她调了杯淡酒举到她面前：“老板做事，你放心好了。”
　　何然接过酒来小心的抿了一口，还好马循特意兑了水还加了足量的冰块，小丫头才没被辣出眼泪来。

　　准备间的门在众人的期待中打开来，两名长发歌手先后出来，接着便是坐在轮椅里的程澄以及在他身后帮他推着轮椅的肖遥，吵闹的酒吧间顿时冰点般凝固下来。
　　两名歌手先行走上表演台分别坐在主唱和吉他手的位置上，主唱的歌手牵过麦克：“各位很抱歉，今天迟了一点。我们今天有一位客串歌手来到ＭＡＲＣＯ　ＰＯＬＯ，他将为我们带来一些特别的曲目，希望大家能喜欢。”
　　主唱歌手说完便回过头来去看程澄。肖遥已经把程澄抱上键盘手的位子。为了让程澄坐得舒服一点，酒吧特意将键盘手的高角椅更换成了有扶手的座椅，主唱回过头来的时候程澄正在撑着扶手调整坐姿。凝固的气氛渐渐被嘈杂取代，嗡嗡的议论声传彻酒吧，何然不由得为程澄紧张起来。
　　“Ｈｉ，大家晚上好。”
　　虽然还没有完全调整好坐姿，但是话语权已经传到自己这里，也不能再拖延下去了。程澄拉过麦克，一手扶着麦克，另外一只手扶着右腿与左腿并拢起来，迷人的笑容浅浅的浮现出来。
　　“非常感谢各位今晚光临ＭＡＣＲＯ　ＰＯＬＯ，也很荣幸可以与各位在黄金周聚首阳朔。那么，为了对这一难得缘分进行小小的庆祝，我们今天首先为人在旅途的各位朋友献上一首《逍遥叹》，希望大家会喜欢。”
　　程澄话音方落，琴声未起，酒吧中已经扬起了热情的掌声。程澄优雅的略一颌首，指落键盘，略带伤感的音色缓缓传出。

　　头靠着柔软的沙发背，轻啜着淡淡的威士忌，感受着只为自己回响的音乐，看着台子上略蹙着眉用心演唱的程澄，那些曾经浮现的疑问与新生的困惑纠缠起来，变成一团乱糟糟的渔网。等一会儿，该怎么去面对他？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的用白天那个借口跟他说“好了，我原谅你了”，还是跟他说一声“谢谢”，抑或问他一句“为什么”。但是，向他提问之前，是不是应该先搞清楚自己心里在想什么才对？
　　“下面一首是Ｃａｎ　ｙｏｕ　ｆｅｅｌ　ｔｈｅ　ｌｏｖｅ　ｔｏｎｉｇｈｔ，那么在座如果有熟悉这首曲子的朋友，欢迎与我们和音。”
　　似乎是一首很暧昧的曲子，何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却不由自主地随着乐曲哼唱起来。乐曲进行到高潮时，何然分明看到程澄的眼睛长久的望向窗边的自己。邻座几位客人也感觉到了这种异样，悄悄的转过头来用目光寻找答案。虽然已经跟着程澄混了一天，不过想要做到他那种的宠辱不惊还是需要很长时间的实战练习。何然啜着酒，不动声色的将目光转向窗外的人群。

　　逍遥叹，Ｃａｎ　ｙｏｕ　ｆｅｅｌ　ｔｈｅ　ｌｏｖｅ　ｔｏｎｉｇｈｔ，六月的雨，少年游，蒙娜丽莎的眼泪，东风破，每一首都是何然的最爱，常年驻留在ｍｐ３内存里面的曲子。小女孩听得如痴如醉，全然没发觉程澄原本干净的声音里已经掺入了越来越多的沙哑。
　　“喂——”
　　“啊？”
　　“他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嗯？”
　　直到马循拿着酒杯轻轻碰了何然的酒杯，何然才注意到了程澄的疲惫。他的声音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高亢有力，除了沙哑之外，甚至有一丝的颤抖。
　　“我们，走吧……”
　　“嗯。不过还是先给他点提示吧。我过去一下，等会儿我们两个一起离开，你等我。”
　　“好的。”
　　刚要起身马循又不太放心的坐下来嘱咐一句：“我们两个就不要进去找他了，会尴尬的。”
　　“嗯……”

　　马循离开座位向表演台的方向走过去，其实肖遥看他过来就知道是什么事了，程澄亦然。所以，一段间奏之后，程澄略清了下嗓子，弹奏出一段熟悉的旋律。这一次，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安静的唱出今晚的最后一首歌

　　走在你的面前
　　回头看看你低垂的脸
　　笑意淡淡倦倦
　　仅觉有种女人的怨
　　想起了很久没有告诉你
　　对你牵挂的心从未改变
　　外面世界若使我疲倦
　　总是最想飞奔到你的身边

　　是你给我一片天
　　是你给了我一片天
　　放任我五湖四海都游遍
　　从来都没有一句埋怨

　　是你给我一片天
　　是你给了我一片天
　　就算整个人间开始在下雪
　　走近你的身旁就看到春天

　　“就算整个人间开始在下雪，走近你的身旁就看到春天……”
　　有意无意的，程澄并没有再度将视线凝固在何然身上，反而是何然长久的注视着程澄，眼睛里闪过瞬间的红涩。

　　“非常感谢各位的捧场，今天的演出在这里暂停一下，我们马上回来。”
　　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程澄被肖遥抱下台子。等到他的轮椅转进准备间，马循才带着何然起身离开。虽然已经尽量不要引人注意了，何然还是能感觉到似乎整间酒吧的人都在注视着自己的背影。